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逸猜测紫微星主之说乃元修明等人故意撒播到民间。
元修明不免有些惊讶,这个确实是他当年走投无路之时想出来的。
当时他被博格,衡王等人逼得如丧家之犬。他自己死不足惜,可是那些跟着自己的江家子弟怎么办,被迫害的惊羽卫怎么办?他们都无处藏身,难道要他们永远过着逃亡的生活,见不得天光吗?
那些年大昌和南姜频频战火,又遇上了百年一遇的旱涝灾害,正是民不聊生之时,元修明便和江流川之父等几位老人,想出这一办法。
他们四处传播前太子仁德和冤情,又四处散播谣言说道:“当今民不聊生,年年灾害,乃是真正的紫微星蒙冤,紫微星不正的原因,只有查清前太子死因,迎真正的紫微星主归来,紫微星才能恢复正位。”
此谣言迅速在民间四下传开,百姓盼着紫微星主的出现,甚至有不少地方出现自称是紫微星主的人开始举兵起义。
朝廷内忧外患,庆帝为了应百姓的要求,便听人建议重新调查当年太子惨死的原因,提出寻找前太子遗孤,助紫微归正。
无奈之下的庆帝一面宣诏,寻找他们并接回京都,一面却暗派杀手四处寻找并暗杀他们。
元修明在江流川之父等人的筹划之下,千辛万苦出现在了九龙城,令庆帝措手不及。更令他措手不及的是,自元修明到京都之后,果然边境止戈,风调雨顺,百姓得以休生养息,关于这个紫微星归正的传说更是令人信服,被百姓传得神乎其神。
如今陡然被元修逸当众指了出来,也令他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只是一瞬间,元修明的神色便恢复如初。
元修逸见他的样子便知道自己并未猜错,说道:“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竟能利用天时地利为自己制造机会,堂而皇之的恢复自己的身份,又孤身深入京都。
“为了让自己有一席之地,宁愿让自己处于暴露于敌人之下,虽步步凶险,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你身在明处,反而让人有所忌惮,不敢随意加害,以免落人口实,失去民心。
“试想一下,如果你来到京都之后,还是战火不断,灾害连连,你岂有命在?如果不是智勇过人,谁敢尝试?
“可你不仅敢来,你来到京都之后,一直有礼有节,进退有度。尤其是对庆帝,你更是孝顺有加,你说你感激他老人家调查前太子一家被灭的惨案,并给了你们一席之地,那翻说辞,真的让人信了。
“有如此城府与胆略,岂能贪其年幼。可是父王不听,说你只是运气好,正好证明了你的无知。我一气之下离开了京都。”
元修明道:“难怪后来好几年没见到你,再见你,是你娶世子妃之时。不过我刚进京都,是你和安阳对我最好。你们带我如亲人一般,熟悉京都人情,熟悉王室宗亲,我是真的很感激你们的。我有时都差点忘了你是衡王之子。”
他微叹口气,接着道:“元修逸,我以为我做得不错,却没想到你早已洞悉,我由衷佩服。”
元修逸笑道:“所以说你我是同一种人,处心积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一旁的顾青荷忽然说道:“他和你不是同一种人。”
元修逸脸色微变,“哦?是吗?”
多的道理她也说不出来,只是说道:“他不像你,因为你可以有选择,他却没有。”
她和元修明二人目光相遇,相视一笑。
顾青荷又看向元修逸和顾德,接着道:“溪云山庄之事,你二人是罪魁祸首。可是你们二人一个曾经是我父亲,一个曾经是我朋友。我实在不忍心杀你们。”
元修逸听罢说道:“没想到事到如今,你还对我心有不忍。青荷,你当真不肯归降于我?即使有可能找到养育你的伯伯?即使你能日日见到顾影白?”
这个诱惑对顾青荷实在是太大了。
元修明见她模样,说道:“你不要上他的当,此人不可信,何况你伯伯是否还在世也未可知,他如何能证明他能兑现承诺?”
这话提醒了顾青荷,她说道,“你如何证明我伯伯还在世?如果你能让我见上他一面,也许我们还可以谈一谈。”
元修逸笑道:“好。”
顾青荷不料他答应得这么爽快,愣了一愣,兴奋道:“我伯伯当真在世?”
元修逸望着她,缓缓点点头,说道:“我从未骗过你。”
顾青荷脸一沉,“事到如今,你还说这种话,你还要如何骗人?”
“我是不是善公子,你不问我不说,不算骗你。”
顾青荷不知如何反驳,一时愣住了。
只听他又道:“我说我与当年溪云山庄之事无关,你信不信?”
