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荷听闻自己是梅傲寒的妹妹,惊得目瞪口呆。
梅傲寒道:“青荷,你还记得当初我对你们说过梅花山庄的事吗?”
顾青荷听他提及,慢慢想了起来,睁大着眼睛望着他,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梅傲寒继续道:“当时梅时开将你和乳娘扔下了山崖。乳娘醒来后,怎么也找不到你,只找到了你的一只鞋子,那鞋子上有母亲亲手绣的梅花。母亲不擅女工,那梅花绣得与旁人不一样,乳娘不会认错。她以为你被狼叼了去,哭了好几天。那只鞋,乳娘交给了我,就是这只。”
顾青荷想相信又不敢相信,愣愣地看着梅傲寒,又看了看那双鞋,说道:“这么说,我,我有自己的亲生父母啦?”
梅傲寒点点头。
“我还有了一个亲哥哥?”
梅傲寒望着她,只是笑。
顾青荷本就与梅傲寒亲近,陡然听到他竟是自己的亲哥哥,如何能不高兴。
她感觉自己就像做梦一样,方才还是一个无依无靠,不知自己是谁的人,现在不仅知道自己是谁,还多了一个亲哥哥,她觉得老天跟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突然她心中又升起一阵恐惧,生怕老天是真的给她开了一个玩笑,说道:“这都是真的吗?”
梅傲寒拿着那双鞋,指着上面的梅花,“这梅花,只有咱们的母亲绣得出来。”
顾青荷摸着那梅花,又望着梅傲寒,咬着唇,眼眶渐渐湿润,终于还是流下了眼泪,只是这次嘴角舒展着幸福的笑容。
“太好了,青荷,恭喜你。”徐忆君道。
顾青荷看着他,点点头,又笑了。
她对顾德说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也谢谢你将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保留至今。”
“我也要恭喜你,没想到,你竟是梅家之人。”顾德道。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与元修明有何干系?”
她最关心的莫过于溪云山庄当年的真相和元修明,她听顾德的指控言之凿凿,真是痛不欲生。
可转眼之间她不仅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还找到了自己的家人,深感世世无常,也不再像方才那么沮丧。
冰冷的心有了一丝柔软,便开始期待事情能有所转机。
她主动提及元修明,脸微微发热。
元修明得知她是梅家之人,还在震惊中,又见她仍在期待顾德所说不是真的,心里真是又甜又苦,又悲又喜。
顾德继续道:“他交给我这样东西之后,便让我先退下,他有事情要与顾腾商量。”
“我想他们在一起可能会说到溪云山庄的秘密,便趁他们不注意,偷偷躲在外面……”
当日顾仁道:“二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庆帝是如何知道溪云山庄的?”
顾腾道:“这是你万万想不到的。”
顾仁急道:“事到如今了,你有话快说。”
“大哥,前太子还有遗腹子尚在人间,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我已有耳闻,这些日子我也在暗暗打听他的消息。如果是真的,那太好了。”
顾腾却叹道:“大哥,你有所不知,听说这遗腹子马上要进京了。”
顾仁吃了一惊,“那他不是去送死吗?”
“哼,他才不是来送死的,他是来送礼的。”
“你这是何意?”
顾腾似乎十分气愤,声音提高了许多,“你知不知道,他已经将溪云山庄当做投名状,出卖给了庆帝。只怕很快,溪云山庄便会落入庆帝之手了。”
顾德说到这里,顾青荷的目光便落到了元修明身上。
元修明触到她冰冷的目光,皱了皱眉头,他正要说话,顾青荷的目光已经移开,落在了顾德身上。
顾德继续道:“大哥似乎很是吃惊,久久没有听他说话,又听顾腾道:‘大哥,现在怎么办?我们不能让溪云山庄落到庆帝手中,否则我们如何向先帝交代,如何向太子交代?’
“大哥道:‘你所言当真?’顾腾道:‘我听得真真切切。我当时也和你一样震惊,没想到前太子一世仁德英明,他的儿子竟如此不堪。’
“大哥却道:‘我不相信。’‘你为何不信?我亲耳听见,所以才火急火撩地赶来给你报信。我急急忙忙出宫,只怕已经惊动了庆帝。大哥,我们现在依计划行事?’
“后面他二人特意压低了声音,我听不真切了。又过了一会儿,里面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我心中虽好奇,却不敢再听下去了,加上我挂念她的安危,便退了下去。”
顾青荷看向元修明,“你还有何话可说?”语气冰冷,声音有些颤抖。
元修明道:“我说了,你会相信我吗?”
顾青荷抿紧着嘴,望着他,想将他看透,却发现无能为力,说道:“是啊,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又问道。
“后来?”顾德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索,他说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我离开溪云山庄没多久,便被他们抓了回来。至于庄内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后来不是看到了吗?”
顾青荷又想起溪云山庄前厅中那一排排堆积在一起的尸体,好像都在看着她一般。 一股血流穿过她的胸腔,发出无声的尖啸。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顾青荷陡然发现自己的心竟不痛了,眼泪也没有了。
她慢慢睁开眼睛,目光从顾德,元修逸,嘻哈二老等人身上一一扫过,“你们很好啊!为了溪云山庄都不择手段。”
最后她的目光落到元修明身上,“而你为了活着,不择手段!”
她那眼神一点一点撕裂着元修明的心,他说道:“青荷,我有苦衷……”
溪云山庄那些人的面目在顾青荷眼前跳动着,她恨恨道:“苦衷?就算你有天大的苦衷,溪云山庄三十多口人命啊,他们的血就在我面前流着……元修明,你,你怎么能这么做?”
