顾青荷看那些人行事做派,又见他们进入山洞,又听到“海令主”三字,顿时联想到了“生幽泉。”
她暗暗心惊,寻思着:“难道这里就是生幽泉?”她自己虽在那里生活多年,却并不知道怎么去到那里,也不知道怎么出来的,所以并不知道生幽泉在哪里,加上她从未出过地下宫,唯一的一次便是被抛下噬龙涧。
她想到噬龙涧,便又想到赤冠蟒,赤冠蟒并不常见,不会哪里都有,更何况她知道赤冠蟒极其依赖那红果子,而这那红果子也不可能什么地方都有。
顾青荷更加怀疑生幽泉就在这赤龙山脉中了。
她这样想着,慢慢已朝洞口移去,生幽泉对她来说实在震憾太大了,一时间将她发誓再也不踏足江湖忘得一干二净。
顾青荷这些时日以来,在深山野林生活,和赤冠蟒为伴,如果说有进步的,就是她这身形步法,现在几乎是无声无息。她在离洞口几丈远处停了下来,门口把守之人均未察觉。
顾青荷知道能活着留在生幽泉的人都是好手,她不敢大意,绕到一人身后,躲在一旁,拾起两块石头,正要分别朝那两人击去,忽然她觉得不对劲,仰头望去,只见山腰上还有两人,分占两边,摇首相望,手持弓弩,居高临下,其中一人正探出头来朝下观望。
顾青荷连忙俯身躲了起来,暗叫万幸,如果自己方才鲁莽出手,必定会被上面的人发现。
正在她一筹莫展时,忽然想到自己不就是生幽泉的人吗?可是她见自己的衣裳破旧,倒像是个要饭的,只怕他们不会相信的。
一个主意跳了出来,她趁人不备,来到山腰处。
其中一人正在四处观望,不过他可能是如此时间久了,虽在观望,眼神却有些怠倦,顾青荷手中石子打向一块巨石之后,身形也随之一闪,躲在暗处。
那人有所惊觉,慢慢走了过去。他刚刚转到巨石之后,便觉勃子一紧,未出声便晕了过去。顾青荷收回鞭子,剥下他的衣裳,自己穿上。
顾青荷将那人立在巨石之后,将弓弩放在石顶之上,让他的同伴误以为他是在此处解决人之三急。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顾青荷便从另一个地方攀援而下。这些时日她经常在上山下山,这对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轻轻巧巧,便落到了山脚。
她身形较之男子,显然娇小,那衣裳穿在她身上便显宽松,好在有一件黑斗篷罩在外面。
她蒙着面,袍子上的帽子又盖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大家看她是生幽泉之人的打扮,并未怀疑。顾青荷来到洞口,正要走进去,忽然两柄刀拦住了自己,她心中一惊,不知道哪里露出了破绽,自己的赤蟒鞭已然藏起来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难道是鞋子?确实太破了,她实在不擅长女工,大拇指都可以露出来跳个舞了,她轻轻地将黑袍拉了拉,挡住了鞋子。
“口令!”
“口令?”
原顾青荷她一离开鬼门,便和海泰年起了冲突,又被立刻带出去执行命令,之后再未回过生幽泉。生幽泉有一段时间连糟重闯,他们怀疑是有内奸,便创立了口令,凡是出进之人,都需知道口令,否则格杀勿论。
她不知道口令,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愣了一愣,杀机顿起,蓦地抬起眼,锐光如刀,射向那人,正要动手。
那人见来人眼神愣绝,杀气腾腾,先是一愣,忽然嚅嚅道:“一入生幽泉。”
顾青荷听这句话好熟悉呀,顺口接着道:“渡灵不渡人?”
她正在忐忑不安,眼前的两把刀已嗖的一下收走了。
原来那人见顾青荷的目光气质神态,以为是哪位令主等人物,不觉间便报出了口令的上半句。
这句话顾青荷虽不知是口令,却以前听说过,顺口便说了出来。
顾青荷暗叫万幸,原来这就是口令呀。她哪敢逗留片刻,山腰上那位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立刻急急地走了进去。
可纵使她在生幽泉生活多年,也是没有弄清楚这里像迷宫一般的通道。她所知道的也只有她日日练武,打斗,吃饭和睡觉的那几条通道,别的地方没有允许是绝对不能去的。她一进来便感觉自己被绕晕了,心下甚是苦恼。
忽然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声,顾青荷忙闪到暗处,不一会儿便见一行人从眼前走过,个个黑衣黑袍。顾青荷悄悄地跟在后面,极力控制着脚步的声响。
她听这些人的脚步声,想起以前在生幽泉生活时,听到的脚步声都是极轻的,暗想为何生幽泉现在的人轻功步法退步这么多。
顾青荷不知道她这些时日在深山中生活,经常捕捉山中猎物,耳力已远远超过一般人,是以听他们的脚步声便觉振振作响,而她自己的脚步已然是悄无声息。
顾青荷走着走着,发现前面那人的身形与自己相差无几,想必也是一个女子。她看着自己脚上的那双破鞋,随时都会露出破绽,暗想换就换全套,念头起,手已扬。
前面那人没有发现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人,一下被顾青荷打晕了,顾青荷一手从后面扶着她,身形一闪,二人消失在队伍中了。
片刻之后,通道中的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原来是他们发现最后一人不见了。只听一个极轻的脚步声慢慢往回走,那人眼神闪着精光。
一个黑影出现在那人面前,那人喝道:“为何没跟上?”
