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逸见顾青荷忽然收鞭立在崖边,神色不对,立刻道:“住手!”
三声号响,喊杀声渐弱,终于停了下来,漫山遍野,只有顾青荷脚下的河流兀自咆哮狂奔。
她向下望去,水流湍急,如千军万马,势不可挡,令人头晕目眩。顾青荷身体晃了晃,如一片秋叶在风中摇了摇。
徐忆君,元修明,元修逸三人同时大惊:“小心!”
顾青荷转过头来,望着他们,又见地上躺着的无数人,溪云山庄和光华寺那些人的面孔又出现在她眼前。
她一声长叹,这声长叹充满哀怨。
元修明道:“青荷,你这是要做什么?”
顾青荷晃了晃手中的九锁连环扣,悠悠道:“你们想要的就是这个,是不是?”
“你先过来。”元修明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顾青荷摇了摇头,“你们为了这个,不惜杀掉这么多人。”
徐忆君道:“青荷,你听话,你先过来。”
“忆君哥哥,你看看他们。一个是我找寻多年的父亲,一个我当他是最好的朋友,一个是,一个是……一个是我曾托付终生的人。”
她目光扫过众人,又继续道:“可是你看看他们……忆君哥哥,对不起,我没你想的那么强大,我既不能为溪云山庄报仇,也守护不了溪云山庄的秘密,我做不到,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到。我活着,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语声化为悲啼,哀怨断肠,她往崖边又走了一步。
顾青荷静静地望着了下呼啸而过的河流,纤弱的身体在风中微微颤抖着,好像也要随时要飘落下去一般,大家的心也随之一紧。
众人没料到她起了轻生之念,无一不吃惊,元修明面色惨白,徐忆君心中大骇。
梅傲寒道:“青荷,你糊涂,活着怎么会没有意义呢?你记得在生幽泉,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一个人能活着就是最大的意义。你我刚刚重逢,难道你就忍心又抛下我一个人?”
顾青荷望着他,说道:“对不起。我也很高兴,原来我也是有根的人。可是我的心,我的心,我找不到了。”
元修明慢慢走向顾青荷,说道:“青荷,你真的就这么恨我吗?”
顾青荷仍低着头望着脚下的河水,几缕乱发在脸前胡乱地飘着,“你不要过来,你再走一步,我就跳下去。你永远也别想得到我手里这东西,永远也别想得到溪云山庄的所藏的宝藏,永远也别想解开梅花诺的秘密。”
元修明柔声道:“青荷,我不要它。我只要你。你过来,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顾青荷抬起头来,看着他,那眼神,一片空白,毫无生气,徐忆君和元修明吓了一大跳。
元修明道:“青荷,事情不是你想要的那样。你过来。”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嘶喊。
顾青荷怔怔地望着他,想起什么事,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手一挥,掷向元修明。元修明忙接过,张开手一看,竟是他们成亲那天他赠给她的玉佩,元修明浑身血液像是忽被抽空了一般。
“元修明,这个我还你,从此以后你我再无瓜葛。”又见寒光一闪,顾青荷割下一缕头发,“从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不再是夫妻,无论我魂归何处,只愿生生世世永不再见你。”说罢她将那缕青丝抛下。
青丝荡荡如幽魂,万水千山寻归处,终不过是,摆随风,落如尘。
元修明顿觉一道霹雳当头击来,眼前一黑,他连忙定了定神,顾青荷的身影在他眼前飘飘晃晃,似真的要飞走,“顾青荷,你好狠的心,你好狠的心……”
顾青荷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却可以让任何一个陌生人看着都能情不自禁流泪。
“青荷,我求你了,求你别这样,你恨我,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可以杀了我,只求你不要这样。你听我说,溪云山庄,我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顾青荷摇摇头,“不用了。”
她望着元修明,有那么一霎间,眸中柔情似水,她说道:“元修明,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元修明不料她忽然说这话,心中是又爱又怜,又悔又恨,说道:“我知道,我知道,青荷,你过来……”
顾青荷却仍自说道:“你不明白,如果你明白我有多喜欢你,就能明白我有多对不起溪云山庄那些看着我长大的人。元修明,纵使我想原谅你,我又怎么能原谅我自己?”
元修明“啊”地一声,他从未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望着顾青荷,潸然泪下。
顾青荷看着手中的吊坠,“我无意中拾起了它,它跟了我多年,我一直拿它当念想,期盼能找到我的家人。”她轻轻地抚摸着它,接着道,“却没想到你竟是个祸害。如果没有你……”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元修明,扫过元修逸,扫过顾德等人,最后落到徐忆君身上,她一声苦笑,目光回到吊坠上,说道:“如果没有你,也不会有今日的结局。今日,就让你和我一起葬身这河底,葬身这莽莽苍山之中。始于你,终于我!”
她静静地望着脚下奔腾的河水。众人的心也着紧绷。
“好,青荷。你如果要跳下去,我陪你。”徐忆君忽然道,他说得那么平静自然,让人毫不怀疑。
只见他抬步便往顾青荷走去。白云心心中大骇,一声尖叫,一把拉住了他。
两行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顾青荷摇首道:“你不要过来。你这是何苦?徐忆君,对不起,今生是我负你。若有来生,若有来生……”她定定地望着他,终于道,“我,我定不负你。”
眼见她正要往下跳去,徐忆君元修明等人一声大呼:“不要!”
“顾青荷,你胆敢跳下去,我便将这里的人杀得一个不留。”元修逸双目圆睁,瞪着顾青荷,俊美的脸此刻因愤怒而变得狰狞。
顾青荷知他说到做到,转过头来,怔怔地看着他,眼睛不由自主向元修明和徐忆君望去,神情变得痛苦不堪。
元修逸又道:“记住,他们都会因你而死。”
顾青荷看着他,不知因为痛苦还是愤怒,全身不住的颤抖。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鹰啸,响彻云霄,顾青荷抬头望去,一只苍鹰正在上空盘旋。
顾青荷望着元修逸,轻轻一笑,元修逸顿时脸色煞白。
顾青荷最后看了一眼徐忆君,“好好活着。”
她纵身一跳,身下滚滚波涛忽地一声巨响,激起无数巨浪。
徐忆君一声嘶吼,飞奔过去,不料却被白云心死死抱住,他一声怒吼,一掌击向白云心击,一回头,顾青荷已然不见,他拼命地向崖边冲去,他的身体也飘了起来,却不知要飘向何处,终于什么也不知道了。
元修明一声惊呼,冲向顾青荷。
顾青荷就在眼前,如一片秋叶飘啊飘啊,他伸出手,拼了命似的想要抓住她。
她冲自己微微一笑,元修明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忽地一抹鲜红向自己飞来,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上飞去。
元修明再低头看去,已不见了顾青荷,连带方才那抹鲜红,淹没在了滚滚洪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