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元熙总算有了夏装,又因有了前几日皇后的提点,众妃嫔在皇后面前也不敢再对其排挤,而她又不往宫中走动,是以日子过的还算安和。
况且如今彻底在皇帝眼里失了宠的人,仿若一个透明的存在,众人又何必花力气排挤!
妃嫔眼里元熙俨然成了透明的存在,在尚衣局、尚食局那些伺候后宫妃嫔的处所里更是如此。
这宫里的得宠的妃子他们尚且顾及不来,哪还顾及到元熙这个不已淡出众人视线的妃子。
按承华的位份而言,元熙每顿应是四菜一汤,而如今的尚食局每日能拨来两个素菜算不错了。至于宫人,那就更惨了,菜分不足暂且不提,每顿送来的竟是些剩饭剩菜,仗着天气还不是十分炎热,还没有腐败。
元熙知道含章殿的人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受了牵连,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虽每餐尚食局只送两菜,元熙也吃不完,吃时亦是捡着一边吃,吃不完的菜便赏给宫人吃。
这一日,芊芸和芊蓝伺候完元熙用餐,便带着元熙赏下的两盘菜,来到院内与其余四人分食。
芊芸、芊蓝虽带来了两盘菜,但其余几人脸上仍旧没什么笑脸。芊芸把菜放在桌上,常永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言道:“瞧瞧,如今承华的菜里都素得没一丝荤腥,这算什么事啊?”
崔更只叹了口气,没有做声。
芊蓝见常永又在抱怨,便拿筷子打了下常永的手,说道:“吃都堵不上你的嘴!你若嫌这菜不好,可以不吃!你若嫌承华无宠,可以另寻他处!”
常永见芊蓝有几分生气,便安抚道:“姐姐,你别气!你知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牢骚几句而已!”
芊蓝没有说话,崔更见芊蓝没有理常永,便替常永求情道:“芊蓝姐姐,咱们在宫中相识多年,你应是知道常永处境的,他原比我们更难些。他也就嘴不好,但他的人品却是万万没的说。”
芊蓝看了此二人一眼,言道:“我们做奴才只管尽心侍奉好主子便好,必要有颗平常心!主子得宠是好,主子若不得宠也不应生出怨言!这宫中生活几十载,谁没有个走背字的时候?”
见芊蓝话如是说,常永便也说道:“芊蓝姐姐,话说到此,我常永便也不藏着掖着了,我常永自小生活在贫苦人家,若不是家里实在过活不下去,谁会忍心将孩子送进宫里挨这一刀,吃苦、受累原没有什么,我常永都能承受!确实如姐姐所言,谁人的一生都有走背字的时候,可众位也看到了,咱们承华那是走背字吗?咱承华那是自己拒绝侍寝,活该自己倒霉!”
众人听完也都叹了口气,元熙拒绝皇上当日,众人都在,自然知晓那日是什么情形。
见众人如此,芊蓝说道:“不管怎样,那都是承华的决定。既然咱们今日把话说开了,我便替承华做了主。还是那句话:想跟着承华的,就得继续做好吃苦的打算!若不想跟着承华的,现在领了银子另谋高就!”
众人都撂下筷子,气氛一下变得凝重起来。芊蓝先是看向芊芸、芊荷,问道:“说说你二人的决定!”
“我们是跟着承华入宫的,不管承华今后怎样,我们自然都跟着承华!”芊芸、芊荷对视一眼齐齐承诺道。
“芊凝你呢?”芊蓝问道。
“我不走,我跟着承华!”
“你们呢?”芊蓝又问。
“我跟着承华啊!我虽然嘴上有抱怨!但我的心可从没偏离含章殿!”常永急忙表态道。
“那你呢?”芊蓝问向崔更。
“我便更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肯定是跟着承华。”
芊蓝见众人都已表态,便说道:“好了!吃饭!”芊蓝说罢,众人终于拿起碗筷,打破沉重的氛围,重新吃了起来。
几日后,永乐又兴匆匆的来了含章殿,这次来的不仅有永乐,还带来了温婕妤。
得宠时门庭若市,失宠时门可罗雀。自打元熙失宠,含章殿便只有两人来过,一人便是临近宫室在辰光殿住着的陈承华,再一个便是永乐。
陈承华一月大约会来个两三次,每次除了和胡承华聊天,还会带来些吃食。元熙觉得陈承华能在自己失宠时如此对待自己,很是珍惜这份情意。
这一日,永乐又来了含章殿,此时海棠早已落净,唯剩一树翠绿。
温婕妤望着这一树的翠绿,不无可惜地说道:“这海棠虽在四月时节开得最好,可花一败,便只剩了这一树的翠绿。”
元熙没做声,知道温婕妤在以花比喻自己。
温婕妤见元熙没做声,便继续说道:“依我看,这院中自是各时节的树木都植些好,这花开败了,还有那花。妹妹可觉得我说得有理?”
元熙知道温婕妤这是在说自己固执,便温和地笑了笑,言道:“婕妤说的有理!”
永乐见母妃与胡娘娘只顾独自说话,都不理自己,便有些生气地嗔怒道:“母妃,您待会再和胡娘娘说话可好,永乐还要听胡娘娘讲故事。”
温婕妤见永乐这般憨态可爱,便抚了抚她的头言道:“好!”
永乐将头转向元熙,忽闪着两只明亮的眼睛,问道:“胡娘娘今天给永乐讲个什么故事?”
元熙说道:“有一日大雪,把天地装点的白芒一片,天地之间已经没有界限。路旁有条冰冻了的小河与路相接,分不出哪里是河哪里是岸。冰天雪地之间有一个少年伫立在岸边,正在紧缩着眉头。”
“少年为什么站在岸边,又何事发愁呢?”永乐问道。
“因为少年的母亲已经卧床多日,只想喝新鲜的鱼塘,可是冰天雪地,渔民们根本打不上鱼。”
“那怎么办呢?”永乐也替少年急了起来。
“少年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破冰取鱼。可是他没有带工具,”于是他就脱去上衣,赤身躺在冰上,想靠体温暖热融化冰面,等了一会儿,冰真的化开了,从冰洞里跃出两条鲤鱼。少年非常欣喜,便用衣服兜着两尾鱼回家了。”
“可是这个少年不冷吗?”永乐有些担心的问道。
“冷自然是冷的。”元熙笑笑,又问道:“永乐给乐可知晓这个故事要教给你什么?”
永乐眨了眼睛,认真思索了一会答道:“教给永乐要孝敬母妃!”
温婕妤看向元熙,言道:“妹妹!你其实很有一套!不知事关自己为何糊涂!”
元熙笑笑并不言语,温婕妤又说:“后日永乐生辰,你若得空不妨过来!”
元熙如今已是弃妇一个,终日赋闲怎会无空,如今自己的处境旁人躲还来不及,温婕妤却邀请自己前往给永乐庆生,自是不能辜负了这番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