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外的江湖弟子纷纷探长脖子,议论道:“我要瞧瞧鹿南风长什么模样。”“我知她容貌丑陋,可就想看看她丑成什么模样,是不是跟夜叉一样?”湘水门十八衣也十分好奇,一个个伸颈侧目。
鹿骄嵘伸手摸了摸脸颊,暗暗叹了口气,便放下左手,只见她脸上依旧罩着寒纱,根本瞧不出丑陋之面,只是寒纱已被血迹染红大半。
众人惊诧之下,终于知晓,原来鹿骄嵘脸上罩着三层寒纱,打落一层,还有两层,遮得严严实实。贝雪狮微微失望,叹道:“好妖女。”
三雁见主人受伤,惊讶之下勃然大怒,亮出手中的弯刀,金徽雁扬手一甩,一把金络小弯刀破风而去,斩向朱猊。赤水、闰师二雁,紧随其后,纷纷抛出一把弯刀,向朱猊斩去。
朱猊手持长剑,竟不避不让,也不出招,朱鹮衣满脸惊惶,叫道:“爹,当心。”朱猊依旧一动不动,朱鹮衣担心父亲,挣脱了熊九艳的怀抱,便要冲将上去,却听得“哧哧哧”三声轻响。
只见朱猊身后忽然飞出三颗棋子,二黑一白,向着金刀打去,“叮叮叮”三声,三把金刀被棋子击中,豁然向后弹回。三雁飞身上前,右手一探,接回弯刀。
棋貅、书狴两位小君踏前数步,拦在三雁面前,书狴已晃出碧竹大笔,笔上兼毫滴着墨汁,他道:“你家教主与我师父过招,你插什么手?烟迟林二小君与你三人过几招。”他随意转起手中大笔,溅出一排墨汁。
赤水雁挥起青眉弯刀,切风斩落,将一排墨汁切碎划看。身后的画犴小君鼓掌而道:“好刀法!书狴这墨汁闻着香,溅到身上可痒得难受,你们三人可要当心了。”
三雁一脸无惧,齐声说道:“倒要领教!”书狴道:“请出招罢。”金徽雁右手一展,金络弯刀脱手而去,人也欺将上前,左手弯刀横切,砍向书狴小君腰腹。
棋貅小君捏了一颗黑子,扬手扔了出去,叮的一声,正中弯刀。一把小巧精致的金络弯刀当即向后弹回,扫向金徽雁。金徽雁急忙收招,身子贴地一转,伸右手接回弯刀,便有两股疾风向自己打来,原来是一黑一白两颗棋子。
金徽雁运转双刀,左右各是一削,叮叮两声,将两颗棋子斩落刀下,弯刀却也嗡的一颤,她心中暗暗佩服:“这位小君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内力修为。”
棋貅两子被打落,又捏了两颗棋子,依旧是一黑一白,黑子先出,白子随后,打向金徽雁。金徽雁运转两把金络弯刀,与之抗衡。
那边,赤水、闰师二雁与书狴小君也斗得胶着难分。只见书狴小君横扫大笔,攻向赤水雁,笔动风来,墨汁随之飞溅,闰师雁左刀翻转,挡下墨汁,右刀疾出,向着笔尖削去。
书狴转动碧竹大笔,向下一撇,扫向闰师雁下盘;闰师雁倒退两步,身子向地面贴下,弯刀狂扫;书狴小君抬腿后退,大笔连挥向旁撇去,墨汁又溅向赤水雁。
赤水雁左刀斩下三滴墨汁,又有两滴飞到眼前,她右手翻转,举起弯刀一挡。那墨汁溅到弯刀之上,竟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似劲石砸来,力道极大。赤水雁大惊,区区几滴墨汁,竟有如此力劲,可见武功内力之高,她心下更不敢小觑。
四小鸽在旁观战,看得津津有味,兰鸽忽然喜道:“哈哈,书狴小君在写字,一个‘雁’字。”三鸽与六带十八衣认真一看,果然瞧出书狴以笔写字、以笔攻敌,心下既惊叹又佩服。
书狴小君写完一个“雁”字,又写一个“出”字,似是想一气呵成,笔速极快,每出一笔便有劲风划过,墨汁上下左右飞溅不止。
赤水、闰师二雁转起弯刀,左右削落,斩得一排墨汁四下飞溅,惊得众人退向两旁躲退。湘水门沈鹂衣、曾榴衣方才挤上前观看,如今退去不及,被两滴墨汁溅到身上,如被人打了一掌,曾榴衣“哎呀”一声叫唤,连连退后,叫道:“好疼。”