顾青荷凝望着他,久久才道:“好,我信你。不过当年血洗溪云山庄的是你父亲,这是他亲口说过的。元修逸,我曾对你说过,我会亲手杀了他。只是……”她顿了顿,继续道,“只是当时的我会对你有愧疚,以后不会有了。”
元修逸眼中闪过一缕精光,说道:“当年溪云山庄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不问问元修明?”
“你,你这是何意?”
元修逸却看向元修明,不说话,嘴角边浮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元修明脸色铁青,说道:“你这是何意?”
“我是何意?你当真以为你当年所做之事没人会知道?”
元修明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可很快平静了下来,冷冷道:“你休要胡言乱语。”
这二人眼神相交,都由冰变火,冰火难解,火光四射。
顾青荷看着他二人脸上神情,心中疑惑起来,问道:“修明,当年的事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元修明脸色苍白,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修明,你怎么了?你不是说过以后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我吗?”
“青荷,我,我……”
顾青荷见他欲言又止,说道:“我知道当时你也只是一个孩子,又在四处躲避追杀,自保尚且不足,无论你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但你,你千万不要再骗我了。”
元修明望着她,眼神复杂,久久的不说一句话。
元修逸道:“元修明,你看,她到现在还在为你着想,你却一直欺瞒她至今。不过你可以放心,也许她会像原谅你和安阳的事一般,又一次原谅你。”
说罢他的嘴角不觉露出一抹笑容,这笑容在元修明看来却是充满讽刺。
“住口!”他一声怒吼,盯着元修逸的目光就像要喷出火来一样。
顾青荷吓了一跳,她的心开始一阵慌乱,接着又升起了一丝恐惧。
她说道:“当年溪云山庄是衡王勾结顾德,为了谋取溪云山庄所藏秘密,枉顾人伦法纪,杀害了我溪云山庄上上下下三十多口,不仅如此,他们还血洗光华寺,这些都是他们亲口所说,我亲眼所见。修明,难道不是吗?”
元修明望着她,神情痛苦万分,失魂落魄。
一直未说话的顾德忽然道:“孩子,那你知不知道为何衡王要血洗溪云山庄?溪云山庄的秘密又是如何忽然公之于众的?”
顾青荷冷冷道:“还用问吗?我问你,婶娘是如何成为南姜王后的?”
顾德听罢一时愣住。
顾青荷又道:“为何血洗溪云山庄之事刚刚发生,便有人来山神庙救婶娘?伯伯送我们离开,分别之时才告诉我们要去光华寺,为何我去之时,那里变成了一片火海,人间地狱。顾德,难道这些不是你们干的吗?”
顾青荷说着说着,流下了眼泪。
她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我从未想过自己一直寻找的仇人竟是我一直寻找的亲人。你们骗得我好苦。我恨你,恨你们。你知道最爱之人变成最恨之人的那种痛苦吗?顾德,我,我真高兴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因为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她神情悲忿,可她没发现,一旁的元修明脸上更是毫无血色。
面对顾青荷的声声质问,顾德竟说不出话来。
顾青荷又道:“我不问,是我不忍问,我害怕。我不想听到真相,可真相如此明白,一直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直到它那么清晰地告诉了我答案。顾德,你告诉我,这难道不是真相吗?”
顾青荷逼视着他,目光闪烁着灼人的怒火。
顾德道:“我是对不起你,我不知道这些年你竟承受了这么多,我当初不是跟你说过让你远远的离开,和那小伙子过你们自己的日子吗?你为何不听?”
顾青荷一声冷笑,“如果我知道是今天这样的结局,也许我就会了。”
她神情忽然又变得痛苦,摇首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顾德,你虽不仁,可是溪云山庄是我长大的地方,那些人在你眼里可能只是蝼蚁,可是在我眼中,他们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那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装载了我最最幸福的时光。这些是你不能明白的。
“无论如何,我都要为他们讨回公道。如果你还念及我叫了你多年的父亲,如果你还念及和他们之间曾有的半分情义,如果你还念及伯伯与你之间的兄弟之情,主仆之义。顾德,你告诉我,伯伯在哪里?你告诉我,当年你和婶娘,你和她当年究竟是如何出卖溪云山庄的。”
“好,即如此,那我告诉你。你方才所猜测已接近真相了,可又不完全是。”顾德说话时,一直看着元修明。
元修逸道:“顾老先生,既然忠顺王不知道当年他做了什么,不如你帮他回忆回忆,也许他真的忘记了。”
元修明的脸色倏地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