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省片刻,望着天色已黑,丁贵便直接躺到草地上。
没有了仙阳,又连续费神追索,及与老头“斗智斗勇”,岂能不累?
该睡一觉了。
睡前,他一阵思量后,终将两个小骷髅头置于身旁草地,便闭上了眼睛。
至于露天草地安不安全,能不能睡眠,从今以后,那都是普通小鬼担心的事了!
虚弱的老头都不惧,自己又岂能弱于他?!
醒来时,便觉神清气爽,疲态尽去。
坐起一瞅,只见黑暗天边透点微亮,当处凌晨。
而两个洁白的小骷髅头,仍躺在草地上,尚未解封!
看来,自己只睡了三四个时辰。
好像,还是开魂后,第一次有如此短暂的睡眠,倒与开魂前相当。
睡得短点,本不算什么,但,对于钱郭两鬼来说,却是大不幸了。
本来还有点狠不下心,才在睡前将他们取出,让老天来决定其命运。
现在么,决定已出,他们再无生机!
不过,这样枯等,似乎太过乏味。
他们还得两个时辰后,才能解封呢。
下一瞬,丁贵便拾起一个骷髅头,托在掌中。
然后意念小手瞬间调出,径直从正面探入其内。
陡然感知清晰,先是一层洁白的膏状粉尘之感,滑不溜秋。不过深入少许,便触到一团坚硬之物,犹似冰块,无色无味。再深入一点,冰块渐厚,似现出白色。但明显不是冰,因为并无寒意。继续深入,终见一团漆黑,类似于脑洞中的虚暗之态。明显是空洞,且与旁边连成一片。还未反应过来,便又触到坚硬冰块,然后又是膏尘之感……
丁贵一时很懵懂,似探过了,又似什么都没了解。
马上,再将意念小手,调到骷髅头的其他部位。
不过,片刻后,哪怕将小骷髅头的内外,全部都探过一圈,还是一样感受。
倒是怪了,很不理解!
想象中,驭气封印,就算不是将一个鬼物,压缩成一个小人模样,也该呈一个圆溜溜的鬼泡球状吧。
可现在,这算什么?
完全是不规则的形状,除了膏尘,便是无色“冰块”,然后就是一片漆黑,虚暗还少得可怜……这可与魂魄的脑洞,相去甚远!
关键,其内的绳魂呢?!
绳魂才是一个鬼物存在的根本,居然未能发现,岂不扯淡?
马上,丁贵再探另一个骷髅头。
结果,自然一样!
哼!
可恶!
一定是被老头骗了!
对方明明前言不搭后语,已飞身而起,说好要去寻找两鬼的,结果转头坐下,又称两鬼便是小骷髅头。不实之处,够明显吧!
如此敷衍,自己居然能信。
唉,自己这是怎么了……
不行,得将老头抓回,狠狠折磨一番,才能出此恶气!
刚想起身去追,却还是忍住。
纵使被骗了,也得淡定!
其一,老头去向未定,找他,就如找钱郭两个恶鬼一样,必得大费周章。而且对方若骗局已成,早有防备,又上哪找去。所以,必须从长计议!其二,万一两个魂傀儡,真的是钱郭两个恶鬼呢?只因自己不懂法术之故,妄自揣测,那可闹大笑话了。其三,已等了这么久,那便再等等看。
好吧,既想到老头的恶,自然也得念及对方的好——形迹之论。
此论,使得自己终于具备了,感知他人法力的能力。
虽还不敢称对全部法力有效,但一定有一些法力能被感知到。
比如,项坚曾驭使通心炁施展丢字术——其内便含有通心粉,被二郎昧下小半,倒成了碎心粉——当时若以意念小手查探其通心炁,会不会摸到其法力的痕迹呢?应当可以。呃,前提是得排除通心炁的畏避性……倒不好肯定了。
还有二郎曾指导自己破器,便提到过水底污浊和噪点的概念,这些当如气墙一般,是被驭使的对象。所以,无可争议,它们便是被法力驭使后痕迹。只是驭使它们的法力,皆是法器所包含的“存储法力”,当和吸魂符吸过的魂力类似吧。若以后碰上,当能区分出来!
提到吸魂符,不得不多说几句。若以意念小手携碎心粉,干脆就称意念碎心手,来查探吸饱魂力的吸魂符,是否能触到魂力实质呢?必定可以。因为魂力被限定在符纸之内,鼓涨可辨。就如被局限于三尺范围内的气墙,意念碎心手通过其中,都能发生阻滞现象!
当然,这只是类比结果,事实会这样吗?
