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缴了刘七全套的降妖装备,告辞风三,到密林中找我师父。
“师父!师父!”我大喊。
荒林寂寂,渺无声息。
走了大半个时辰,也没见师父的影子。
“师父,你是不是死了!呜。”一想到师父对我情同父子,我就悲从中来,伤感不能自抑。
“兔崽子,你才死了呢。你师父是那么容易死的吗?”一丛灌木丛后窸窸窣窣响动,半晌爬出个人来。
师父衣衫都被刮烂了,帽子歪在一边,很是狼狈。
“师父,您没事?我就知道师父武功高强智慧超群,那马小子再修练十年也不是您对手。”我又惊又喜,忙过去搀住师父。
“你这马屁一拍,我舒服多了。”师父坐到一块大石上,“哎,这么多徒弟,为什么我一直留你在身边呢?兴许,就是因为这马屁一拍会上瘾,不过,师父也还没老糊涂,师父深知,这马屁拍过头了会死人的。哎,咳咳。”
“师父,看您说的,徒儿所言都是发自肺腑,那居心叵测之徒才会巧言令色溜须拍马出言诓骗,这种人,徒儿深以之为耻,更不可与之为伍。师父,您是怎样摆脱那小捕头…啊打败降服那小六子的?”
“哎,小六子是个好孩子啊。正直正派,一身正气,充满正义感!哎,可惜啊…”
“咋?您把他杀了?”
“是啊,或许吧,总之这与我脱不了干系…谁想那小子太一根筋,我在前头跑,他在后面追,我说这儿有个大坑,你小心点。他居然相信了,往旁边一躲,失身掉下了悬崖。刚掉下去还说了半截话:多谢老爷子好心提醒,我注意了,啊哟!…哎,都怪我,哪想这孩子这么实心眼,早知这样我就不骗他了。后悔呀…”
靠!追人追成这样,太敬业但很不专业啊。
“师父,那咱到悬崖下找找他去?”
“找是要找的,明天吧。我累了,也睏了,肚子还没吃饱。十三,你扶我找个地方歇歇。”
我找了个背风干爽地方,扶师父过去坐下,心想:“师父一句也不问我怎生虎口脱险,倒是对我十万个放心百万个不担心,嗳,他到底在不在乎我死活?到底我在师父心里又有几多分量?”
师父很快便鼾然入睡。
静下心来,我又想:“杏儿,此时你又在哪儿?你舍了命救我,我一点不感动,而是十分地生气万分地埋怨责备你,我尤十三无赖一样的人,死就死了,万一伤到了你害了你,我可有多心痛!虽百死莫赎,愧悔无以复加!我只希望你好生生地活着,弹琴唱歌,在那山顶云烟缥缈处,这世间,也只有那一方是干净的净土,你又何苦要涉红尘,何苦看到人世的那些肮脏呢?我希望你永运纯洁,更希望看到你天天开心快乐幸福…”想着想着,睏劲上来,睡意朦胧,眼晴再也睁不开了。
不远处,树林里,一个黄衣女子坐在一块大石上,默默地看着我和师父。
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但想着想着,就会侧着头微微地开心地笑一下。
这个小妖怪!确实有点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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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子,你小心点,不要乱动。我来救你了。”
眼见悬崖下数十丈处一棵斜生出来的大枣树上,马小六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试探着在寻找崖壁上能攀附的藤蔓。
崖壁上光秃秃的。大枣树四周再无可借力之物。枣树上还生了许多倒刺,马小六坐立不安,又睏又乏,又提了一万个小心,想这一夜定是遭了不少罪。
我和师父一大早起来,赶到崖下,仔细寻找,万幸见小六挂在了这离地面数十丈处的大树上,得保无恙,方才放下心来。
可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咋救?
“师父,你不是能调天兵天将吗?”
话说出口我觉得自己好傻。忘了是谁擒捉我们了吗?
师父没搭理我。“把衣服脱了。”师父说。
“脱 衣服?师父您又想出什么下流主意了?”
“快脱!”师父自己也脱光了衣服。就只穿条短内裤。
“好,好吧。”我也只好脱得精赤条条地。
难道这样能感动上天?
很快,我知道自己还是太蠢。师父已经在把衣服撕成一条一条,辫成绳子。我俩的衣服统结起来,也已有十余丈。
师父把绳子一头上绑上一根木棒,掷上树去。“小六,接住!”
小六明白了师父用意,接住木棒。但绳子还是太短。
小六不加思索,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尽数脱下撕开辫成绳子,然后一头牢牢绑在一根粗树杆上。
绳子垂下来,堪堪已近地面。
“小六,小心点。”
小六身手本就不弱,又胆大心细,攀了绳子,慢慢下到地面上。
见他双脚落地,我们长吁一口气。
小六拱手施礼向我们道谢。
“客气,客气,都是自家人自已兄弟,不打不相识嘛,哈哈。”我这和稀泥的个性一辈子都改不了。
“证件,拿来!”小六伸出手,表情严肃一本正经。
“不…不是吧,若是妖我们还会回来救你?若是妖我会帮你捉强盗?你不了解我还没听说过大名鼎鼎伏魔堂于二爷?要证件是吧,你再爬回树上去我就给你。”气死我了。一根筋,不开窍,你适合看大门,不适合做捕快。
“在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你们的身份前,你们还是嫌疑人!”大约小六精赤条条的也觉有碍观瞻有失执法者尊严,居然破天荒地道:“咱们还是先去附近买衣服换上吧,钱我出。”
“废话,不你出还要老夫出吗。”师父强压怒气。
就这样,三个赤身露体怪里怪气的男人走在朝阳初升的山林里。
那背影一看,却颇令人灵光一现,大受启发,忽然感悟到一点人生哲理。
脱了衣服,又哪分得出谁是捕快谁是罪犯。
不过三个男人。身材或健壮或丑陋。
走在各自的人生里,扮演着不同的虚伪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