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不满于又未得到回应,老头便敛起教诲之态,一脸冷淡道:
“那老夫长话短说,先完成答应之事吧。老夫的知天感地术,其实是驭使身周之气,环绕己身,形成一层肉眼无法看见,却又真实存在之气墙。气墙范围之大小、厚薄、强弱及消散快慢等,完全取决于个人法力高深程度。由此,你可能已猜出,此墙会有两大功能,一是保护,二是感应。毫不夸张地说,若在尘世中,有利箭于百步开外来袭,老夫的气墙绝对能御箭于外!哪怕此箭能穿透气墙,造成杀伤,也只会是皮毛之损。这便是驭气术保护之能的厉害之处!当然,若是他人近身,那只能提前感应,而再无法保护之能了。因为,气墙有个特点,闯入之小型物件,距离越远,速度越快,则保护效果越佳……”
“的确如此,那感应之能呢?”
眼见对方起了卖弄之心,丁贵连忙打断。
也怪老头越说越信口开河,事实上,哪能一概而论。
比如,在自己的尘世,也即现代社会中的子弹来袭,气墙怎么保护?
相信真正的仙人必能轻松应对,但对于大多数冥地和其他尘世的普通修炼之辈,可不好说。
就自身而言,飞行速度已超普通鬼物三十余倍,若生前所获悉的数据无错,那几乎便与子弹速度持平,故而无惧。
当然,子弹到了冥地是否还有效,却不好说。
之所以这般较真,也不过是钻研性子使然。
倒是件趣事,不是吗,以后或可一观效果……
眼下么,听老头所述,驭气术的保护之效,最关键的,当是理解气墙概念。
对于那些不学无术之辈,或许煞是费解。
但对于自己来说,一点不难,完全能以所学的物理知识充分解释——
粗略来看,不完全一样,气墙就好比一汪水池,若想以弓箭利刃伤到池底的任何鱼类,自然很难办到,且墙体越厚,即水池越深,越难办到。
所以,称此为保护之能,十分妥当。
而由此及彼,感应之能,莫非,便是同于击打水面,惊吓池鱼的道理吗?
当是大差不差吧。
看来,对方的驭气术固然伤魂损魄,但效果还真不错。
咦,若自己以其他办法模拟出一层气墙,岂不也有异曲同工之效?
能模拟吗?
那得问,意念小手是否可以聚气成“云”?
今天以前,的确不曾考虑过。
但,就算行得通,必得面临一个问题,如何让气“云“久存!
只怕很难啊……
这时,老头似不喜被打断,颇有不满道:
“感应之能,当然大同小异。须知任何法力,只要驭使而出,皆会蕴含诸多之‘势’——或胜以速度,或优以强度,或机敏于细微,或善变于形态,或杀伤于极热、极冷、极利、极毒、极霸道,等等。而法力能具备这些驭使之’势’,其‘势‘必有所依附!依老夫观之,它们或依附于形,而隐于迹。或外显以迹,而隐以形!无论是有形无迹,如烟如雾,还是有迹无形,如风如水,皆会对同样在肉眼中呈虚无缥缈之状的’气‘,给出清晰’传达‘。进而,’气‘也会给老夫以’反馈‘。同样道理,他人若想感知老夫的法力,也得有类似于“气”的手段方可……所以,只要双方法力有形,或有迹,便具备了能被感知的基础……若问老夫的气之感应效果如何,老夫倒想问公子,可知天地间,什么最多,什么最广,而什么又最亲近你我吗?”
丁贵上一息还沉浸于对方精彩的讲解当中,下一息,却被问住。
天地间,最多、最广、最亲近自己之物?
不会是指,二郎曾多次提过的,天魂地魂或天灵地灵吧?
老头也能知道这个?
当真佩服!
也实在失敬,太失敬了,这半天,怎能对其诸多无礼!
唉,真不该啊!
“这个……请恕小子无知,还请赐教。”
丁贵思考片刻后,仍然只简单答道。
却是自降身份,恭敬有加。
之所以没有据实回答,并不是谨慎之故,只是担心自己答错,将话题带偏,而再难继续听其高论。
实在是听老头一席话,只觉醍醐灌顶,欲罢不能!
法力的形迹之论,正合本心,居然被对方一下点透!
简言之,自己若想感知他人法力的形迹,就得调出有形迹的法力去感知,比如魂力。
极可能,意念小手便不符合法力的形迹之论,所以才与别人的法力互无感知!
这实在精辟!
解了自己一大惑矣!
不知不觉间,心底竟冒出拜师之念,且越来越强烈!
一时还在犹豫,但,手中的黑木板,却毫不犹豫双手递出。
“此物,就请……前辈,先收起来吧。”
自己乃头一次被彻底折服,主动屈居小辈——小子,又尊称对方以前辈,虽很突然,但能表敬意,又有何不可呢?
