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沐寒自玉嫣宫醒来时窗外已月影斑驳。
“我竟睡了这么久？”自师沐寒从陈国救出沐雪，便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也不知怎的，今日午后与嫣儿闲谈，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且这一睡就是几个时辰。
“你太累了。”陈玉嫣心疼地抚摸着师沐寒脸颊，眸中全是关切。
师沐寒体内的某种冲动瞬间被唤起，他一把抓住陈玉嫣纤细的手腕，反身将其压在身下。这一动作可是吓得陈玉嫣不清，她急呼了一声“陛下”。
师沐寒眉头微皱，有些不悦地问了句：“你叫我什么？”近两年来，师沐寒可以感受到陈玉嫣的疏离，他心里清楚，一旦登上帝王之位便再无可能拥有寻常百姓的夫妻之情，可即便如此，师沐寒仍是固执地想要在陈玉嫣这里得到往日的温存和真心，毕竟他们相爱的岁岁年年是永远无法抹去的存在。
陈玉嫣似乎也注意到了师沐寒情绪的变化，一双粉拳轻轻捶在师沐寒胸膛，“阿寒，你快下来，别伤着这小家伙。”陈玉嫣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师沐寒忙起身坐起，嘴里不住念叨着：“疏忽了，疏忽了。”
“你呀，还和以前一样。”陈玉嫣自身后轻轻环住师沐寒的腰，她的脸贴在师沐寒孔武有力的背上，岁月静好的模样就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师府，只是陈玉嫣心中清楚一切不过是幻象罢了。
“要不是这小家伙捣乱，我今天定要好好收拾你。”师沐寒轻轻拍了拍陈玉嫣手背，“好了，我得去看看沐雪，这大半日过去了，也不知那丫头怎样了。”师沐寒说着便要起身，却被陈玉嫣一把拉住。
“怎么？舍不得我走？”师沐寒调笑地看向榻上双颊绯红的陈玉嫣，知她当下定然也是欲火难熬，可为了腹中胎儿怎样也要忍上一忍。
“才不是！”被看穿心思的陈玉嫣脸色更红了三分，不过很快便整了整衣衫，柔声道：“沐雪那丫头的性子你我都了解，如今阿褚已去，你让她如何独活？”
“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啊！”
“自是不能。我有一法，或许可行。”
师沐寒望着陈玉嫣，眼中全是赞许之色，“你素来鬼点子最多，你这嫂嫂想出的办法定是好的。”
“你先别给我戴高帽，听了再说。”
“好！”师沐寒点点头，又重新坐回榻上。
“沐雪与阿褚成婚多年却未曾有孕，不能给阿褚诞下一儿半女，为公孙家延续香火一直是沐雪的心结，如今阿褚已去，倘若沐雪此时发现自己已怀了阿褚的骨肉，你猜她会不会为了孩子坚强地活下去？”
师沐寒眉头微微皱起，“可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没错，这个谎言早晚会被拆穿，可眼下你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让沐雪重拾活下去的希望吗？以王太医之医术，想要开几服药造成沐雪有孕的假象不是难事，只要她不是此时刚好来了月信，这事便能先行瞒住。等到沐雪精神好些，身体也好些，我们再慢慢告诉她真相，也许到那时事情就有转机了。”
“我怕她到时更受不了。”师沐寒还是隐隐有些担忧。
“阿寒，我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可沐雪死意已决，我们拦不住，除了这个办法，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方式能让她暂时放下轻生的念头。”陈玉嫣轻轻抚了抚小腹，“若不是这孩子的到来，恐怕我也想不到这一层，或许这小家伙就是来救他姑母性命的。”
师沐寒沉吟半晌，最终还是被陈玉嫣说动，以沐雪眼下的情形，恐怕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师沐寒再次来到乾阳宫偏殿时已然换下朝服，他身着一身淡灰色常服，这灰色常服虽仍是贵气逼人，却已与当初在师府所穿常服有七分相似。
如此着装还是陈玉嫣的嘱托，她言说以师沐雪眼下的状态必然最怀念过往，师沐寒还是不要龙袍玉带加身的好，以免让沐雪生出物是人非的悲凉。
说来也怪，师沐寒自换下朝服再见沐雪，她竟真的没有发疯，师沐寒不知到底是王太医的针砭之法起了作用还是玉嫣的攻心之术有了效果，总之，沐雪的情绪还算稳定。
师沐寒缓步走到妹妹身边，有些心虚地叫了声“沐雪”。见妹妹仍是一副一心赴死的模样，他终于下定决心。“小雪，你不能死，方才……王太医诊出……你已有了身孕。小雪，阿褚已经走了，难道你忍心让这孩子也陪你一起死吗？”
师沐寒的话宛如一记惊雷，师沐雪猛然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哥哥，“你说什么？我……我怀孕了？”
师沐寒本能地避开了妹妹的灼灼目光，生怕下一秒沐雪自其眼中看出半点端倪。
“不！这是个孽种，我要杀了他。”师沐雪突如其来的疯癫让殿内众人再次陷入混乱。师沐寒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沐雪不断打向自己小腹的双拳。
“沐雪，你冷静点，冷静点！”
沐雪在师沐寒的怒吼中渐渐找回理智，她无力地倒在地上，绝望地倚在师沐寒怀中，“哥，我不干净，我的身子被高霍占了，这孩子不是阿褚的，他是个孽种。”
尽管师沐寒早在宣极殿外见到妹妹赤身裸体的那一刻便已猜到一二，可当这些话真的从沐雪口中吐露之时，他仍是无法控制喷薄而出的愤怒和悲伤。可眼下比起报仇，沐雪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傻瓜，不是的，这孩子是阿褚的，你想想，你才离开陈国几日？他怎么会是孽种？这是你和阿褚的孩子啊！”
“阿褚的？”师沐雪半信半疑地看向师沐寒，“我……有孕多久了？”
师沐寒为了不露破绽，转身便将难题抛给了王太医。王太医见师沐寒看向自己，顿时明白了陛下何意，他急忙上前，跪倒在地，“敢问公主，您有多久未来月信了？”
“已快有两月了，我月信素来不准，我还以为……”
“公主这不是月信不准，而是有了身孕。”这是王太医生平说过最荒诞的谎言，倘若这位长公主月内来过月信，这谎言便是不攻自破，可既然陛下下令，他便也只能硬着头皮扯谎。好在老天爷可怜他这条老命，师沐雪竟两月未来月信，如此一来，这事倒还能瞒上一瞒。可若要长久的瞒下去定是毫无可能的。
师沐雪低头看看小腹，黯然无光的眼中竟忽然有了几许亮色，“多久了？”师沐雪轻声问道。
“已有月余。”王太医选了个最稳妥的答法。
师沐雪轻轻抚上腹部，眼角挂泪，一丝苦涩的笑爬上脸颊，“阿褚，你再等等我，我不能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去死，他不该为我们陪葬。”
见师沐雪终于有了求生的意志，师沐寒总算松了口气，可一旁的王太医神情却并不轻松，他深知师沐雪已有失心疯之症，倘若将来事情败露，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