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擅应变黑狗血破驱魔术,激战酣九头鸟放雷公钻
马国梁、郑坤见此情形,又恼又惊。各种念头在二人脑中电闪而过,脸色俱跟着连变几变。
瞬息前,他们还满心欢喜、自鸣得意,在肚里打着偷袭‘解剑园’得逞的算盘,可没等己方脚跟站稳,敌人竟反过来突袭他们了,倒叫他们如何接受得了?
不管怎样,此种紧要关头是容不得细想的,就听郑坤大喝一声:“兄弟们抄家伙!和他们拼了!”
马国梁一面向后闪躲,一面也运起内力,高声喊道:“别慌神!我众敌寡,我们的弟兄已经稳住阵脚,围住他们了,定叫这些贼子有来无还!”
其实,慌乱之中来的敌人是多是少,自己的弟兄有没有稳住阵角,一时间哪瞧得清楚?马国梁不过随口一说,这话却格外顶用。
纠其根本,令场面陷入混乱的原因并非遭遇突袭,而是南华帮众措手不急间产生的惊慌情绪。马国梁的喊话则准确地向帮众传递了两个信息:一、已方占据人数优势,大可不必惊慌;二、已有弟兄同敌手展开搏斗,敌人必败。
帮众中有些人因此受到鼓励,克服了惊慌情绪,专心对付起敌人来。他们的反应迅速给了周围其他同伴们以信心,‘南华帮’的局面逐渐稳定下来。
这时际,萧仁恕、萧怀物兄弟二人目光似电、须发飘扬,挥舞着长剑,一起冲在最前面。
他二人都有几十年深厚的功力,可想而知必是精纯无比,掌中长剑更是神出鬼没、所向披靡,所到之处呼嚎不绝、血雨腥风,仿如虎荡羊群、摧枯拉朽,真正是剑下无三合之敌!
萧怀物正杀得痛快,忽听得‘呜--’的一声闷响,一根六尺长的钢杖从旁斜砸了过来,携起一片劲风激荡回环。这一杖,势大力沉,来得又极为突然,几乎等于偷袭,叫萧怀物吃了一惊。
虽然他的天赋远不及萧仁恕,剑术上也始终无法炼达最高奥义,但几套家传的剑法还算练得精熟无比,是以当即不假思索地把身子一侧,长剑一挑,以一个‘拦’字诀,封堵向那袭来的钢杖。
刹时间,剑杖相击,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响彻四野,刺得人两耳发麻。可惜杖重剑轻,加上敌人发力在前,萧怀物应对在后,杖上的力道更加充分。萧怀物只感握剑的虎口处一热,掌中长剑眼见着就要脱手飞出!他心中不禁一凛,这才明白敌手实力非凡,绝非普通‘南华帮’众可比。
值此危机时刻,一柄长剑无声无息地从他身侧滑了过来,剑脊只在萧怀物的剑身上轻轻一切。顿时,一股温润、平和的真气自剑身直接传递过来,令得萧怀物新力陡生。得此外力相助,萧怀物的虎口顿时紧了紧,握住了长剑。
是萧仁恕极为巧妙地助了他一臂之力。
萧仁恕未做丝毫停留,脚下步履如行云流水般,‘呼’的一个绕前,已抢到了萧怀物和那名手持六尺钢杖的高手之间。
那名高手年约六旬,花白的头发如同一扎乱草,断眉独目、一脸凶相,正是‘南华帮’的左护法长老‘铁拐仙’柯子华。
俗话说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南华帮’的诸位人物,萧仁恕又岂能不知?是以,在他扫见那根六尺长短的钢杖偷袭向萧怀物时,只心念稍动,便知来的是柯子华了。他早知柯子华手中一根钢杖沉重至极,加上一身刚猛的气功,若是遇到武功根基不够扎实的对手,往往一招就能制敌死命。对萧怀物的武功,萧仁恕再清楚不过了,是以才赶紧抢上前来。
当然,萧仁恕此举并非对萧怀物的武功根基不放心。实际上,萧怀物不但武功根基非常扎实,剑术、内力的修为都在柯子华之上。但萧仁恕深知萧怀物的剑法有一个严重的缺点,就是善守却不善攻,而柯子华的武功走的正是善攻不善守的路数,在一定程度上恰恰能克制萧怀物的剑法。萧仁恕真正担心的是,萧怀物无法快速解决、摆脱掉柯子华,不得不与之形成缠斗之势。
任谁都知道,缠斗既费时又费力,目前‘解剑园’能在整体战局上占据上风,不是实力上强过对手,而是因为发动奇袭,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可是,如果一旦陷入缠斗,形成捉对厮杀之势,就等于被敌手掌控住了局面,‘解剑园’就会因为实力不占优,最终难以取得压倒性优势。因是之故,萧仁恕才亲自抢上前来,目的就是迅速、果断地解决掉柯子华。
柯子华虽然身经百战,却哪里猜得透萧仁恕的心思?
