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两个月后的一天。
门卫马大爷一个电话打到维修班:“沈疼,门口有人找。”
“一定是杨志那小子。”我擦掉手上的油泥,走出场部大院。
不是杨志。
居然是小白脸。
小白脸大号牛东,比玲玲大两岁,看上去文弱清秀,实则举止言谈沉稳冷静,不拘言笑,涵养和成熟度仅次于我。
自上次小混混闹事,他在炸鸡店门口接走玲玲后,我还是第一次见他。
想不到他会来找我,而且只身一人,穿一身休闲装,开一辆再普通不过的捷马。
这么朴素简约,那是照顾到我的自尊心啊。这大舅哥,上道!
不过,上次银行卡那事…算了,都一家人了,不提了。我笑呵呵迎上去。
“你叫沈疼?”牛东靠在车头上,身形很冷,表情也很硬。
“是啊,我们俩的事玲玲都和你说了?”我就知道这一天会来,这是谈婚论嫁来了。
“你想要多少钱?”牛东仰了一下下巴,皱了皱眉头,望向天空。
“啥钱?你是说那五块钱?我不爱钱,金钱于我如浮云,我是重感情的。我和玲玲…”
“这些够不够?!”他一抬手,一个提包掷在我面前。袋口是敞开的,露出一捆捆红红绿绿的钞票。
这一袋,少说也有几百万。
“离开我妹妹!”他不等我回话,返身回到车里,发动引擎,绝尘而去。
靠!
有钱了不起?!
我挥了挥拳头。
不过,有钱就是好啊。我在这鬼地方天天吃大白菜炖鸡架子,每天一身臭汗一身泥,才赚两百块。这一袋钱抵得上我干到退休的工资了。
等我花完,再给我来送啊,大舅哥。我挥挥手,冲着那远去的一溜烟尘。
钱照收,妞照泡,这才是我沈疼。再者说,反正你们家家业大,也不差这点钱。
我提了袋子,快活地往场部走。
走出几步,忽然心想,“那刘七牛不牛?都被他们家给整吓破了胆,我若不听大舅哥的话,这小子会不会用最阴狠的法子对付我?”思之脑后汗生。
回到场部宿舍,我把袋子锁在储物柜里,忙给杨志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
杨志在那头嗓音有些沙哑:“疼,疼啊!”
“我是沈疼。你这几天见过玲玲没有?”
“跟我在一起呢,一直。”
“啥?你臭小子…”
“她坐着,我在她上面…吊着…他妈的是真疼啊!不过,爽!有种再来一下。”
我听出有些不对劲。
“你们现在在哪儿?”
“皇后宾馆。别来…”
皇后宾馆是燕北市最大的宾馆,装饰富丽堂皇,入住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头面人物。
我请了假,开着我的马自达急急赶过来。
一路上不住胡思乱想。
那日谁都没看清玲玲是怎样出的手,刘七就被扔下了楼去。
这身手,黄飞鸿吧?要不就叶问?太极还是咏春?
看到我们大眼瞪小眼,玲玲有些不好意思,谦逊地:“就是…练过几年跆拳道。”
那…那日怎么不出手教训那两个小混混?谦虚、礼让、含蓄、低调…?哎,玲玲,你这深藏不露可把我和杨志害苦了。
我急奔到窗口下望。
就见刘正义挣扎着爬了起来。楼下一柄遮阳伞救了他一命,不过,看样子摔得不轻。他一瘸一拐的离去,走出数步,不忘回首冲楼上脸色惨白的我摆摆手,“放心,死不了!”
我长舒一口气。
我们在关老爷面前发的誓还言犹在耳,刘正义你这厮可别连累我俩。
玲玲已在打电话。
不一会两个维修师父上门来把窗子修好,玻璃换上。
看玲玲一副轻描淡写,浑不在意的样子,大嫂二嫂相顾一眼,半晌无语。
这可是斧头帮主啊,在燕北市能止小儿夜啼。
还是大哥二哥淡定,开了一瓶白酒,给我和杨志满上,问玲玲要不要,玲玲说:“来一点吧,就…一点点。”
二哥说:“那怎么行,满上。”
那天我们五个人都喝白酒,一人喝完了一瓶。
大嫂二嫂居然破天荒地没有阻止。
喝到尽兴,大哥二哥也豪气干云,拍着胸脯大着舌头说:“什么黑 社 会,神来杀神,佛来杀佛,咱们跟他死磕到底!”
玲玲也醉了,左边搂着我大哥脖子右边揽着我二哥肩膀:“好哥们,干他娘的!”
那斧头帮能善罢?那刘七能干休?
这不,这报复很快来了吧。
我用自己掌握的化学知识,去农资店买了袋化肥硝酸铵,自制了一包炸药,缠在腰间。又揣上一把菜刀。
菜刀对斧头,逼急了老子与他们同归于尽。
正想着,汽车已驶进市区。
皇后宾馆。
冲进迎宾大厅,服 务 小 姐微笑着迎上来:“先生,请问您是入住还是找人?”
“找人,一个男的还有一个女的…”我语无伦次。
“你是沈疼吧?”旁边大沙发上站起一个妖艳的穿旗袍的女人,娉娉婷婷地走过来。
“我是沈疼,你们把我朋友怎么了?”
“请跟我来。”女人扭着水蛇一样的腰肢,走进电梯间。
我随后进来,女人按了一下五楼按纽。
电梯在五楼停下,走出电梯,女人带我走到501房间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下打开了。
一个挺富态的中年胖子很客气地一伸手:“请进。”
我昂然而入。
室内很宽敞,像是一个多功能厅。
沙发桌子椅子都挪到了四周。
杨志双臂剪缚倒吊着,身上伤痕累累,一个壮汉持了木棒站在一侧。玲玲也被捆了双臂绑在一张椅子上,看衣衫完整,像是没遭受折磨。另一侧暖气片上居然绑着刘七,那身上的血痂横一道竖一道的。
室内再无他人。
油腻富态的中年人客气地冲我一伸手:“坐。”
“还是…不坐了吧。这位,怎么称呼?”我哈了哈腰,陪着笑,腆着脸。
“朱小明。”他斜卧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用两个指头夹一张名片递给我。
我忙不迭接过,认真看去,见名片上用烫金字印着:朱小明,朱元璋第八十世孙,国际黑 社 会联合组织副秘书长,亚太有组织犯罪联席会议主 席,兼日本山口组、住吉会、稻川会,台 湾青帮、洪门、新义安、竹联帮顾问。
草!只听说地球上各个国家弄一起搞了个联合国处理纷争,这国际犯罪组织也搞到一起了?我真是太孤陋寡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