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是想不出来，以后的世界倒是很爽，有那么多东西可用——不过，那个世界幸福吗？”
“也未见得吧，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总是想着穿越到这里来，虽然这里也不见得有多好不过，对穿越者来说不错。”
赫连贺一点也不惊讶:“哼，我就说，哪里都是一样的，过去和未来根本没什么改变嘛。”
“也未见得，只是，人总是渴求更多的东西，有了房子就想有车子，有了车子就想有电视，这些都有了，就会想要更多的东西，但是世界只有那么大，东西也只有那么多，就只能抢了。”
“那个世界，还是没有和平，没有办法让人们获得幸福。”
“嗯。”
赫连贺沉默不语。
他没有对幸福的向往，但是他的父亲有，他希望所有人，都能够充满幸福的生活着，他知道，这个愿望很难实现，可是父亲始终执着于这个愿望，几乎就像旁人所说，他的表现，他的样子就像疯魔了一般。
赫连贺知道，父亲没有疯，他眼中有坚定的信念，他相信，这个愿望绝对可以实现。
那么他死前是否有后悔过呢？
赫连贺仅仅只是触及到这部分记忆，就感到心中某处剧烈的刺痛，他剧烈的摇了摇头，他不想回忆这个。
很普通，他的死很普通，就是这样。
他这样告诉自己。
“只是，我也不认为达到和平是那么容易就能实现的事情，现在这个国家，连最基本的吃饱饭的问题，最基本的人人平等的问题都解决不了，怎么可能有和平呢？在我眼里，这个国家没有因为穿越者的介入濒临崩溃就已经算得上是很好的了，其他的，等情况先稳定下来再说吧。”
雷彻倒是满不在乎，他端起碗，吃了好几口面条，又喝了几口面汤，牛棒骨炖的汤又香又浓，就是雷彻刁钻的舌头也觉得很好喝。
为祸世间的鸩子，在世间太平的时候也希望安安稳稳的生活，
赫连贺沉思一会儿，也觉得有道理。
“也是，急什么呢，毕竟这个国家才刚刚从混乱中走出来，刚刚结束穿越者的专政，又刚刚结束一系列政变，和西北部的战时也是最近才结束的，农民需要休养生息，战士也得回家，急什么呢？这些事也不是我们能轻易决定的。”
“嗯。”
“女皇在位，处理了很多不处理政务的官员，杀死了其中的罪大恶极者，用国库的存款支撑军费，而给予农民减税的政策，她这一点倒是做的不错，只是，看她一开始作为公主施政，却没现在这样得力，肯定是遭遇了什么大变故……”
“我以为你知道的顶多是些小道消息，没想到你对大局也能掌握这么多。”
雷彻倒是有些佩服他了，
赫连贺不屑的从鼻子里哼气:“你当我是谁，我又不是傻子，天天接触这些，哪怕是不想懂也懂了十有八九，大兴国的事情我虽然没亲眼见过，但是我很了解情况，不过，也许和我爹也有关系，我爹总是教我这些，他教我练功，也教我逃跑，怎么在外面活下来，但是大多数时候，他都在教我这些事情。”
“哪些？”
“土地，农人，官制，税务，等等等等。”
“他确实像是要把你教成一个掌门，不，感觉比掌门还要多。”
雷彻意味深长的说，赫连贺赞同的点了点头。
“似乎是要把我教成那样的人，但是，他从未强求我要成为掌门，他……想让我帮他完成一些事，但是之后的路，我可以自己走。”
“走完这条路，除了掌门，你又能做什么呢？”
赫连贺与雷彻对视一瞬，只对上那平静的目光一瞬，他便很快移开了目光。
雷彻不着急，他在等待赫连贺给他答案，无论他们要做什么，赫连贺得先给他这个答案。
赫连贺有些烦躁的搔了搔脑袋，低着头，声音闷闷的说道:
“反正实话跟你说……我一开始和你说想做掌门，是有点想让你看到我的利用价值的意思，至于掌门的事，我是有点想也有点不想的。”
“嗯哼。”
“我一度很想让你成为掌门。”
赫连贺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实话。