他只道是萧仁恕担心萧怀物受伤才过来帮忙的,于是仰天哈哈大笑,猖狂不已道:“来来来,萧家老头儿,吃我一杖试试!”
说起来,他的年纪不比萧仁恕小,却称呼萧仁恕为老头儿,未免不伦不类,听上去如同说笑一般。不过,他可不是说笑,是说到做到,声到杖到,‘呼’得又是一杖横扫了过来。
所谓棍怕点头枪怕圆,立木能顶千斤重。大凡用棍使杖之人,越是高手,越喜欢用顶、点、刺,甚少用横扫的招法。虽说棍扫一大片,但能被‘扫一大片’的对手,不用想也知道并非高手,所以横着一杖扫过去,是高手同低手对阵时才会用到的招法。若非为撤退,逼开对手,高手是不太用横扫的招式的。由此可见,这一杖,柯子华未免有些托大了。
见他手中的钢杖横扫而出,萧仁恕心下一喜,正中下怀,立刻脚下倒踩七星步,左一步,右两步,如闲庭信步般迈了开来。他的步伐很小,歪歪斜斜地看起来一点儿也不迅捷,却是以最小的移动,极其巧妙地避开了对方的悍勇攻势,那根横扫而出的六尺钢杖居然连他的丁点儿衣角都没能沾上。
眼见萧仁恕后退避开了钢杖,柯子华顿时信心爆棚,吐气开声,猛喝了一声“着!”与此同时,手臂一挥,杖上骤然变化出压箱底的绝技。他以疾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健步窜将上前,奋起腰力,将钢杖化扫为刺,猛捣向萧仁恕的左腿膝盖处!
这一招,当真阴毒无比。
高手对敌之时最讲究步法,能够进退如风、起落似箭,自然很难被敌手一下子击中。但是,步法再好的高手,在一个后退撤步之后,下盘都难免滞重,而大多数人更是习惯以左腿作为支撑,右腿则伺机发力前窜或以备继续后撤。柯子华的这一杖刚好卡在萧仁恕的撤步之后,又是针对其相对不灵便的、负责支撑的左腿,更有甚者,瞄得还是腿上的要害处--膝盖,实是一招制敌的阴险招式。
眼见自己的铁杖就要击中目标,柯子华不由得心中大喜。
就在他以为得计,手上猛然加力,钢杖上再无半点保留地全力施为时,忽听萧仁恕一声朗笑。弹指间,萧仁恕的左脚脚尖轻轻一弹,来了个灵巧无比、精妙无比的小跳,身子在半空中滴溜溜一转,只这一转,便把柯子华的铁杖甩在了身后。紧接着,他自然而然地反手一剑,神光速电般削出。就听‘嗖’的、又尖又平的金刃破风之声,萧仁恕的剑直取柯子华的项上人头!
却原来,柯子华自以为高明的招式变化,早已落在了萧仁恕的意料之中。
柯子华骇然变色,独眼中满是惊惧之芒。
只听得一人大声呼叫:“老贼虫,休伤吾兄!”
与这声呼叫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呼’得爆响,宛如裂缺霹雳,随及一道劈空掌力宛如实质一般聚气成雷,势如发砲,直向萧仁恕的右侧肋下攻去!
这一掌,是‘南华帮’的另一位长老--‘迅雷掌’龙天任发出的。他眼见老伙计柯子华遇险,再顾不得许多,运足了功力,抬手就是一掌劈出!
这一掌,意在围魏救赵。
江湖人都知道龙天任号称‘迅雷掌’,出掌奇快,掌力强劲,威力之大能丈外取人性命。
面对这来势迅猛,猝然而至的一掌,萧仁恕若坚持取柯子华的人头,就难免被其所伤;如果撤身自保,那么逃过一劫的柯子华接下来必会加倍小心,也就不大可能再有这等迅速毙敌的良机了。
一时间,萧仁恕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有我在此,休要猖狂!”只听得萧怀物冷笑一声,话音未了,他手腕撩起,长剑一颤,霎时间剑光如泼,洒开一片光网,剑气哧哧作响,拦住了龙天任的劈空掌!
