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辜54年1月4日,狮军都督刑力被刺于官邸,墙上留有血书,“灵指,血债血偿。”
被刺之时,那位极度自信于自己暴力的都督曾经短暂地将手伸到了自家祖传的巨镰的握柄之上。可从他所留下的尸体便可知晓,在那位极度敏捷的刺客面前,他甚至无法拔出自己的武器。狮军的精锐卫兵无声无息地尽数倒地,刑家的一众老小纷纷在睡梦之中陷入了永眠。
皇帝辜54年1月4日,后半夜,轻松杀死了刑力手下那个执行了灵指武馆镇压任务的将军之后,身披一件墨绿斗篷的血目刺客终于站到了名为木空的罪魁祸首的府邸门口。
血目的强者轻声走入了那座富丽堂皇的宅邸,即使是在后半夜里,那个年迈的老人的书房之中仍然闪烁着烛火的光亮。
死叶轻轻踏入了宅邸的大厅,随即立刻止住了脚步。无数双血眼在大厅的四周亮起,依稀的烛光照亮了高耸的台阶之上,那个藏身于岩甲之中的老人。
“我们终于见面的了,坚毅之藤的主人,这三年来,你可真是一次又一次地出乎了我的意料,逃脱了我的抓捕。”老人阴险地冷笑了一声,缓缓向前踏出了半步,坚硬的岩墙拔地而起,封锁住了大厅的四周,“哦,还有我的儿子,他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我承认,我险些便被他们伪装的你的踪迹骗过去了。只可惜,我也不傻,毒倒刑力女儿那件事,刑力虽然一直怀疑是我做的,可我却也非常清楚,除了我外,唯一可能做这件事的究竟是谁?”
死叶沉默地走上前去,并未理会老人的絮叨。刹那间,墨绿的斗篷轻轻飘落,墨绿色的蛇鞭刺穿了死叶那健硕的右手,在血流的喷涌之下迅速钻出。死叶轻轻弯曲双腿,随即便如一支箭矢一般弹向了木空的所在之处。四周传来了岩石碎裂的声响,那些被岩甲束缚的“鬼”终于挣脱了自己的拘束,如疯狂的野狗一般扑向了死叶的所在之处。
“你我二人隔着那片雨林斗了三年了,你就一点都不想问问我的弑神计划,一点都不想与我合作吗?那混小子究竟给了你什么承诺,竟令你如此难以打动?”木空愤怒地高声嘶吼着,将一根顺着岩甲的手部生成的石柱狠狠投向了死叶,“你这烦人的老鼠!要不是那雨林有藤的神力庇护,我真想将它烧得一干二净!”
墨绿色的身影轻轻一闪,轻而易举地避过了年迈而不精于武艺的老人投下的石柱。瞪着一双双血眼的疯狂鬼怪纷纷扑到了死叶身侧,虽然步伐极度诡异,可那位置的优势与极致的疯狂却也给了他们能够拦下死叶的速度。
木空缓缓站直了身子,平复了自己情绪的激动。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冷漠地观望着,看着那阵疯狂的人潮逐渐将那墨绿色的身影淹没。他在等待那强大的存在筋疲力尽地脱离鬼怪撕咬的时刻,等待在他脱身的那一瞬间用岩甲的力量将他制服的契机,就像当初在魔剑城中,他们一度制服石若冰时一样。
他等着,等着,直到看到最外层的“鬼”如花蕊外侧的花瓣一般向后跌落,直到看到那墨绿色的蛇鞭飞速地穿插于人潮之中。他轻轻地退了半步,眼睁睁地看着那墨绿色的身影从人潮的包围中飞速弹出,蹿到了自己的眼前。他瞪大了双眼,他甚至来不及抬起双手,护住他那唯一没有被岩甲包裹的头颅。
这些年来,为了亲手掌控足以弑神的力量,他曾无数次地派遣手下深入雨林,每一次,每一次,雨林里的那个存在表现出的力量都曾变得越来越强。他曾把失败归结于主场的不利,可他终究还是忘了,亲眼目睹过恩师被暴力击败的死叶,无比坚毅无比谨慎的死叶,每时每刻都在注入嗜血因子,在磨砺理智的同时快速变强的死叶,无惧于舍弃感情忍受剧痛的死叶,向来不会甘于重蹈覆辙。
锐利的蛇眼不断散发着刺眼的血光,沉默的强者甚至不曾发出怒吼,他曾将一切伤痛藏于心中,无数日夜里坚定的磨砺铸就了他那超越阴谋的犀利,持之以恒完成目标的毅力见证着一个强者的扬名。
皇帝辜54年1月4日,后半夜,圣光皇朝宰相木空被刺于官邸,墙上留有一模一样的血书,“灵指,血债血偿。”
虽然过程多有曲折,那个年迈的阴谋家还是迎来了自己的末路。遍地的死尸染红了他宅邸的大厅,他那失去了头颅的身躯旁边残留着一地碎石与尘土,那是自行消失了的岩甲所留下来的最后踪迹,即便是已残缺的神器,也会在主人身死之后自行寻找新的宿主。
