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脸颊浑圆的长得膘肥体壮的老妇人,翻着个白眼走出来,“谁呀?大清早的在别人家门口吵嚷?!扰人睡不着觉,呔,可是想要吃你姨奶奶一扫帚?”
“???大伯娘吗?您怎的在我家中?”刘状元满头的问号。
“哎呀,这是小秀才公回来了啊……”这位大娘的眼里闪过几分心虚,“这你可怪不得伯娘啊,你那爹我那小叔子啊,一个月前……死啦!”
刘状元瞳孔失去焦距,整个人呆若木鸡。
待到回过神来,刘状元便都明白了……这是吃绝户啊,怪不得这个尖酸刻薄向来看不起他们家的大伯娘,会在自己的家里。
刘状元强忍悲伤,双拳紧握红着眼眶冷笑,道:“原来如此。”转身就走。
“诶诶,你别走啊秀才公,我们这不是不知道你还活着嘛……”这位大伯娘一开始说话还有些底气不足,但是越说越是理直气壮,甚至是明目张胆、厚颜无耻起来,“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家二三小子都要娶媳妇了,总得要个婚房,这不才借了你们家的房子!”
“……”刘状元置若罔闻。
“若是你愿意把咱们家的田地归在你的名下,我们便把房子还给你!”大伯娘
“不必了,”刘状元停下脚步,冷冷地回头看了大伯娘一眼,“为强盗所占,已是赃物,不屑要之居之!”
“诶诶诶,你个王八崽子怎么说话的呢?我呸,你个穷酸秀才……”大伯娘还在后面骂骂咧咧,然而刘状元已经走到听不见她叫唤之声的地方了。
连江等人默默无闻地跟在刘状元身后,大气儿也不敢出,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生气的刘状元……刘状元这人一向是谦和守礼到带着点迂腐的地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刘状元发火。
……果然老实人发火最可怕啊。
然而就算是发火,刘状元也带着点读书人的风骨,骂人也不带脏字。
“刘状元,我们走到了树林里了,这里没有旁人,”连江顿了顿,道,“若你想哭,就哭吧。”
“……”刘状元没有说话,只是眼泪忽地从眼眶里流下来,他紧咬着下唇,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忍住自己的哀嚎,刘状元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哪怕内心再如何波涛汹涌,面上也是一副平静淡然的样子,哪怕是哭泣,也哭得悄无声息。
沉吟,沉吟,沉默无声的孤鸣……无人能听到,也不愿被听到。
待到哭够了,刘状元擦了擦眼泪,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是红肿的眼睛和沙哑的声线默默诠释着他的悲伤,道:“我们走吧,我想去找我那出嫁了的姐姐,问问我出走的这半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连江
一向喜欢插科打诨的宋国香,也知道现在的刘状元如同紧绷的弦、一点就爆的炮仗,轻易招惹不得,所以闭紧了嘴巴,大气儿也不敢出。
刘状元来到他的长姐家中,他的母亲和小妹正在院落里坐着,一个打络子,一个缝补旧衣裳,见到刘状元,不是亲人久别重逢的欣喜,而是烂菜叶臭鸡蛋的招呼。
“你这个不孝的混小子还来干吗?!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啊?!”刘母的泼辣是远近闻名的,不然她也不能拉扯出一个刘状元来,但是她到底是敌不过厚颜无耻的大伯一家。
刘状元伫立在眼底,任由刘母扔他一身脏污,他低下头,内心的愧疚无以复加——他去修仙,本是希望他的家人能够过得更好,可如今看来……却不过是他的自以为是和一厢情愿罢了。
若是,若是他当初应了入赘……是不是他爹就不会死,是不是他的母亲和小妹也不用被无耻的大伯一家吃绝户?
刘状元的心中悔恨无比。
“够了!”连江站了出来,挡在刘状元面前,替刘状元挨了几记臭鸡蛋烂菜叶,“既不是刘状元弑父,也不是刘状元吃绝户,你们迁怒于他做什么?就算他离家出走是他的不是,可他也不能预知未来,预知到这些事情的发生啊?你们的责备好生没有道理。”
“不,连江,谢谢你帮我说话,可是母亲说得不错,是我不孝!”刘状元推开连江,站到刘母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宋国香都替他觉得膝盖疼,然而刘状元却像是个没事人儿,猛地磕了一个头,“父亲亡故,未能送之终老、扶灵入棺……母亲流离失所,未能为之寻得住处遮风挡雨,让其寄人篱下……小妹幼稚,未能尽到长兄职责,替父教养……这些都是状元的不是!是状元枉读圣贤书,母亲说的是!状元就是个不孝不悌之徒,枉为人子、兄长!”
刘状元说到这里,刘母再也认不住眼眶里的泪水,哀嚎了起来,一边大骂刘状元,一边嚎啕大哭,道:“你这个混小子啊,你怎么还要回来戳我的心肝啊!”
可是再多的恨意,再多的迁怒,也敌不过血脉亲情,血浓于水啊……
打到最后,刘母反而是抱着刘状元,依靠着他,泣不成声……再怎么样,这也是她十月怀胎养育了十几年的孩子啊,她到底是没有办法真正恨上刘状元这个儿子。
过了很久,刘母终于平静下来,喘着粗气,满目麻木满脸疲倦,她年纪大了,这么大哭大闹对她而言也很是劳累。
“母亲,我扶你回房休息吧。”刘状元
“嗯……”刘母点了点头,她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
刘母回房休息了。
继而是刘状元的长姐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的神色淡淡,“啊,是状元回来了啊?”
这位长姐和刘状元向来不亲,更不提当年为了给刘状元出束脩,刘母把她嫁给了村里的一个有钱的无赖……
此人日日游手好闲,可祖上荫蔽,家中有良田几十顷,纵使不干活不劳作,也能吃香喝辣,见刘状元长姐长得漂亮,在田埂间遇见她总是调笑两句,无礼得很,后来硬是给了很多聘礼把人娶回家,结果后来又嫌给得聘礼太多,不值当,日日打骂磋磨刘状元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