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森潼的声音。
他传达过来的讯息，更是犹如黑暗中的一缕阳光，让自觉已经什么都做不到的德拉莫，眼中再度燃起希望的火光。
来不及思考森潼说这话的依据，他的手指已然挨近扳机。
“喔？”基于视线一直没有从德拉莫身上离开的缘故，薇尔娜当然注意到他手指的动静。“队长的选择果然还是令人遗憾呐，可这样做的话，任务和人，你一样都——呃！”
刚好五秒，不差分毫。
薇尔娜吃惊于自身的状态。
明明意识清醒，身体却不受控制。
「难道——！」
视线很想下移，但已经连这种简单的事都无法完成。
她联想到自己是被森潼控制了。
「混蛋——」
怒火想要转化为骂声发泄出来，此刻却只能在自己的心中飘荡，只能被自己的大脑聆听。薇尔娜拼命动用意念试图以能量强行冲破思维的枷锁，可终究是徒劳无功。
「省点力气吧，薇尔娜。」
突然浮于脑海的声音犹如晨钟震荡，令薇尔娜产生片刻的恍惚，随后便看见一道少年虚影出现在她面前。
「森潼！」
只能依稀看见脸部轮廓的虚影，依然还是被薇尔娜迅速识别。她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愤怒，可随着虚影变得越来越高大，直至自己与其对比起来就像一粒沙尘，她便感到害怕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超能力者之间亦有差距——薇尔娜此刻再度真切地体会到这句话的真理。虽然十分不甘心，但毫无反抗余地的局面让她必须学会审时度势。而且严格意义上说，与森潼有仇恨的是沙碧耶，如果她态度好点，或许森潼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现在我们已经重返前往神卫局的航道，再有三个小时便会抵达目的地。」
森潼的声音就像是透过扩音器传递出来的，在这片精神世界里显得虚无缥缈，却又无处不在。他其实可以选择正常对话，故意这样做是为了给薇尔娜施加威压。
事实证明确有效果。
「你想知道些什么？」
薇尔娜不是傻瓜。对于神卫局而言，一个失去反抗能力的敌人既然没有马上迎来死亡，必然是要从她嘴里挖掘情报。
与其等到被盘问，不如由她开门见山，这也是一种反客为主。她心里是有小算盘的——森潼虽然是强大的超能力者，究其根本却是一个17岁的小鬼，想从她这种经验丰富的特工嘴里盘问答案还为时尚早。
「17岁的小鬼，就问不出想要的答案吗？」
想法被他人完整陈述出来的感觉，让薇尔娜顿时毛骨悚然。
她的心脏猛颤了两下，好似要直接从身体里跳出来了。
「这里是你的精神世界，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语气倒是很平淡，在薇尔娜听来却如同一种讥讽。
她懊恼着龇牙咧嘴，怎么能把这件事忘记了。
「这样也好，不愿意说出来，就在脑子里想吧。」
「你想知道我怎么变成超能力者的，是吗？」
「嗯。」
「我不会说，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既然计划被识破，薇尔娜便没必要装傻充愣绕弯子了。
「好吧，我本来想着我们是老相识，你坦白的话就能放你离开，毕竟才刚成为超能力者，应该不想这么快就丢掉性命吧。」森潼叹息着说，随即薇尔娜的精神世界渐渐开始震动。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薇尔娜感到极其惊慌。
精神世界一旦崩塌，她便会迎来比丢掉性命更可怕的结局。
「不要！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这份慌乱让她一时忘却与森潼对峙的本钱——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以前，森潼肯定不会让她变成废人。
「是吗，那我就得感谢你的配合了。」
森潼只是想压缩薇尔娜的精神世界，给她尝点苦头罢了，也没料到会让她这样恐慌，算是阴差阳错达成目的——先前对紫娃用过的思维探索太耗费能量，若非如此，此刻再用一次就能节省很多时间了。