待到清点死者之时,人们这才惊讶地发现,莫大的木府实则并无几人居住,一如这里曾经的主人,衰颓而空洞。
当黎明的第一丝光亮照亮了这座曾隶属于权倾一时的宰相的宅邸,早起的人们同时也目睹到了那个骇人凶手的形貌。墨绿色的身影拖着一条长长的,沾满了鲜血的蛇鞭,跌跌撞撞地走过了宰相府邸前方的街道,浓密的鲜血拖拽了一路,不知是出自死者,还是出自别处。
当孔怖唤醒了地牢之中昏睡的木哀之后,那位被自己的毒药折磨得消瘦虚弱的年轻阴谋家不由自主地游历了一遍刑氏的空宅。在一间纯白素雅的房间之中,他看见一个白衣的女子静静地躺在宽大的床铺之上,巨大的空洞贯穿了女子的胸膛。
他知道,那便是自己的未婚妻,自己亲手害死的人。在此之前,他从未与这个身居闺中的女子接触过,也不知她究竟是如刑力那般残暴的恶徒,还是如大家闺秀那般恬静素雅而充满无辜。不由自主地,他再度联想起了父亲那番诅咒一般的言语:
即便你真正将我击败,那也不过意味着,你也早已变得和我一样……
马上就快要结束了……木哀匆匆摇了摇头,逃开了这栋名为刑府的短暂囚笼。马上就要结束了,他向自己安慰道,这些日子里的牺牲,应该也就是最后的牺牲了。
他重新穿戴好素白的礼服,郑重而虔诚地祭典了石若冰的亡魂,随后便匆匆赶往了死叶的藏身之处。他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垫着脚尖朝着一扇房门偷看,便向身侧的孔怖投去视线,孔怖在他耳边的低语随即让他了解到了女孩的身份。
木哀轻轻蹲下身来,笑着看向了那个女孩,和蔼的声音在中毒之后不由显得有些沙哑,“小妹妹,死叶在里面睡觉吗?”
下一个瞬间,女孩便用一柄短剑抵住了木哀的咽喉,孔怖与他的下属也纷纷将自己的利刃抽出。
“啊,对不起……”女孩轻轻退了半步,只一瞬之间便又将手中的短剑藏入了袖口之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走神了!”
“小妹妹武功真好。”木哀轻轻笑了一笑,摆了摆手让孔怖等人收起了刀剑,“我是死叶的朋友,请问他是在里面睡觉吗?”
“死叶……就是殇叔那个绿绿的朋友?”女孩轻轻歪了歪头,随即点了点头说道,“嗯,他睡着了。他今早跌跌撞撞地回来,一声不吭,流了好多血……”
木哀沉默地低下头去,神情显得有些严肃。这是他的失误。是他的行动使得木空更加警觉,进而导致了死叶的危机,仅仅凭借木宅大厅内那遍地的死尸与零星的碎石,他便已然洞悉了死叶的遭遇。接下来的行动仍然需要死叶的帮助,如果死叶无法行动……
“那个……叔叔,请问那个叫做死叶的哥哥真的只有17岁吗?”
叔叔?木哀良久才缓过神来,同时不由自主地暗自感叹,连日的操劳与毒药的损伤究竟已让他变得多么衰老?毕竟,此刻的他也仅仅只有二十余岁。“是啊……若我在他那个年纪,根本无法想象同龄人中竟会存在如此令人尊敬的人……”
“……嗯,他真的很强。”女孩轻轻点了点头,路途之上的经历不由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离开雪门很久之后,死叶才将女孩从厚实的棉被中放出。他并未率先展示殇的信件,白日里任由她攻击自己,夜晚则假装睡着,放任她逃走,由此测试她的身手。到了后来,他将信件展示给女孩时,女孩却因经历了这些试探,不由自主地开始仰慕他的强大。
“我说过!我不要那床臭棉被!热烘烘地,还全是汗臭!”有一日,她曾在旅馆之中向死叶抱怨道。
“殇说过,你要保暖。”死叶缓缓摇了摇头,不由分说地把棉被压到了女孩的身上。
“我不冷!不需要!”女孩倔强地喊着,将那棉被踢到了一旁。
“殇在说谎?”死叶的眼神却竟瞬间变得严厉起来,他眉头紧锁,迅速开始回忆殇的话语,害怕其中夹杂了别的谎言。
“……别……别摆出那么吓人的样子……”女孩不由远离了他几分,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大人们多管闲事而已,很正常啊?”
