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陈一俊的委托中退出,休息了两日,刘芝卉又接到了马槐文电话。
“新委托?”
“对。对方需要的演员是女性,只能是你了。”
“内容呢?”
“委托人叫赵渺,问了很多问题,反复确认我们的情况。但我要了解信息,她却三缄其口。”
“她要面谈吧?”委托涉及隐私信息,很多雇主希望当面沟通,刘芝卉也有经验了。
“应该是这样。她说需要演员看起来40岁左右,你可以跟她详细了解,不合适就拒绝。”
公演资金剩最后一点缺口,刘芝卉还是想尽量接下委托。马槐文给了电话,刘芝卉拨过去。
“你好,我是马槐文同事,我姓刘。”
“嗯,刘演员,请过来谈。”
电话里是一个女性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很快,对方发来了见面地址,是一个公寓楼盘旁的咖啡店,刘芝卉简单换了套衣服便出门打车。
“我到门口了。”刘芝卉发去信息。
“最里面卡座。”对方很快回复。
刘芝卉推门进店,找到最里面,卡座上坐着一人,却戴着口罩和帽子,但眉眼里藏不住年轻的气息。
“你好,我是刘芝卉,你是赵渺吧?”
对方点点头,“你看起来很年轻。”
刘芝卉坐在赵渺对面,“我27,现在是我本来的样子,要扮演某个人,都需要化妆。之前你说,需要我复刻的是一位40岁左右的女性?”
“嗯。”赵渺停了停,似乎是在鼓起勇气,“……你演我的母亲。”
40岁的母亲,算算年龄,生下赵渺时顶多20出头。
“能不能说说你母亲的情况?”
“你自由发挥就好。”
自由发挥?刘芝卉有些疑惑,“那,请问‘观众’是谁?”
“……不用管观众。”
这听起来也太不靠谱了。根据过往经验,刘芝卉认真道:“我们做人生复刻有原则,绝不可以用这种方式诈骗他人,谋取不当利益。”
“诈骗?”赵渺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又恢复平静,“我只是要你演我的母亲。钱我会每天付。”
“如果你身体没有不适或其他不便,能不能摘下口罩帽子?”
赵渺又想了想,“好。”
口罩和帽子拿下以后,刘芝卉终于看清了赵渺的样子。乌黑短发下,长着一张年轻漂亮的脸庞,眼眸明亮,看起来最多20岁,双眉却不时皱起,也很少有笑容,与这个年龄格格不入。
“请问你几岁?”
“18。”赵渺戴回帽子,“同意吗?”
公演一天天接近,刘芝卉跟马槐文商量,最终还是接下了这个奇怪的委托,但要是情况不对,随时退出。
“我们从哪里开始?”
“你就表演个陪女儿逛街的母亲吧。”
走在步行街上,刘芝卉感觉有些别扭。这既不是做自己,也不是在演别人。
“不用做些什么?”
“不用。”
又走了会,赵渺忽然道:“你要走我左边。”
面前人来人往,刘芝卉看不出左右有什么区别。莫非是要挡住某个方向的视线?暗中留意了一下,但街上人头涌动,根本看不出来。
到了吃饭的地方,二人坐下。刘芝卉把菜单交给赵渺,“要吃什么?”
“你点就好。”
刘芝卉随便点了几个,很快菜便上了。吃了几口,赵渺要擦嘴,刘芝卉拿起桌上的纸巾递过去。
“不用他们的。” 赵渺皱眉道。
“为什么?”刘芝卉有些疑惑,“送的。”
“送的也不要。你有吧?……你应该要有。”
刘芝卉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纸巾,跟餐厅提供的是同一牌子。“我也是这种。”
“没关系。”赵渺抽出纸巾便往嘴上擦。
刘芝卉实在是有些想不通,“那为什么……”
“不为什么。”
第二天,赵渺要刘芝卉一起去湖上划船。委托费用的确按时支付,但18岁不是大部分人事业有成的年纪,赵渺也不像是空虚颓废的富二代。刘芝卉暗中留心,湖面上还有几艘船,“观众”会不会在里面?面前的赵渺显得很随意,一直盯着湖面发呆,也看不出是故意还是心不在焉。
人生复刻肯定有“观众”,只是赵渺一直不愿意说。一连几天,有时外出散步,有时在家打理,出入的邻居、熟悉的车辆、常去的场所,刘芝卉都用心留意,却依然摸不出头绪。
“到底是谁?”第五天,刘芝卉实在忍不住,直接问道。
“什么谁?”
“观众,到底是谁在看我。表演是张弛有度的,我不知道观众是谁,就得一直紧张着,可能你看不出来,但我这样很累。”
“你不用绷着。”赵渺拍拍手掌,“来,表演个放松的母亲。”
“我没开玩笑。”刘芝卉严肃道,“如果再不说,这个委托我就中止了。”
“哈哈,没有。哈哈。”赵渺笑了,却笑得很不自然,“没有观众。如果有,那就是我自己。”
说完,赵渺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观众是她自己?难道说,斯人已逝,为了感怀,所以请刘芝卉复刻?无论如何,现在不宜再追问。
“今天有什么安排?”
“表演打扫房间吧。”
赵渺每次这样说话,听起来很不舒服,刘芝卉一直想投入角色,但很难。算了,就当是应聘劳务吧。赵渺这段时间一直独自在书房里,翻看着一些打印出来的资料。刘芝卉打扫了阳台、客厅和卧室,又拖了地,收好衣服,最后整理物品。卧室书桌上横七竖八放着几本书,刘芝卉注意到其中有一本《秘密花园》,她之前听别人推荐过,便拿起来随意翻了翻,忽然掉出一张相片。刘芝卉捡起来,上面是赵渺和另一个女人的合照,那时的赵渺看起来比现在还要年轻几岁,而女人穿着打扮很成熟,明显比她年长。
刘芝卉悄悄看了眼,赵渺还在书房看资料。她再认真看看照片,女人手上有一把黑白相间的伞,跟玄关那里挂着的伞很相似。另外,打扫时也发现厨房里有许多烹饪工具和设备,面包机、三明治机都有,但赵渺不像是一个热衷做饭的人。
刘芝卉不动声色,把照片放回,书摆好。照片里的女人应该在这里生活过,而赵渺对刘芝卉的某些特别要求,可能跟她有关。从各种迹象推断,这个人很像是赵渺的母亲,但为什么她不愿意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