此刻,这边还是剑气对掌风,斗得旗鼓相当;那边已是金刃劈肉身,完全一个打一个挨了。
萧仁恕虽号称‘无刃剑’,但手中的那柄明晃晃的长剑实是货真价实、吹毛立断的宝刃,纵使对手身怀金钟罩铁布衫的旷世硬功,也绝无可能以血肉之躯硬接他一剑。
柯子华怎么也料不到萧仁恕竟然有这般奇妙的招式在等着他,只吓得七魄摇摇,三魂坠坠。
生死存亡之际,他急中生智,缩手把钢杖一丢,陡然抱膝缩脖,眨眼间化作了一个‘肉球式’,丹田气沉,身子作千斤坠快速落了下去,只盼能躲过这如同斩首的一剑!
柯子华的身子刚刚缩紧,就感到萧仁恕剑上的寒气侵体而至,不禁肌肤颤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然后,他头顶一凉,当即感觉到某种液体样的东西从头顶流了下来。
虽然快得来不及感觉到疼痛,但柯子华凭经验知道是自己挂彩了,头上怕是失去了点儿东西,倘若再不迅速躲开对手的连环进攻,连这条老命也将要不保。
他已经失去了一只眼睛,现下是什么都不愿再失去了。
丝毫没有停顿,柯子华就地一个团身飞滚,咕噜噜地连转了十好几圈,总算逃出了萧仁恕激荡无匹的剑风范围。随及,他一屁股在地上坐定,伸手一抹头顶,发现已被削去老大一块头皮,正血流如注。到这刻,柯子华才觉疼痛难忍。头上不断流下的鲜血糊了他一脸,一时擦也擦不尽,影响到唯一的那只眼睛的视线,令他暂时失了战力。无奈之下,柯子华只得摸爬着退去一旁,连丢弃的钢杖都顾不上捡了。
说实在的,他从心底里恨不能马上杀回去,报了这一剑之仇,但理智告诉他,必须先找个地方把头上的伤口包扎一下,否则东西都瞧不清楚,要如何同别人拼命?
那边,萧怀物挡住龙天任的一记‘迅雷掌’后,微微一笑,提剑而立,竟然完全没有抢攻的意思,只是稳稳地守住阵脚。
就在龙天任寻思着该不该继续进攻时,萧仁恕已逼退了柯子华,恰好把身子转过来,连瞧也不瞧,‘刷刷刷’一连劈出三剑,直奔龙天任而来。
萧家这兄弟二人自有一套独特的、练惯了的套路,一旦联起手来,就仿佛天经地义般,由大哥萧仁恕主攻,弟弟萧怀物专守,配合默契,所向披靡。
萧仁恕这一连三剑劈出,正是萧家剑法的杀招之一,名唤‘三仙出洞’。
只见,激射而出的剑光浩渺如四海,眩矅如三光,忽尔上,忽尔下,忽尔中,明明变幻如浮云,却又充实若太仓,堪称精妙无穷。任是龙天任一身四十多年的精纯内力,外加摧枯拉朽的迅猛掌风,面对这一杀招也不免应接不暇,手忙脚乱起来。
转眼间,他连连后退,明显已是难以招架。若非他仗自己异常雄浑的掌力咬牙硬撑着,加上萧仁恕不愿轻易以身试险、拿命搏命,只怕立时就有败亡之虞。
“龙长老速速退去,我来会一会‘无刃剑’!”一个浑厚的声音如炸雷般响起。听语气,像是说话人在发号不容置疑的命令。
龙天任当然知道是谁来了,心下放宽,脚上发力,猛然向后退去。萧仁恕也不追赶,转而仗剑而立,渊停岳峙,确有一派宗师风范。
来人身高体阔,右手掌中倒提一口宝刀,左手颔须而立,威风凛凛,气势咄咄。不消说,除了‘南华帮’的帮主--‘真怒刀’郑坤,还有谁来?
