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同病相怜
黑夜又一次降临, 明月被浮云遮掩,月光惨淡朦眬, 难以看淸夜幕下的世界。
一股凉风掠过,送来阵阵寒意,不时,残月哆哆嗦嗦露出脸来,透过树叶,可怜巴巴地抖洒下一点点朦胧的月色。繁星颤抖着,犹似怀抱琵琶半遮面, 让人难以看清真面目,一眨一闪的,好像有几多愁思,几多哀怨,带着无限的伤感!
长生在床上展转反侧,夜不能寐,心里老想着和心莲结婚的事,他已征求了母亲的意见,决定最近几天,快把他和她的婚事给办了,省得夜长梦多。
结婚是人一辈子的大事, 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常说人生有五大幸事, 那就是久旱逢甘霖, 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
虽说他已与仕途无缘,但他一生结婚也是他最快乐的一件事,虽说自家生活如此贫寒,难以向富家人把婚事给办得排排场场,风风火火,但他总想把婚事给办得让心莲她满意。
既是心莲虽说不要什么物资享受,要的是他这个人,但他从良心上来说,也实再不忍,想筹备点钱,给她买件衣裳,也算对她有所表示。
他正在兴趣盎然的思索着, 作以筹划,就在这时,敏感到窗外有个人影晃动,本能地叫一声:“谁?”心想,在这夜深人静,是何人来此,要干什么?
“我!”声音虽然那么低沉婉转, 确饱含着无限的沧桑和凄凉。
他知道来的是心莲,心有灵犀一点通, 因为她的音容笑貌,已铭刻在他的心坎里,别说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就是听到脚步声,他也能辨别出是心莲她来了。
他的心里不由得一紧,预感到要出什么事,否则,她不会夜半三更地来打扰他,便急忙穿好衣裳,来到她面前,乘着月色,看她面色苍白,眼泡红肿,头发散乱,好像大病初愈的样子,顿生怜悯之情。
哎呀,几天不见,她怎么变得这么衰老?形容憔悴,颜色枯槁,一缕愁郁上眉梢,身材瘦弱更窈窕,眼中落泪,雨打芭蕉,没有了芍药艳丽,李花枝俏,更不是雨润红颜娇,好似星儿摇摇,云儿飘飘,令人同情心儿跳!
他关心轻轻地问:“你,你病了?”
她惨然地摇了摇头, 惨淡地说:“俺睡不着,想跟你谈件事……”
她用手拽了下他的衣襟,率先向外走去。他木然地跟着她,心里忐忑不安,暗忖,她有什么心事吗?难道,难道说……
他预感到出了什么事,皱了皱眉头,心又悬了起来,犹如十五付吊桶——七上八下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变得浑浑然,木呆呆的随她来到了当初他俩人定情盟誓的地方。
夜是那样的静, 忽然间吹过来一阵小风, 惊得她身旁的衰草直颤动,抖落了身上的露珠,像伤心泪水似的打湿了她的衣服。
心事重重的心莲顾不得这些,满腹哀怨的向他诉说着她的不幸的婚变,悲泣声如天丝在夜空中颤动,惊得塘边鼓噪的青蛙屏息凝视,在倾听着她对人间不幸地诉说。
“长生哥,都是我不好,拖累了你……”她把头靠在他肩头,低低呜呜地哭,是那样的伤心,泪水像断线的珍珠,滴湿了他的肩头,刺痛了他的心!
“长生哥,咱生在一起,死在一块,你快想个办法带我走罢!就是奔向那天涯海角,我也愿伴你白头到老,再苦再难,与你分肩挑,心忠志诚不动摇,风再吹,雪再飘,只能摧残花枝俏,难灭青松傲,愿拿一生当承诺,形影不离心相照,快带我走吧, 走吧,咱去把自由寻找,免得分离受煎熬!”她摇晃着他的肩头,虔诚地祈求着。
长生听她诉说,犹如泄气的皮球,一下子瘪了,又如吹的肥皂泡,看着五颜六色,充满着希望的色彩,可顿时破灭了,不由得六神无主,神情沮丧,目光呆滞,饱含着痛苦和凄凉!
他心灵的创伤还没有愈合,今又一次遭受到意外的打击,在他痛裂的心上又撒上了一把盐,渗透着,渗透着,滴下点点殷红的血!
天哪,难道我们连相爱的权力都没有吗?走,往哪里走?茫茫无知天涯路,何处是归宿?
他看看她,犯了愁,扪心自问,我,我该怎么办呢?带她走,去哪里?没有证明信,寸步难行,弄不好会被当作流窜犯给捉拿回来,我不又成了拐骗女人的“罪犯”吗?上哪去找说理的地方?
唉,批资本主义道路,批得我伤痕累累,割资本主义尾巴,割得我空空如也!至如今我是到处碰壁,无路可走,处处遭人暗算,受屈辱,失尊严,我活得是多么的窝囊,多么的辛酸,多么的无奈,多么的累啊!