“猜到了。”
雷彻没有很大的反应，他只是应声，然后等待赫连贺继续说下去。
“我也知道，你肯定有些意识到了，但是我现在觉得，金水门那个烂摊子扔给你，或者扔给我哥，都是我在逃避金水门罢了……如果是其他任何门派，我当然愿意当这个掌门，我有实力，也有能力，但是金水门……有他们，我感到很恶心。”
雷彻开口。
“我倒是无所谓当不当掌门，棺材山的掌门，金水门的掌门，对我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但是那个门派对于你来说意义重大，赫连贺，你真的交给我，再后悔可是来不及的。”
他的表情很严肃，很认真，赫连贺也知道，这件事情一旦定下来，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无论恶心也好，仇恨也罢，你复仇以后，你面对的就是金水门的民众，你的父亲教你复仇的方法，教你成为掌门的方法，也给你机会选择别的道路——一切的选择权，都归现在的你所有。”
雷彻直视他，那双黑中带紫的双眼平静。
平静，却并非无情，已经与初遇时的冷淡不同，他也在这短短几个月见变了许多。
他不是人类，但是也绝非没有感情，没有感情的鸩子不追求自由，而在他的帮助下，雷彻踏出了第一步。
作为鸩子，除了充当鸩门达成目的的工具，他第一次走出了不同的路。
雷彻不认为赫连贺父亲的路是不可能的路，毕竟，有些事情不是一蹴而就，许多事情，看似顺利达到了预期的结果，一切仿佛神助，实际上在这背后却充满了无数的牺牲，残酷的决断，渺茫的可能性，这也是穿越者就算再强大，他们的故事也只能局限于他们的寿命的原因。
历史不会给任何个人改变世界的机会，他们所能做的只不过是促进某条道路的产生，让历史不断延伸，盲目的自高自傲，认为自己能够彻底的改变历史的规则，历史只会轻易的夺走他们的一切。
他们的故事，很多时候只有他们自己，只有围绕着他们产生的一切，他们死了，一切就都没有了，穿越者的故事也只不过是这世间无数幻想中的一部分，却仅仅止步于幻想，没有厚重的知识去充实，没有足够的实践去证明，变幻莫测的世界不需要多久就能抹杀他们所创造的一切。
他不相信鸩能彻底改变这个世界，也不相信穿越者能彻底改变这个世界，他们都只不过是想凭借一己之力，彻底的统治这个世界，却完全没有想到，组成这个世界的是无数自己的同类，鸩的千年计划遭遇了雷彻这一变数，而穿越者也被女皇所制约，人不是麻木的，恶行也许不会受到正义的审判，但是它总会被反抗，这反抗甚至会来源于自己。
但是他相信女皇可以做到，赫连贺也可以做到。
并非是假惺惺的表面功夫，在看到了女皇治理下的城市，在看到了她对于穿越者的仇恨，却又对他们中的大多数采取，她没有选择恨，而是把目光放在了更长远的地方，她改变不了历史，但是，她可以
“那么赫连贺，在思考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以后，你想好了吗？是交给我，还是自己去继承父亲的衣钵？”
赫连贺摇了摇头。
“我不会走他的路的。”
“我这些天想了想……和永梦潭的人也交谈过了，金水门的人们支持我，也记得我爹，只不过现在，他们受困于刘长卿的强权，且因为刘长卿对我父亲的扭曲而不得不就这么妥协，我不想我的父亲所做的一切白费，但是，他的方式，在现在很难成功。”
赫连贺用了遗憾的口吻。
“我……还是需要你帮忙，雷彻，就像你我过去约定的一样，不要让我做错事，不要让我走错路，让我成为掌门吧，我不会走我父亲的路，我会继承他的路，走我自己的路。”
“我想要你帮我，帮我成为金水门的掌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