方才,三雁与两小君一交上手,朱猊便挥剑直指鹿骄嵘,依旧使一招“玉女投壶”。鹿骄嵘缩短青龙任月鞭,仅半丈之长,护向心头,青鞭柔软灵活,一下便卷住了剑刃,正要向旁甩出时,却发现那长剑一动不动。
朱猊翻转剑身,剑影一晃,长剑便挣脱了青鞭束缚。朱猊顺势按下剑头,使一招“玉女捣衣”,攻向鹿骄嵘下盘,扫其双足。
鹿骄嵘微微一惊,连连后退,但长剑攻势不止,她把心一横,兵行险着,左足虚虚一晃,右脚踏在剑身之上,借力一点,身子平平飞渡,目光却忘大堂四处一扫,心中失望连连,暗叹道:“这积空堂甚是空旷,人员甚多,我的方天叠云丝施展不开,真是天不助我。”
鹿骄嵘人未落地,急忙探出青鞭,使一招“蛟龙腾浪”,长鞭直指,向着朱猊右肩头点去。朱猊长剑一转,竟将剑收到后背,待青鞭到来,他忽然翻身一转,凌空踢出一脚,足尖落在鞭稍上,继而借力出招,双脚齐出,踏在青鞭之上。
鹿骄嵘的青鞭一节一节向后退去,最后被朱猊一脚踢向旁边,马如虎急忙拉住贝雪狮向旁避开。
羊襄满脸惊愕,朱猊所使的功夫正是天门山派的乾坤易风脚,那招叫做“乘风踏浪,跳鱼直上”,是上乘招式,门派中除了他这个掌门,无一会使,他自己也未必能达到朱猊这般境界,能一脚踢飞鹿骄嵘的青鞭。
鹿骄嵘手腕发力,收回青鞭,忽听得身后传来“当当”脆响,似是金属利器掉落地上发出的声音,跟着是“呀”一声惊呼。
鹿骄嵘转身一看,只见金徽雁的两把金络弯刀已被棋子打落在地。书狴手中的碧竹大笔一转,兼毫中忽然射出无数黑针,细小如毛;赤水、闰师二雁弯刀急转,“叮叮叮”数声打落黑针,但一人影已欺到身前,大笔挥出,似是写了一个“送”字,笔头往二雁手腕一扫,墨汁沾在肌肤上。
二雁手腕奇痒无比,书狴又转动大笔,笔头扫过赤水雁双臂,将两把弯刀打了出去,跟着大笔迎风一转,往闰师雁手臂逐一点过,两把弯刀又飞了出去,钉在堂中大柱上。
六带十八衣和四小鸽只觉无比痛快,竹鸽哈哈大笑,道:“我瞧出来了,书狴小君写的是‘雁出烟迟,慢走不送’,哈哈哈,妙极妙极。”
三雁败落,鹿骄嵘不免一惊,但眼前白光闪过,一道凌厉刚劲的剑气已击到身前,她急忙翻身一转,长剑却已紧随而来,自她肩头向脖颈一挑,削下一块寒纱来。
寒纱飘落,鹿骄嵘大惊,转起手中的青龙任月鞭,一圈接一圈地打出,使一招“风卷龙蛇”,卷向朱猊,青光闪耀,将敌人困在其中。
朱猊冷笑一声,道:“雕虫小技。”他左足向前一踏,竟点在了鞭身之上,身子腾然而起,如若御风。只见长剑斜斜斩出,剑锋俶尔向左转去,这招正是玉生烟罗剑的“玉女飞天”。
只听得“叮”一声细响,一道小小青光向旁飞出,掉在熊九艳脚下,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小截鞭稍。
鹿骄嵘的青鞭竟被朱猊削去一截,众人惊愕未定,又见一道白光闪过,朱猊使一招“玉女排云”,长剑往青鞭上一扫,剑上的力劲震得青鞭一抖,向后甩出,竟挣脱了鹿骄嵘的手,落到令狐峥脚下。
鹿骄嵘大惊之下惶恐落满眉梢,眼见朱猊持剑刺来,她朗声说道:“凤前辈,我座下的三鹰已探到凤姑娘下落,你若不帮我,你们母女二人重逢之日,可就遥遥无期了。”
凤惊欢心头猛的一颤,对女儿的思念如泉喷涌,哪里还管鹿骄嵘说的是真是假,当即纵身一跃,当空使出一招“牡丹烽火”,两掌迎风一展,齐齐推出,带着灼热气息的掌力,豁然打在剑身之上,震得剑刃嗡嗡作响。
朱猊收回长剑,向着朱鹮衣的方向扔去,道:“鹮衣,收剑。”朱鹮衣收剑回鞘,鹿骄嵘也拾回青龙任月鞭,系在腰间,说道:“多谢凤前辈出手相助,今日你我二人便以花火错掌与拾水欢掌,会一会吞金居士,也不枉烟迟林一行。”
凤惊欢略一沉思,深觉有理,心下隐隐兴奋;江湖众人更是期待,难得见到倚天教鹿骄嵘联手九天宫凤惊欢,对抗烟迟林吞金居士这般的大场面,既大开眼界又能一饱眼福。