他听着她的诉说,虽寄以无限的同情和怜悯,也感到穷途末路,无可奈何,不由得仰天长叹,慨然说,苍天哪,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们一线生存之路呢?
他一下失去了生活的勇气和希望, 因为实再找不到生存之路,想不出能逃脱苦海存身的地方,仰望夜空心迷蒙,恍惚不知去路径,手拉她手空叹息,不如同行赴幽冥!
心想,我既然心比天高,命似纸薄,摆脱不了朱家父子的迫害,活得人不胜人,鬼不像鬼,如此窝窝囊囊的苟且偷生,倒不如死了罢,这样会免去了人世间多少烦恼,三魂渺渺,同赴阴曹,天堂无怨,一了百了!
既然上天不给我们生路,我们不如就此殉情而死,生不能同床共枕,同赴黄泉路总可以罢……
那她爹怎么办?我妈妈、妹妹怎么办?我若一个人死了,她会接替我的任务,照顾好我的妈妈、妹妹;假若她去了,我也会把照顾她爹的担子接过来。
因为她了解我,我知道她,心相印,情相依,同甘共苦向人生,风雨飘摇不变心。
若是我与她同赴黄泉路,算是解脱了,不再生烦恼。可两家亲人怎么办?生儿育女防备老,作为儿女,能忍心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孤灯惨淡伴双亲吗?
唉,不能那样做啊!那样做,显得太不近人情,太不负责任。他思虑重重, 心乱如麻无主见,看不到前面的路,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感到穷途末路,无计可施,痛苦地摇了摇头, 同病相怜的牢牢地抓住她的手,惟恐她在他身旁消失, 细语温存地劝慰她不要再哭,可自己也感到无奈落下泪来,泣不成声!
月光惨淡,显得空蒙,像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轻纱,是那么的朦胧神秘。一阵风掠过,树叶飒飒,令人感到迷离、凄凉。
他与她面对面,四只眼对望着,痴痴地对望着, 感到绝望,泪眼婆娑,身打颤,心在抖,不知该说什么好。
正是,泪流眼顾盼泪流眼,苦心人相慰苦心人,走投无路无计施,亲人牵挂难脱身。
心莲帮他擦泪,苦涩地说:“长生哥,别在难过,俺知道你心里苦,没办法,看来,咱俩是今生有缘无份,只有等来世再做夫妻了!
“俺爹说的对,人认性不能过,认命能过,人犟损财,马犟损力,咱鸡蛋碰不过石头……念俺娘死的早,俺爹养俺不容易,为了俺爹,为你不再受伤害,俺,俺认了……”
她再也说不下去,泪水簌簌流了下来,显然她的心里也再流泪,不,在流血!
月光惨淡,怎解情人泪,风飒飒,怎知苦人心扉,恨悠悠,心欲碎,天河长长流不尽,人间疾苦事与非,今日棒打鸳鸯散,他日何时再相会!
“别哭了……”长生帮她擦拭泪水,不知该咋说好。
“长生哥,以后俺可不能照顾你了,你可要注意自己照顾好自己,以后天凉了,可不要冻着了,要注意添加衣服。”
“嗯……”
“在队里干活,以后要多个心眼,紧睁眼,慢张口,防止小人使坏。”
“嗯……”
“人家数落你什么全当没听见,常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不要为区区小事而斤斤计较, 因为你斗不过他,到头吃亏的还是你,为此心要放宽些,肚量要大些, 自己学着劝自己,这样才活得有个奔头。”
“嗯……”
“在队里干活要注意身体,你没看闲者闲死,累者累死,别死下力干,没人说你个好。”
“……”
“大娘已经够苦的了,你可要尽量照顾好她,别让她精神失常胡乱跑。”
“……”
“盼盼妹也长成大姑娘,你要为她多操心。”
“……”
“对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只有做父母的希望自己的子女能过得幸福,能一帆风顺,平安无事。他人岂能管你死活?你有钱了过得好,他们会心不平的气你胜过了他。若是你穷困潦倒不胜人,他们会看不起你,作贱你,甚至于会给你落井下石,以张显人性的自私。”
“…...”
“既然咱俩有缘无份,就忘了俺罢,有机会你再找个比俺强的伴!”
“……”
此时的他已是六神无主,心如刀绞, 肝肠寸断,泪如雨下,早已“嗯”不出声了!
痛苦,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哀伤,除了哀伤,还是哀伤!
他悲泣地说:“向我这样失魂落魄、穷困潦倒、一事无成,被他人迫害的人,谁家姑娘愿意嫁给我呢?我宁愿打一辈子光棍,也不愿让她人陪我吃苦受罪!”
她的眼泪似乎流干了,两眼怔怔地看着他的脸, 一眨不眨, 听到他的诉说,忽然激情地狂叫一声:“长生哥……”扑向他,双手抚摸着他桀骜不驯的头发和脸颊,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