死叶仍旧眉头紧锁,似乎完全无法理解女孩的说辞。良久,待他确认了殇的言语中并无其他疑点之后,他那紧绷了的身体才又渐渐放松了下来,“……小孩子真难懂。”
“我不是小孩子了!”女孩倔强地向他喊着,舞了舞自己藏在袖中的短剑。的确,这个女孩的武艺和潜行能力都很强,殇在暗探的能力水准上也并没有说谎,“再说,看你这没有生活常识的样子,肯定也没接触过什么孩子,别装作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我最讨厌大人们用那些不讲道理的所谓经验来唬人了!”
“我还带过一个孩子,我有些对不起他。”死叶冷冷地说着,忽然间,却又皱起眉来,喃喃低语道,“奇怪,为什么会对不起他?把嗜血因子转移到怪鸟体内是必要的,奇怪……”他的体内忽然开始交错起明亮的墨绿和鲜红,粗壮的经脉如同一堆充满了空气的袋子,不断鼓起,不断搏动。
……或许,正是那份动摇,才让名为莫伊的女孩得以窥视死叶冰冷面容之下曾经一度存在过的善良;或许,正是那份早已被死叶抛弃了的感性,才让充满好奇心的孩子对这位强大而奇特的强者产生了兴趣……
死叶轻轻推开了门,沉默地拦在了女孩与木哀之间,“别伤害她,否则我们可能失去一位重要的合作伙伴。”
……或许,正是那床厚棉被和其所代表的袒护与责任感,最终导致了名为布衣的暗探对于死叶的仰慕吧?只可惜这份仰慕终究也只是这段风起云涌的历史之中的小小插曲,同时也由于死叶那条舍弃感情获取力量的道路,注定无法得到善终。
“小伊,回避一下,我和合作者有话要说。”死叶的话语依旧冰冷,从中听不出任何的安抚,女孩却也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跑到了内侧的房门之中。
“听说你掌控朝堂的计划这次就要实现了?”确认女孩走远之后,死叶压低了声音,对身前刚刚站起身来的木哀说道,“详细说说吧?”
“在此之前,你的伤怎么样?”木哀上下打量了一下死叶的身躯,血目的强者早已片体鳞伤,魔藤的力量却又使他的身上结出了很多墨绿色的血痂,促进着他的康复,“按照原计划,接下来仍然需要你以复仇为幌子行刺,在圣光城内制造恐慌。当然,你本次负伤也是出于我的计策败于那老东西的缘故,如有必要,我也会负起责任,启用其他人来……”
“先说目标吧,能不能执行依难易而定,我自己有数。”死叶冷冷打断了木哀的话语,镇定自若地说道,“此外,既然你能开口了,我就必须要在听到全盘计划后才会行动。”
于是,死叶将雪门城内的部分情况告知了木哀,木哀也将圣光城内的计划和盘托出。
皇帝辜54年1月5日,时任礼部尚书被刺于官邸,后半夜,时任兵部尚书同样毙命于官邸之中。两人的家属亦无一人幸免。墙上的血书清晰地记载着凶手行凶的缘由:六年前,宰相木空借礼部尚书之口宣布了“圣教发现江湖之中传有盛名的灵指武馆实为暗族人所创办的叛逆温床”一事,通过暗中的勾结促使兵部尚书与狮军都督共同同意了出兵的请求。种种迹象都已表明,这个残忍的凶手并不仅仅满足于向罪魁祸首复仇,任何人只要与灵指武馆的惨案有所瓜葛,都有可能面对那从天而降的屠刀。
那天夜里,夜间巡逻的士兵清晰地看到了一个墨绿色的身影,提着长长的蛇鞭飞快地跳跃于帝都的各个屋顶之上。墨绿的衣装,迅捷如残影,凶狠如鬼怪,“绿影鬼”的名号至此流传于圣光城中。可说到底,他们所看见的也仅仅只是受伤之后极度虚弱的“绿影鬼”,否则凭借死叶的身手,又怎么可能让哪怕一丝残影被普通的民众看到?
