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马坡一带地势平缓,是浣山唯一的平地,人称浣山小平原。这里北通正阳观,西面是往向川陕的西大道,南面直达青石堰,东南就是巷子集,两地相去二十来里。
按计划林峰冷彪这队人会在此等候,银百花也到,然后兵合一处,杀向青石堰。今日的成败,正阳观的归属,中原义侠的声威,江湖人的荣辱,一切系于青石堰的决战!
黄岳跟报信的山民混熟了。山民姓孙名武,大约他父亲过于无知,给他起了这个名字,不是他的错。
孙武能说会道,一路上都是他在说话。
放马坡是有钱人的去处,是乐园,刺激中带有点危险。作为浣山第一交通要地,放马坡客栈最多,客栈是半个妓馆,自然这里娼妓也是最多,还有赌馆。这里的住户一半不是正经人家,家里又当客栈又作妓馆,没准还是黑店。
黄岳一听奇怪,问放马坡难道不是养马的地方?孙武说有马,只是少。这里有不少人养牲口,多数的人都是养驴,也有养牛羊的,养马的少,马没用。
霍刚说他说得邪了,马怎么会没用?孙武道你是不知道山区,驴能上山道,牛也能,就马不能。第一是驴子没马那么大的脾气,只是个倔强,毕竟个头小了点,不敢在人面前嚣张。第二是马跑得快,就这么窄的山道,你动不动跑这快,上了脾气还胡作,能不摔下山去?因此这里的马只能跑几条大道,整个浣山除了南家、邓家和不多的外地商户,用马的人家屈指可数。
正是秋日将深,日短夜长,霍刚眼见天色不早,纵马一阵奔驰,黄岳腰腹有伤,一段路后便不敢快跑,叫霍刚先去放马坡寻人,若是看到林峰就要他赶紧收罗马匹食物,自己与孙武尽快赶到。
霍刚一走,孙武神秘兮兮说放马坡的老龙潭有宝物。黄岳问有何宝物,孙武摇头,说周道长知道得详细。黄岳有些纳闷,去年来时跟周禛聊了两天,周禛只说这里深处酝有奇珍,也没有提到哪里有宝物。
孙武说,这里故老相传有三种宝,阳芝阴芝神仙草。这里的人只知道阳芝,至于阴芝和神仙草是何物很少有人知道,只有周道长才说得清楚。这里是产灵芝草的地方,不过不是阳芝,阳芝极其稀有,他也只听说有人找到一颗,最后被邓二爷家收了去。灵芝是草,外表如同蘑菇,阳芝是树,质地虽然与灵芝草相似,形状却大有不同。阳芝长成了就像一颗小树,不经意还发现不了,上面有枝有叶,每枝只有枝头上结个果子,果子颇似头颅形状,时间久了还能生出五官,邓二爷收的那颗阳芝就有了头脸,只是没有长成眼睛。阳芝五官俱全便成了灵宝,会变化行走,人已经抓不到了。
黄岳见他说的稀奇过异,嗤鼻不信。孙武又是那话:不信你去问周道长,这话是周道长说的。黄岳回去当然要问,这等有趣的事情他上次居然隐着不说。孙武又说阳芝是三宝里面最不值钱的,这也是周道长的原话。黄岳都生气了,这个周道长,对山民有这么多原话,对自己只字不提!
眼前就是一处客栈,放马坡到了。客栈前院用竹篱笆围墙,内里看得通透,是一幢二层楼的大屋,下端青石砌墙,顶上齐齐的大瓦,造型厚实气派。黄岳叫孙武牵了马去栓,再到里面问一下林峰的消息,就听后院几声驴叫。这里果然驴子多。
四下无人,不远处是座大水塘。此时雨季已过,塘里略显得干涸,不少泡桐大半身露出水面,四下里枝叶散开,岸边稀落落有些柳树和胡桃,和风阵阵,树木婆娑起舞,沙沙有声,真好有一番秋色。
孙武回来,说到没有林峰等人的下落。这时闻到远处有些异响,二人跑出半里地,见一处大院里几个人东倒西歪,一边痛叫一面骂人。黄岳问这里面是什么地方,孙武道是个赌馆。俩人正进院屋子,屋里又掼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手肘触地“咔嚓”一声闷响。
“莫非是脱了臼?”孙武问向黄岳。
“脱臼不是这么响。”黄岳说着,直往屋里走去。
他看出来了,这一带雨季涝水,屋里的地势都比外面高了不少,屋门口都是高高的数级台阶,这些人都是从屋里被人掼出来,难怪跌得重。
刚摔出的两人正在“哇哇”大叫,里面霍刚一脸凶相,单手提着一个人的脖领子,正要动手就看到了黄岳,变了脸“嘿嘿”一笑,拎着人出来向地上一甩。“这些鳖孙面生得很,又使诈坑人,被我抓到了,二哥看是怎么处置?”他一脸得意。