实在想弄清楚,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可现在哪里有法力驭使,根本无从探起。
没有吗?也未必。
下一瞬,丁贵直接飘起,却呈坐姿。
当然,这是借意念之力办到,和站着飘起毫无区别。
然后他再试一次,同样坐姿飘起。
这回,却是凭飞行本能,也即人人皆有的神魂之力办到。
之前不好在外人面前尝试,生怕出丑,现在倒一试便成功。
怎么说呢,离地时,居然有点费力,并没有正常飞行时,离地的那般流畅惬意。
不过想来,其他小鬼,要从原地坐姿飞行,那更难办。至少,必会表现出呲牙咧嘴,手忙脚乱的样子。稍想一下,也很好解释。就好比普通活人想从原地站起来,必得借助四肢之力,才能办到。而原地坐姿飞行,同样少不了双脚蹬地的助力吧。
事实上,老头的驭气飞行,堪比自己的意念小手飘行,虽然速度都不快,但在受伤不便时,却颇为有用,算是一种后手。
丁贵好似无聊地验证过后,马上恢复正常直立之姿,再次飞起,却是浮在草地上方。
这么做,可并非无聊之举了。
接下来,他又将意念碎心手,紧贴脚底,开始感知。
碎心粉被暴露于小手之表,当其由脚下缓缓进入脚掌时,却无感觉。
当然,自己心中肯定知道这一过程,甚至每一个细节也清楚。无感觉,只是针对在脚底以外的神魂之力而言。早已知晓,鬼物的本能飞行,便是依靠神魂之力实现。而现在,没有他人法力,自然只能自己感知自己的魂力了。
可是,不知是不是自我感应“免疫”的缘故,还是魂力飞行并不强烈,所以魂力不多的缘故。
除了意念碎心手穿透体表时,感受到了一点熟悉的肌体迟滞反应,再无任何法力的阻滞之感。
看来,得闹点动静,让魂力释放更多一点才好。
下一瞬,丁贵便直接原地飞离,向高空上窜,无遮无挡,速度实在不慢。
同时,意念碎心手再次感知于脚底下方。
不可思议的感受,终于传来。
的确,有那么一点阻滞之感生成!
就位于脚底以外,却不远,才穿透这层阻滞,几乎便进入了迟滞。
这便表明,一定是魂力或魂力层,在阻止异物——碎心粉的长驱直入!
为了体验清晰,他一会上升,一会下降,一会提速,一会减速,忙得不亦乐乎。
而意念碎心手也并不局限于脚底,已转移到体表各处进行感应。
许久之后,他终于重新落坐于草地上,体表甚至沁出微汗,却满脸笑意——
很肯定,本能飞行缓慢时,魂力遍布体表数寸之内,就如一张粗制大网,笼罩己身。只是这时候的魂力,十分微弱,几不可感。随着速度提升,魂力网才慢慢感应出来。而剧烈飞行时,魂力网会变得十分细密,几乎密不透风,阻滞之感也很明显,故而意念碎心手,轻松便能捕捉到其形迹。
但有一点,魂力阻滞再明显,也远远比不上气墙那种,有如实质的阻滞感受。
或许,这便能辅证,不同的法力之间,也存在优劣!
以现在观来,自然是越容易被感应到的法力,越差劲!
那依切身体会,可以来个排序——
气墙,不如魂力,又皆不如意念小手,再都不如灵识。
当然,气墙只是法力的间接表现方式,这么排,有失公允。
可有一个事实是,驭气术想要施展任何法术,均离不开“气”。那么其体现法力的对象,不是气墙,便是气球,或气柱,或气网,总之,得将“气”驭成某一形态,那肯定都是很容易被自己感知之物,所以,这种排序,倒也不憋屈了驭气术的气之法力吧。
虽然驭气术一般,但形迹之论很了得,可不能忘记老头的……恩情。
所以,就算被其骗了,也当是功过相抵吧。
对,就这么说定了,绝不追究。
再提形迹之论……回首一想,似乎并不特别稀奇,之前为何没想到呢?
确实,真笨!
其实早该悟到的。
记得在留光顶时,殷一统驭剑来刺,自己决定以身试剑,便与对方争夺灰鞘斩魂剑。当时,二人的法力便通过长剑,发生过多次较力!可自己驭使的,毕竟是意念小手,只有几十斤的力量,自然不敌太多。但那时没深想,或说没注意到此关键,其实敌不过的,便是对方的法力!
试想,若将长剑换成碎心粉,岂不就形成二人的法力,同时作用于碎心粉?那同样会有形迹显现,并为自己所感。那么,对方的法力驭使情况,便无所遁形。只是,当时哪里想到这么多,兼且,那时碎心粉还只存在脑洞一角,尚未碰过呢……
有了法力感应,对于自己,便意味着,终于不再是睁眼瞎!
想都不用想,一定可以规避许多危险。
这很值得庆祝。
咦,有没有可能,在别人未曾施法的情况下,也能辨出对方是不是修炼之辈?