与他之间的种种过往在她脑中隐现不休,顾青荷忽地笑了起来,“我那么相信你,你为什么你要骗我?为什么?”声音凄厉,闻之恻然。
“元修明,你对人到底有几分真心,你……”
顾青荷忽觉胸中气血翻涌,“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身体晃了晃。
众人吃了一惊,元修明更是大惊失色。
“青荷!”
“你站住!”
“啪”地一声,长鞭响处,尘泥飞扬,挡住了元修明的路。
顾青荷站在那儿,衣角在风中动荡,青丝红带乱扬,身旁那抹鲜红分外耀眼;
她神情凄惋,独立孑然,让身后万嶂千峦,沉沉雾霭,更是寥寂孤冷。
“青荷,我带你走吧。”徐忆君突然走上前说道。
顾青荷抬头看向他,心中一暖,可随之一股强烈的痛苦压在她的心头,原来她忽然发现在这世上,唯独徐忆君,对自己是真心相待,可自己却从未真正的为他想过。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这里的事与你无关。”她的语调无比生硬。
徐忆君见她神色平静异常,心中暗暗担忧,又道:“我们离开这里。”
原来顾青荷发现凭她一已之力,想为溪云山庄报仇,如蚍蜉撼树。她的仇人,正是这些自己曾最相信的人。她最爱的人,其实都在骗她,利用她。
顾青荷顿时万念俱灰,竟蒙生出与他们同归于尽的想法。
她对徐忆君本充满内疚,此时更觉得天大地大,只有他一人真心对过自己,她既生必死之心,又怎么会再连累于他,于是冷冷道:“你走吧。”
徐忆君已知事情始末,暗暗悔恨自己当初不积极争取顾青荷,如果他能够更积极一点,也许顾青荷就不会与元修明在一起,也许就不会面对今日这一切。
他暗下决心,今后无论如何,都要紧紧抓着她,由自己来护她一辈子。
他不顾众人的目光,大声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刀山火海,我陪着你一起闯,天涯海角,我陪着你一起走。青荷,我不会再放开你,不会再让他人伤害你。”
顾青荷听罢更是心痛如绞,她转过身去,说道:“多谢你的厚爱,可我不需要。徐忆君,我知道你喜欢我,我很感激你。可是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喜欢,我更不喜欢你陪着我。你知道吗?我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你走吧。”
她这几句话说出来极轻,听起来也极是无情。
“啊,你,你……”徐忆君一直觉得顾青荷对他总有些情义,可如今听她这样说,发现这些年来,他不仅是一厢情愿,可能已令人生厌。
一股寒意忽地窜上来,窜遍全身,他如冰雕一般,整个人僵住了。
顾青荷道:“你曾问过我,如果没有元修明,我会不会喜欢你。我现在告诉你,不会!我不喜欢你,与元修明无关,无任何人无关。你听明白了吗?你快走吧。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
徐忆君不料她这么绝情,心神俱碎,胸口一阵剧痛,顿觉头晕目眩,身子一晃,就要栽倒下去。
他一声轻喝,长剑立地,终究是没有倒下去。
顾青荷听到身后声响,转过头来,见徐忆君半跪在地上,脸色煞白,满头大汗。她的心一沉。
她本想激徐忆君离开,却不知他在受激之下,暗影浮香复发。
顾青荷望着他,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方才所说,都是真的吗?”
顾青荷内心几翻挣扎后,终于道:“我说的是真的。沧澜真人就在这附近,你快去找他。也许他能帮你解那情毒。此生是我负你,若有来世,我,我再报答你。”
“不,青荷,你心里明明有我,为何说出如此无情的话?”
“不,我说的句句属实,只是你一直不愿意明白而已。”她看向元修逸,又道,“元修逸,你能否念在你我曾经朋友一场,今日放了徐忆君?”
徐忆君一阵狂笑,笑声凄厉。他忽然冲上前去,一把抓着顾青荷的手,紧紧盯着她,惨笑道:“你求他放过我?顾青荷,你如此对我,却要别人放了我?”
他身子如风中秋叶般颤抖起来,厉声道:“我徐忆君岂是需要别人可怜之人。顾青荷,你,我……”
他喉尖一甜,“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一朵猩红的花在顾青荷眼前忽地绽放,她呆住了,直到眼前的人如山一般倒下去。
顾青荷伸出手,一把将徐忆君抱住,才发现见他胸前一片殷红,嘴角犹带血痕,脸上毫无血色。
她呆呆地望着徐忆君,伸手擦了擦他嘴角边的血,又呆呆地望着他,呆呆不语。
徐忆君也静静地望着顾青荷,只觉那双明眸静若秋潭,方才激荡着他五脏六腑的痛楚在这一刻突然消失不见。
二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似痴,一个似傻。
直到一声破空之响传来,徐忆君惊醒,见一只羽箭正迎面射向顾青荷。
“小心。”他喊道,可顾青荷仍是呆呆地看着他,全然没有察觉。
徐忆君欲挥剑拔开羽箭,却发现自己已是浑身无力。
那箭来势凌厉,眨眼便到,他不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猛地抱住顾青荷,挡在她身前。
徐忆君心中莫名欢喜,附在顾青荷耳边,轻声道:“这下你能记住我了吗?”说罢紧紧地抱着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只听“铛”的一声,他期待的没有到来。
“快退后!”梅傲寒的声音响起,他见二人有危险,挺剑拨开了羽箭。
可羽箭越来越多,梅傲寒又喊道:“都退后!”
顾青荷听到徐忆君在她耳边说话,如梦初醒,才发现箭如雨般向他们射来。
她抱起徐忆君,急急后退,手臂划圆,挥舞着赤蟒鞭,将羽箭一一挡在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