甚至,连身子也坐得端正,只侧身面向老头。
没有别的意思,只将对方当成了最为尊敬的长辈。
一时只想敞开心扉,聆听教诲。
“哈哈哈……好,好,好!“
老头似十分意外丁贵一连串的举止,滞了数息,才发出爽朗大笑,然后又连声称好。
明显,期盼已久,却始料不及。
不过,其称好同时,手上也不客气,已单手稳稳接过骷髅板。
稍看几息,又手腕轻抖。
两个小骷髅便从黑木板上磕下来,直落草丛。
“公子,称老夫前辈,实在愧不敢当。你若看得起,就只以道友相论罢……方才所言,天地间,最多,最广,且最亲近你我的,自然是地气。而我所驭使的,乃是地气中的一种,名为羊石之气。有了它们环绕己身,老夫才对知天感地术颇为自信,根本不用担忧感知不到他人法术的形迹……以上这些,便是老夫早答应过公子的解释,现已答完,并无隐藏,公子可还满意?”
老头说话同时,早一把将黑木板塞进怀中,然后又抬手压实胸前,不曾移开。
其小心翼翼的样子,只表明珍视得不得了。
丁贵看在眼中,也不再好奇。
刚想道声满意,却见老头早有意会一般,只微笑抢道:
“好了,公子,可看见这两个小东西?”
丁贵连忙点头,正想要问的,为何要将小骷髅头倒于草地上?
又是老头先一步抢道:
“看到便好,老夫接下来的话,还请公子莫要惊讶。实不相瞒,这两个魂……小骷髅头呢,便是公子一早打听的那两个恶鬼所化。既然公子能信守承诺,将此板归还,那老夫岂能不识好意?自然也不愿再行欺骗之举,当早一点将他们交由公子处置,请收起来吧。”
什么?
草丛中的两个骷髅头,居然就是钱郭两鬼所化!
怎么可能!
这到底是何种手段,实在超出想象!
难道,老头见自己被折服,便要敷衍了事?
不应该!
也完全没必要啊。
可先前,对方明明都已驭气飞行,要带自己去别处寻找两鬼,怎么现在……
难道如对方所说,先前是打算欺骗自己,目的是取回借魂台?因为那时,借魂台还被自己所扣,老头担心他丁贵有猎奇心理,会强占借魂台,故不敢道出实情……而现在借魂台已归还,对方再无忧虑,所以才敢当面放出两鬼?
如此,倒像说得通……
罢了,事实上,自己也没其他选择,只能先相信下来。
毕竟,总不能再与对方反目,或再来一次强问读心术吧?
经此一打岔,倒息了拜师之念,还是看对方接下来的解释,能否另自己满意吧。
马上,抬手轻捞,两个小骷髅头便已落到手心。
其色洁白,小巧精致,温软如膏,又似细粉凝结,但其外形,仍无可避免地,令自己直觉阴森。
这时,老头适时开口,良言解释道:
“公子,且收起来吧。毋庸置疑,它们只是被老夫以驭气术强行封印成骷髅形状,也就是强力压迫,缩小成形。不过,一旦脱离骷髅板,失去约束,它们便会在十二时辰内,自行破气而出,且能恢复本来样貌。只是届时,他们的伤损未满一月,并无大好,必呈虚疲之态……那正好,你到时要杀要剐,尽可随意。”
封印所化?
的确啊,自己怎么就想不到呢?
那封印之法,必同聚气成云是相似手段!
早知魂躯为虚,所以,既然能在传送通道中被“剥离”,还能在自疗心法下断肢重生,为何就不能在封印下“缩小”呢?
当然也应该可以!
丁贵才听罢,便自以为想到了关窍,然后马上坚信不已,甚至莫名地跃跃欲试。
稍微收敛一下欢喜之态,只记住关键的十二时辰,便将两个小骷髅头收进怀中,才客气道:
“原来如此,多谢道友了。不知道友,可否介绍一下事情经过?”
此问,自然是要弄清楚过程,稍作佐证。
最重要的,自己被抢走之物,可没忘却!
是不是被对方所得,当要问个明白。
老头似得到了表态,同样喜道:
“好说。其实,事情倒很巧,公子当知,老夫昨天才歇至此地。当时,行至远方一片树林时,突闻殴打哭嚎之声。老夫自然得循声一探,待靠近后才发现,原来是两个盔甲兽正在殴打两个人鬼。我本不愿搭理,欲一走了之。但见两个盔甲兽当真敢下狠手,以致两个人鬼声息微弱。实在看不过去,老夫便出手相救,赶跑了盔甲兽。救下后,稍一询问,便得知两人鬼自称钱子林和郭青山……然后老夫便依其心意,好心将他们封印进骷髅板以作疗伤。道友可能不知,此板的作用,除了辅助修炼,却也可以助鬼物恢复损伤……当然,效果却十分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