朱猊背手而立,道:“老夫很久没有打架了。”凤惊欢双掌交替而出,形如芙蓉绽放,左掌袭向朱猊左腹,右掌斜拍其肩头。鹿骄嵘手似拂波,掌法轻柔,出一招“白水澹澹”,掌力虽轻虽柔,却透着一股冰寒之气,以排山倒海之势卷向朱猊。
朱猊暗暗凝神,内力自丹田转汇到掌中,跟着左手凌空劈出,右掌紧随其后,看似平平淡淡,使的却是庐山派的五行神掌,这招叫做“金鳞向日”。
四掌相击,波的一声,鹿骄嵘身子轻飘飘向后退去,朱猊只觉她双掌冰寒至极,连自己手中都染了三分寒气。凤惊欢的“芙蓉猎火”一招已迫近门面,挟来一股热浪。
朱猊淡淡一笑,神情欢喜,他双掌一转,将方才承下来的三分寒气尽数汇集,出一招“落日熔金”,寒气随掌力而出,与凤惊欢打来的掌力热息两两抵消。
鹿骄嵘不甘示弱,两掌平平一晃,打出“易水生寒”一招,袭向朱猊左侧,挟来一股阴阴寒风;凤惊欢欺身上前,出招“玫瑰山火”,攻朱猊右侧。
朱猊左右两侧受夹击,朱鹮衣心头骤紧,手心捏了一把冷汗。朱猊气定神闲,右手斜挥,如大鹏震翅拍水,向左边打去,凤惊欢忽觉一股浑厚的内力如大墙倾倒般压将而来,震得她手臂一颤,疼痛漫至心头。
这招正是大鹏八裔掌的第三掌——沧溟落水,朱猊身子微侧,依旧是同样的招式,双掌齐出,迎向鹿骄嵘。两人四掌相击,两股掌力相互激荡,挤得旁人都向两旁退去。
鹿骄嵘颤巍巍向后退出数步,三雁大惊,担忧之情澎涌而出,疾步上前,伸手要扶。鹿骄嵘却伸手示意,道:“退后。”她被朱猊掌力所震,腹中真气翻涌,一口鲜血已涌到口中,又被生生咽了下去。
朱猊在转瞬之间,接下凤惊欢与鹿骄嵘两掌,出手速度之快,更胜令狐峥。满堂英豪皆是五分震惊,五分钦佩。
四小鸽满目惊愕,兰鸽轻声道:“吞金居士当真会我太白门的大鹏八裔掌!”菊鸽目光悄悄掠向四小君,暗忖:“不知四小君会是不会?”
贝雪狮摸了摸腰间的宝刀,暗暗寻思:“师父常对吞金居士赞誉有加,想来他肯定也会我戴天山派的隐鱼刀法。不知他会不会向我借金错刀?”
朱鹮衣也惊讶至极,继而满眼自豪骄傲,道:“原来爹爹真是兼学百家,他武功之高,为何平日里总是不说。娘,爹爹是不是也会六合天青剑和千丈擎天手?”熊九艳轻哼一声,道:“打了半晌,不分胜负,不如叫荷衣上来试一试,我也亲眼瞧瞧她功夫长进得如何了?”
这话虽轻,却飘到了朱猊耳中,他脸色微微一变,踏前数步,逼近鹿骄嵘与凤惊欢,跟着左手虚晃一圈,猛地向前推出,右掌随之而上,使的正是大鹏八裔掌的第二掌“扶摇抟风”。
一股刚劲霸道的内力自朱猊双掌之中运出,似怒潮狂涌,向前疾冲。顷刻之间,鹿骄嵘与凤霜天只觉气息窒滞,大惊之下生出惶恐,这一招若出掌去接,只怕落得个掌断臂损、筋骨碎裂的下场。
两人只在一念之间,急忙足下发力,飘身后退,但掌力已打到身前,不容躲避。鹿骄嵘与凤惊欢只觉胸中气息翻涌,身子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竟跌出门外。
鹿骄嵘急忙挥出青鞭,勾住檐住,勉强止住去势,却“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整块寒纱。凤惊欢跌在地上,内息紊乱,连吐两口鲜血。
朱猊离大门还有一丈之遥,冷声说道:“若敢再来犯烟迟林,必取尔等小命。”三雁飞奔到院中,手持弯刀,护在主人面前,鹿骄嵘略略调平内息,道:“多谢居士手下留情,令狐小圣,咱们后会有期。”说罢,便携三雁扬长而去。
鹿骄嵘一走,受伤的凤惊欢更不会逗留,随之离去。两个妖女一走,烟迟林积空堂重回宁静,但江湖众英豪的目光却纷纷投到了令狐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