对啊,若能早点辨出对方是否危险,才更能防患于未然!
这个问题,才提出来,便意识到,其实,自己早被殷一统提醒过,其原话是——
“不知丁兄可有比对过,一众小鬼与我等术道之士的行为差异?”
自己当时便想请教,不过因为随后太实诚,自称修炼时日太短,而遭轻视。接着,便被迫进行切磋。可切磋之后,又有一众女鬼出现,便忘了这个问题。倒是在返回传送堡时,又记起来,才特意赶回。当时回头,便想请教两件事,一件是求得驭使之法,一件便是解开行为差异的疑问。不料,回到雁落坪后,殷一统与小白主仆均已搬离!这才“遗恨”至今。
现在思路大开,行为差异的辨别,并不算难,本质上也符合形迹之论。
比如,一个修炼之辈行走或闯荡于冥地,好比自己,的确不会刻意避开,任何除鬼将以外的普通鬼物。
甚至,其他修炼之辈根本无所顾忌,连鬼将也不放在眼中,哪像自己这样小心翼翼。
碰到的例子,其实很多。
少颜,在冥地寻法两年,一直不拿鬼将当回事,进出各大公厅如自家后院。
——当然,凭的是惊魂令及修炼之身。
项坚,在传送堡享受贵宾待遇四个月,一直对堡长、堡将大呼小叫,要吃要喝,挑三拣四,完全是作威作福,无所顾忌。
——当然,凭的是惊魂令和帝王玺,及修炼之身。
殷一统,威名响彻周边五郡,也是自己目前碰到过最牛叉的一位冥地修炼之鬼。堡长都只是其走狗,而一般修炼之辈,只是其附庸。
——凭借的,是什么呢?地府关系吗?不能称不是,但更多的,还是其自身实力!
章自德,仅开出一个红魄之球,魂体都未完全之辈,居然也能占据一处绝佳绿荫。
——凭的是什么?和殷一统的关系?不对,还得是其自身实力,尘世拳脚和所谓的“蛊术”。
“未知名”老头,受伤不轻,却敢在响石谷外围逗留,且光天化日之下,敢暴露于外酣睡。
——凭的是什么?还是其自身驭气术。
不用再多列举了,一时也想不出他人,但这些便足够看出一些问题。
因为,他们都表现出了一些共同的行为特点,只是程度稍异而已。
比如,他们在自己的“领地”上,自信,嚣张,霸道,唯我独尊。
面对弱小鬼物时,不将其看在眼中,且会表现出来;而看中之物,更是予取予求。
面对强者时,能伏低作小,颇具服从意识。
最后,面对鬼将堡将等群体时——这一点最重要,且是自己最欠缺的——毫无惧意,也就是敢于暴露在阳光下!
以上这些特点,其实说白了,不就是一众小鬼与术道之士的行为差异吗?
再回想与殷一统的第一次见面,他便怀疑自己是修炼之辈,为什么呢?
其一,因幻之气息,惊扰到他。
其二,在面对他时,自己表现得底气十足,对答如流,然后才直陈寻人。
其三,留光顶本就是他的一母三分地,自己贸然闯入,行为本身就显得胆大包天,可自己并未意识到。
对方必定很少见到自己这样的“狂徒”,岂能不疑?
毕竟,作为一个普通小鬼,绝对不会如此淡定。
所以,这样分析来看,对方怀疑自己是修炼之辈,完全正当。
这便是察言观色,其实,也可以说是符合形迹之论,只不过并非法术的形迹,而是言行的形迹!
想到言行形迹,倒是有个问题,又涌上心头——
老头为何一开始被自己惊醒,不曾发难呢?
须知对方自称能赶跑两个兽人鬼,救下钱郭两鬼,若是真的,又岂会怕一个贸然上前的人鬼小子?
现在想来,对方当是一早便觉出自己不同,不敢轻动。
这也是后来,对方亲口道出的话语!
那自己怎会让对方觉得不同呢?
好像时间短暂,并无痕迹泄漏。
倒记得被惊醒后,老头便很慌张,被吓得不轻,像亏心一般,身子直缩。
咦,如此看来,对方只怕正处于伤情严重之际,且完全没什么驭法之能。因为照理说,一个修炼之辈,再怎么被惊醒,也不会如此慌神。比如自己被陌生人吵醒,定会很生气,然后要试探出手,先逼退陌生人才是。可老头却只有惧怕,待自己表明寻人之意后,他又明显一松!
如此想来,难道,老头是在逃避什么?或者就是在跑路?
未必不是!
须知对方从一开始,脑袋上便溢出乌黑丝线!这种情形表明,对方一定是受了什么严重伤势!而老头在自己面前,自一开始便晦莫如深,只字不提。
罢了,别人的事自己又何须如此费神疑心,只记住行事差异,好好留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