「我变成超能力者的原因，是——」
说到这里，薇尔娜发觉自己的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可这里明明是她的精神世界，难道是森潼出尔反尔——这种怪异的变故让她只能认为是森潼在搞鬼，目前的状况下也只有这名少年能做到。
「你怎么了？」
但紧接而来的疑问，让薇尔娜意识到自己的推测错误。
「薇尔娜？」
话音落下，森潼的心里突然出现不好的预感。
「难道——」
他立即将剩余能量全部集中起来，试图在薇尔娜的精神世界上造出一个防护罩，可惜还是稍晚一步——无数凭空显现的黑雾，逐渐在他与薇尔娜中间凝成一抹类似马赛克般的影子。
「不敢相信……」
森潼双眉紧皱，为这名不速之客居然真能轻而易举闯入这里感到震惊。
单纯掌控他人的精神世界已经是很高级的一种招式，作为施法者的森潼最清楚不过。基于这样的前提，强闯被他掌握的精神世界就更加厉害了，说明黑影的能力恐怕凌驾于他这个精神世界的主宰者。
「不错的天赋。竟然能察觉我的到来，并迅速做出防御，只可惜对能量的使用还不熟练，速度太慢了。」黑影的话锋指向森潼，与外形极不匹配的好听的女性声音，正在对年轻的少年送出正儿八经的赞许。
「你是什么人？」
森潼暗暗蓄积着用来攻击的能量，目光死死盯住黑影，不敢有丝毫大意。尽管这里已不再属于他掌控，可为保薇尔娜的安全，他依旧要想办法将黑影驱逐出去。
现在的局面对他其实无法造成伤害，但薇尔娜不同。
被侵略思维的人，精神世界本就处在极不稳定的状态，只是森潼可以稳住这种不良影响。但现在莫名多出一股强闯而来的力量过后，薇尔娜的精神世界已然濒临崩溃。
「我嘛，该怎么说呢。」
黑影突然发出一串娇俏的笑声，配合这种怪异的外形更加让人不寒而栗。
「——啊，要没时间了。」
「下次再告诉你吧，小哥哥~」
正期待答案的森潼却等来这样两句愈发奇怪的话。
这黑影的说话方式和邻家的可爱女孩相差无几，又是能易如反掌闯进这里的强者——两种本该毫无关系的元素融为一体，搞得他一时间都犯迷糊了。
不过这种迷糊未能持续很久。
他看到薇尔娜的身体正在逐渐化为尘烟。
可怕的是，黑影明明什么都没做，甚至未曾挪动分毫。
「那么，再见啦。」
这是黑影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依旧俏皮可爱。
森潼却再也听不进去，迷糊的头脑顿时变得清醒无比。
他很想为薇尔娜做点什么。
可问题常在，答案不常有。
他知道精神世界中的薇尔娜化作烟尘意味着什么，可他只能露出错愕的神态在一旁干巴巴地看着。
随后，他回到现实。
“森潼你终于回来了，薇尔娜突然就失去生命体征了。”
意识刚刚醒转，森潼就听到王正梁的话。
机舱内现在是两张床，一张躺着生命垂危的紫娃，一张躺着薇尔娜。森潼坐在椅子上，薇尔娜被抬进来以前他就坐在这里了。西原一直陪在他身边，王正梁和其他人则围在薇尔娜的床边，以防她突然恢复神智再度发难。
他起身去到那边，没有很快回应王正梁的着急。
薇尔娜确实死了。
是被黑影瓦解精神而死。
没有血腥，没有暴力，没有疼痛，没有惨叫。
她的生命就定格在即将告知森潼变为超能力者的原因之时。虽然最终没有说出口，但森潼也没有抱怨了。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或许是小时候就见过薇尔娜的缘故。尽管他和西原受制于沙碧耶多年的悲剧和她息息相关，但瓦解精神的死法，也足以偿还她生前的一切罪孽。
“抱歉，没有拿到情报。”
森潼如实将发生的事讲述出来。
王正梁听后大呼遗憾，也为那个神秘黑影的实力感到恐惧。
“没事，这个也算情报，至少我们可以推测黑影的身份。”看到森潼情绪有些低落，王正梁以为他只是单纯地为没有获得情报而失落，便拍拍他的后背说着打气的话。
“嗯，谢谢王哥。”
森潼简单地回以一笑。
直升机快速且平稳地前行着，接下来的一路终于相安无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