皇帝辜54年1月6日,清晨。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业已荒废的刑府门前,茫然地凝视着那扇吱呀开启的大门以及门口斑驳的血迹。零星几个狮军士兵仍旧在那大宅面前走来走去,不为守护仍旧活着的住户,只为守护业已死去的证据。
都督的忽然离世曾给这支高傲的军队带来过一阵短暂的迷茫,可当刺杀尚未停止的消息再度传遍了整座都城,狮军将士们最初的茫然与惊愕也已渐渐消退。禁军统帅朱战将部分部属派出宫外,安抚并整合了都城之内群龙无首的狮军部队,要他们加强对于都城之内的护卫,防止那名为“绿影鬼”的暗族叛逆再度在城内为所欲为。
以刑力在狮军内部的掌控力与威望,于情于理,他那无人居住的宅邸原本都应值得更加严密的护卫,可这座繁华的都城却也实在是太过庞大,城内值得护卫的大人物也实在太多。惊慌于“绿影鬼”所带来的恐惧的达官贵人们纷纷开出大额价码请求军队的帮助,试图通过更加严密的保护换来一份并不安稳的心安。
名为利益的饵食不断引诱着大大小小的狮子,使他们为了荣华与富贵,毫无顾忌地将那已逝的恩主抛却在了脑后,只留下几个零星的守卫,象征性地表示着他们的哀悼。
少年茫然地走向了那座散发着淡淡尸臭的宅邸,巡逻的卫士匆匆赶到了这位小小的入侵者的身边,却又不由自主地轻轻愣住。他们缓缓地退向两侧,任由那刑家唯一的继承人缓缓走入洞开的宅邸,任由那宅邸之中传出刻骨铭心的啼哭。
“刑善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当这个消息传到了木哀的手中,年轻的阴谋家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不由露出了一丝浅笑,“不过,来得正好。”
“备车,去刑府。”木哀披上了一件素白的大袄,匆匆离开了自己的书房。这小子回来得刚刚好,他阴沉而又狡诈地想到,如若要为将来的狮军挑选一位新的主人,比起那些老练的将领,刑家的幼子既有上位的资本,又容易控制得多。
刑善那份年幼的无知与那离家出走的叛逆经历恰好能够引起狮军那些老将军们的不满,若他上位,他的权柄长期之内绝无可能变得强大,而弱小和分裂对于一个暗中的操控者而言无疑则是一种潜在的福音。
马车无情地碾过尘土,年轻的阴谋家再度来到了那栋曾经将他囚禁的宅邸之前。他缓缓地踏下马车,恰好看到一个少年抽泣着逃离了无人的宅邸,看到了那些在少年身后捧着刑家祖传巨镰的壮硕卫兵。木哀只需一瞥便知,那是刑力对于儿子宠爱的证明,哪怕是因刺杀暴毙,他却在此之前早早向亲信们吩咐,若他因悲伤而离世,若儿子从远行中归来,一定要全力辅佐这位刑家的少主。
只可惜,这位年轻的少主似乎仍旧无法理解刑力那些严苛的责打背后对他的期许。他匆匆逃离了那些卫兵,命令甚至威胁他们不许靠近。他独自躲在了卫兵们无法看到的一条小巷之中,蹲下身来,开始默默啼哭。
这已是与那孩子接触的最佳时机了,名为木哀的阴谋家暗暗感谢着时机的凑巧,匆匆向那少年迈出了脚步。
“刑善公子?与其哭哭啼啼,不如想想今后怎么办吧?”一阵冰冷的声响忽然从少年的身后传来,他茫然地抬起头来,恰好对上了一双冷酷的眼睛。他匆匆远离了那个人影,摆出了一副战斗的姿态。
“我不清楚你对你父亲的看法,也没有必要清楚。我来只是为了一件事——作为你姐姐的未婚夫,你继承狮军的大权有利于我。”
姐姐?未婚夫?刑善呆呆地愣在那里,车夫之间的闲言碎语逐渐回荡在他的脑海之中。是啊……在他在帝都附近的不同乡镇间来回奔走,用从家中偷出的金银四处流浪之时,他曾听到过类似的传闻。他轻轻地抬起头来,只见木哀那高大消瘦的身影恰好躲在背阴的一侧,话语冰冷,眼光犀利,犹如父亲那令他再为熟悉不过的影子。他下意识地以为将要因他离家出走的经历受到父亲的责罚,他微微蜷起身子,这样被打了也不会太痛。
“既然刑力死了,总会有人继任狮军都督的位置,刑力手下那些人有多贪婪,你也应该十分清楚。”冷酷的话语击碎幻想,刑善轻轻抬起头来,迷雾消散,眼前的不是盔甲,却是礼服。是啊……父亲死了,不久之前,他刚看见过那个不可一世的人留下的尸骨。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再没有人会残忍地鞭打他,再没有人会逼着他全日无休的学习、操练,再没有人在他游荡于乡野之时四下盘问他的行踪,想要将他这个逆子抓回囚笼之中。
可为什么……他的眼泪却总是无法止住?