原来霍刚去客栈没问出林峰的下落,跑这里再问,连问了几个人,不搭理算了,还给脸子。霍刚生气便要找茬,就在一旁看着,正遇到这些人合伙使诈坑一个外地人,他就凶性发了,一手一个抓起两人,两手一合将俩人撞得七荤八素,余下的人都呆了,动也不敢动,霍刚就这样撞几下然后将人摔出屋外,正耍的开心。
霍刚一出来这些人都不敢再骂,黄岳想将霍刚带走,不过还是问一句:“诸位方才可看到一伙儿江湖人从附近路过?他们有打斗过的样子。”
“俺看到了,哎呦。”有人当即出声,又委屈着说,“俺又不是他们一伙的,只是有相识的,刚进门打了个招呼便被你一通整,不说了,把钱还俺便告诉你了。”
黄岳问了这人名字,要霍刚进去把钱拿来还他。不知道是霍刚凶猛把人镇住,还是这些人是地头蛇,屋里的人不敢动,桌上的钱都在。这人拿了钱,说在南面碰到一伙人,里面有人伤了,此时正在一个姓王的郎中家里医治。
黄岳听了面色一紧。林峰冷彪都不出来接应,那是他们伤亡不轻。
三人出来就看到于挽云,黄岳心神稍霁。于挽云身上有不少血迹,没有受伤,说一共碰到两股陷阵军,一股三队,一股四队多人。第一波打得十分顺畅,杀了头领和一半的军士,其余的人很快投降了。抓到的都破了气门,捆了手脚,塞住了嘴巴丢到坡下。第二次便有了麻烦,对方伤亡还不到一半,头领就叫手下快跑。
之前冷彪吩咐他们,说开打后他和林峰在前,二人先不用全力,其余的人或策应或者形成包围之势,等对方死伤多半,围困之势形成再斩杀首领,众人也才尽力砍杀,免得一上来敌人乱跑,不能一网打尽。然而这次地方不好,中间一条窄路,两边都是树林,双方在林中厮杀,就有一面漏了,好几个家丁军士奔出。人们赶紧去追,一追就上了当,被引到了机关中,有的落入陷坑,有的中了兽夹子,连冷彪也伤了。兽夹是用精铁打制成,一寸多的锋口,中了就要伤筋动骨,几个人被这么伤了。
黄岳听了一脸阴沉。“二哥,我知道你是怕人跑了。”于挽云狡黠地发笑,竖起三个手指在他眼前直晃,“别的你不信我,跑路还不信我?我跟四哥树上也比他们跑得快,尤其是我,戳了三个。”
“这时候你还不说痛快话,你保证没人逃脱?”黄岳说话认真。
于挽云抱住黄岳的胳膊,撒娇道:“不是说了么?没人逃跑。你都不夸我两句,还生气。二哥,这次我杀了十来个,那些人都瞪眼看着我,会不会变成厉鬼索命?”
于挽云小时候没了娘,跟着师父在小寒山中学艺十多年,现今弱冠之年还像个孩子。
霍刚拍着于挽云肩膀道:“大丈夫生死不惧,还怕了鬼不成?他要有本事索命就给他好了。”
这话让于挽云高兴,跟霍刚说个不停。黄岳生气他办事不认真,想着回去好好训他一顿。
来到郎中家里,冷彪正在院子里慢慢走动,看来脚伤不重。黄岳拱手道:“冷大哥辛苦,不知伤的怎样?”
于挽云抢着说:“不碍事。冷大哥是老江湖,踩到夹子就把双锏插进去,挡住了锋口,只是锏身磕到了骨头。”
冷彪就一笑了之,跟黄岳说他自作主张,让平意带着一个叫张谦的江湖朋友走西大道去了山外,要在那里建个点,迎接外面来的江湖朋友。
黄岳竖指称赞,说冷大哥真是高见!我都没想到这个好主意。
这个主意的确是好。昨晚陷阵军拦截的时候有两个人逃走,他们远道而来,不大可能就此回去,大约就在山外的客栈里等候,会同人多了一道过来。
屋里林峰等人在给郎中帮忙,这时恰好忙完。黄岳看几个人都受了伤,其中鲁思达一条小腿缠满了绷带,里面渗出血来。黄岳来不及各个问候,对郎中说要今日将伤员送回道观。郎中说有两人经不起车马颠簸,今晚要住在这里。黄岳坚决不干,说今晚一定要回正阳观。最后一商量,决定出个大价钱,由郎中多找些人来,用床板把人抬了,慢慢抬回道观。
谁来护送也是个事。林峰黄岳相互商量,定下来要于挽云和鲁思齐一同护送。如此未免大材小用,可是这些人不容有失,于挽云至少比冷彪回去要节省材料。刚安排好就听外面一阵马嘶,有人大叫黄岳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