他眼前出现的黑影忙低下头,不敢说话,正是顾青荷。
那人正要再问,只听另一声音道:“快走,全员在议事厅集合。今日生幽泉各长老令主都会到,别误了时辰。”
那人冷冷看了顾青荷一眼,转头往前走去。顾青荷这时才看了看方才从那晕倒之人身上拿过来的腰牌,上面写着:“黄泉令,三十一号,紫衣堂。”
“三十一号?为何会有三十一号?”她想起自己的三十号,看着腰牌心中微微发酸。
顾青荷就这样跟着一行人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座大厅,里面黑压压的一片人。
她从未来过这里,大厅极是宽阔,几根大柱立在四个角落,中间一个大圆台,圆台中间一把交椅,两边各摆放三把。她也和别人一样垂首站在下面。
她没想到曾发誓永不会再回来的地方,竟以这样一种方式再次回来。
虽然这里都是生幽泉的人,而且都是高手,她却并不怎么害怕,知道只要小心应对,便不难离开。
这人是三十一号,应是黄泉令上来的新人,这种大会,是最不起眼的存在,而且她站在最后靠门口之处,就算发生什么事,她也可以第一时间冲出去。
顾青荷这样想着,便安安稳稳地站在那儿,双眼却时不时地飘向上方的圆台。
忽然她身体一僵,原来她看到人群前首,有一人一袭紫衣,体态婀娜,不是紫凤凰又是谁?
顾青荷最后一次见她时,是在赤龙山的悬崖之上。她虽对她没有多少感情,却也不憎恶她,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以往在生幽泉的日子忽地铺天盖地般向她脑中卷来,顾青荷微微摇摇头,定了定神,目光又飘向圆台上,期盼着海泰年的出现。
海泰年果然出现了!再看到他,她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他身后跟着一行人,顾青荷却眼里再没有别人了。
海泰年坐在了右首第三,神情不可一世。顾青荷真想冲上前去与他做个了断。忽然一个念头出现在她脑中:“海泰年是生幽泉的人,当年血洗溪云山庄明明是衡王所为,为何海泰年会出现在那里。难道这海泰年便是生幽泉的叛徒?生幽泉连受重创,必是有对它极为熟悉之人出卖了它。不是他又是谁?”
她越想越觉得是的,心砰砰乱跳,恨不得现在就手刃他这个小人,又暗悔自己当年并未想到这一层,未告知紫凤凰多加防范他。可她又想,紫凤凰对海泰年言听计从,只怕和他是一伙的。念及此,顾青荷愈觉得他二人深藏不露,这生幽泉岌岌可危,不知是应该高兴还是替它不值。
她脑中杂念纷纷,再看台上时,椅子上已坐满了人,有的白发鹤鹤,有的狼目环顾,有的摇着羽扇书生模样,可顾青荷却被正中间那把椅子上坐着的人吸引住了。
他整个人隐在黑袍之中,黑袍又影在暗处,只露出一只靴子,那靴子上绣着祥云凤头,那赤色凤眼,像血一般看着自己。
顾青荷浑身轻轻的颤抖起来,这靴子她断断不会忘记,在溪云山庄后山中被人追杀时,在灵雾山下遇见那群黑衣人时,她都曾见过这双眼睛,她永世难忘!
顾青荷微微抬起头来,想看清那暗处的黑影,忽然发现他身后一左一右还有两个黑影,笔笔直直地站着护在两边。顾青荷连忙低下头。
这群人说的无非就是一些赏罚,虽没有说些具体的事情,顾青荷也知道定是一些杀人勾当,秘密跟踪的勾当。
后来她听着听着,发生这幽司台着实可怖,竟将他人的言行事无巨细都记录了下来,根据记录类容详尽与否,立功与否而论功行赏。
顾青荷暗想自己在生幽泉果然是级别最低的,与他们相比,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是日夜潜伏在暗处,聆听那么多秘密,有的甚至是家常碎语,真是常人无法做到的,而且听起来大多是朝廷官员。这生幽泉到底想做什么?
忽然有个名字落入了她耳朵中“李津浦”,这个名字好是耳熟,在哪里听过?
就在这时,只见其中一人站起身来,那人手持羽扇,书生模样,对坐在暗影中那人躬身说道:“少主,黄泉令和幽台司功已赏,请示下。”
顾青荷见那暗影似乎点了点头。
那书生模样的人又躬身道:“是!那就开始罪刑罚了。”
接着又是一阵列举各个受罚之人,受罚之罪,受罚之刑。顾青荷一一听了,觉得有些惩罚太过残忍,可又想生幽泉不就是这样吗?这样一个严密的组织,令人闻风丧胆,如果没有一些非常手段,又怎么能立足江湖,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肠变硬了,她竟静静地听了下去,并未觉得有任何不满和愤怒,就像这些事都与自己无关。
忽然她感到厅内一片寂静,原来她进来就是为了找海泰年,并未真正的认真去听他们在说什么,眼睛只是一直在海泰年和台中间那个黑影上来回扫去。
这忽然的寂静让她觉得有不寻常的事情即将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