“我听说,你在离家出走前偷走了好大一笔钱款,你没骨气去当一个苦工,自己闯出一片天地,只是拿着刑力的赃款,在附近茫然地苟延残喘。”冰冷的声音再度传来,责骂声使少年的心脏绞痛,“你离不开那种富贵的生活,可就算只听说过你过去的经历,我也知道,刑力的儿子在武艺和策谋之上的确也都十分出众。”
少年缓缓地瞪大了双眼,头脑之中一片空白。他没有听错吧?居然有人……居然有人愿意夸奖他?
而这瞬间的动摇早已被他身前的阴谋家看在了眼里,使他得以编造最能诱惑这个少年的借口。
“……因此,我再度声明。如果你想要继承狮军都督的职位,你可以随时来找我,礼部侍郎木……邪石。”年轻的阴谋家犹豫了片刻,有史以来第一次地在自己的心腹之外报上了这个他为自己取下的名号。“我在刑家待过一阵,与刑力有所接触,所以我也多少能够理解你的想法。如果你想和我合作,我不会像刑力那样逼迫你,期盼你,折磨你。作为一个外人,我只会利用你:”
“我能帮你获得都督之位,我能帮你对付那些同样觊觎这一位置的狮军将军,对付你的那些反对者。我能为你带来一份荣华富贵的安逸生活,为你创造一个能够收获随时收获赞美的环境,而我所要的只有狮军都督在朝堂内外的权柄与力量。若你愿意,你大可以与我合作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若你只想安然享乐,我也乐于将你当做傀儡,代你操控狮军之内的部分甚至一切的事务。”
“若你考虑好了,就来找我吧。”木哀,亦或是木邪石,听到了那些刑家的护卫们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匆匆转身离开了少年,“那些军人或许很效忠你,很期待你,可那份期待同时也是一种重压。一直以来,他们从来都给不了你你所真正期盼的东西,不是吗?”
木邪石匆匆登上了马车,抬头看向了马车对侧的下属,冷冷一笑,“让孔怖的人去散发一些谣言,说既然刑家是‘绿影鬼’的复仇对象,‘绿影鬼’又是那种相关人等格杀勿论的态度,万一被那杀手知道了刑善存活的事实,谁接近他,谁不就因此有可能被杀身亡了吗?”
他知道,绿影鬼“必然会”由于不知晓刑善的归返忽视这个仇敌,毕竟那暗杀本就是由他一手策划。但与此同时,他也想尽可能地暂时阻止刑善与其他贪婪的狮子们的接触,以便尽可能地用欺骗和隐瞒将那少年攥于手中。
“对了,我险些都忘了,那个名叫王义的行刺者目前还在孔怖他们的保护之下吗?你们是否能够确定,他绝不可能猜到他们真正的势力归属?”木邪石眼光犀利地看向了身侧的下属,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他轻轻点了点头,冷笑了一声。
“那便放他走吧。宰相已死,他那些伪装成宰相下属的保护者们于情于理也都应当各奔东西。既然刑氏的幼子回到了都城,总会有些想要讨好幼子的狮军将领想要将那下毒之人的项上人头当作自己的投名状。狮子们在都城之内的护卫行动实在有些碍人手脚,刑善目前成为了吸引他的反对者们的诱饵,那对那些支持他的人也该投喂一个诱饵才行。我倒由衷地希望王义能活得尽可能久一些,好好完成他那作为诱饵的职责。”
孔怖的下属们接收了命令,故意使王义听见了他们的“密谋”,说宰相已死,他们急需另找雇主,听闻有狮军的人想把毒害刑家小姐那刺客的项上人头当作功绩与投名状,不如将那刺客献上。王义因而自行逃离,在行踪被木邪石故意泄露了的前提之下四下奔逃。终有一日,他将侥幸回到漫天的黄沙之中,逐渐成长为一只狡诈的灰狐。
至于木邪石,年轻的阴谋家沉默地端坐于飞驰的马车之中,匆匆赶往了另一个需要利诱之人的居住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