瞧郑坤在如此慌乱危急的时刻,居然还能保持气定神闲的模样,哪里该称他什么‘真怒刀’?倒该称‘不怒刀’才是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瞧见对手的气度、态势,萧仁恕就知必为劲敌,心中也是一凛,瞬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手捏剑诀,双目炯炯,紧盯着郑坤。
这会儿,他们周遭已是战火纷飞,乱作一团。是以,无论是萧仁恕还是郑坤,都没甚耐心将目前这种僵持的状态维持下去了。
终于,郑坤率先按捺不住了。
他挺胸深吸一口气,陡然往前踏出一步,手中宝刀急速划出,自下而上,劈出一道虎虎生威、凌厉无匹的刀风。
此种招式,在萧仁恕这等高手眼里,一望即知并非实招,而是试探性的虚式。由此可见,郑坤对萧仁恕也极为忌惮,是以才不敢随随便便地放手进攻。
高手相搏,一招被动,往往招招被动,因是之故,高手最怕的就是被敌人的招式牵着鼻子走。
既知郑坤这招意在试探,萧仁恕又怎肯老老实实地见招拆招?相反的,他以退为进,以攻代守,长剑一抹,电掣芒飞般反削向郑坤的咽喉,同时双膝微弯,似乎随时准备向左方或右方跃开,以躲避郑坤的刀势。
果然,见到萧仁恕疾速反击,剑势凌厉而至,郑坤立即半途变招,脚跟一顿,腰部旋转发力,掌中宝刀突然加速回旋,漾起一片异样的刀光,挟以万钧之力,磕向萧仁恕的长剑。
都说刀走威猛,剑随轻盈,萧仁恕挺剑反击的速度虽然惊人,但郑坤的这一刀却是借助了腰部发出的,在力道上更胜一筹,是以如若刀剑相撞,结果毫无疑问是萧仁恕的剑被高高地荡开,而那时,郑坤便可乘隙猛攻了。
郑坤心下打的如意算盘,萧仁恕又岂能不知?但他却不收剑势,任由郑坤挥刀磕上了长剑。
奇怪的是,这一记刀剑相交居然没能发出意料中的、刺耳的金铁撞击之声。
郑坤惊愕地发现,萧仁恕的剑上竟有一股极为古怪的真气,软绵绵、滑溜溜,一下子就把剑贴在了他的刀上,弹不开也甩不掉。同一时刻,萧仁恕一个大弓箭步挺身向前,手中长剑顺着郑坤的刀锋边沿朝前一划,剑尖直刺往郑坤的胸口处。
这一剑的内力之精深,招法之神奇,实在令人瞠目结舌!虽然萧仁恕号称‘无刃剑’,平日里也从不喜与人动手,但以今日之见,真到了动手之时,他的剑却好似拼命三郎般,又狠又毒!
于郑坤而言,值此命悬一线之际,唯一保命的法子就是后退了,只得足尖猛地发力,奋起平生功力往后一窜。过程中,他感觉到胸口霎时一凉,想是衣襟被剑尖划破了。幸好他退得还算及时,没有伤及皮肉。但是,作为‘南华帮’帮主,竟被敌手杀得如此狼狈,面子上却未免有些挂不住了。脚跟刚一站稳,郑坤便‘喝’地怒吼一声,压低了身形,一个盘旋错步,掌中宝刀风转飙翻,光华电闪般又猛砍向萧仁恕的双膝!
此时正值萧仁恕一个大弓箭步踏出去,双腿间间距很大,下盘最为笨拙的情况下,因而郑坤这看似怒极反扑的一刀,其实还颇为刁钻精准,果不愧为一代用刀大豪。
萧仁恕发出响彻云宵的一声哈哈大笑,双足点地,突然腾空而起,远远望去犹如一只巨鹤般冲天飞起。当他的身体跃至半空中时,手腕猛然一沉,剑尖直点向郑坤的后颈处。
这一剑,乃是针对郑坤由于重心降低,头顶上露出了空门的空隙,时机拿捏得相当好。
对于这一招,郑坤的应对只要稍有不慎,恐怕就要血溅当场了!
刹时间,只听得郑坤一声暴喝:“流星坠!”
他的刀上突然光华大盛,白色刀芒绕身而起,气势森严高峻。他头也不抬,单膝跪地,双手握刀,一刀自下而上,斜斜劈出。弯曲的刀光伴随着嘶嘶的罡气呼啸之声,闪烁飘忽着迎向凌空攻来的萧仁恕。
这是郑坤专门用来应对来自上方的敌人的一记杀招。正因有此杀招垫底,他才敢时不时地压低重心,无所顾忌地攻击敌人的下盘。
萧仁恕的这次反击虽然亦是一气呵成,堪称精妙绝伦,但还是着了郑坤的道儿!
无奈之下,萧仁恕只得把心一横,运足十成功力,加上从上而下的冲击劲道,和郑坤强拼了一招。
这一回,再无半点借力卸力的余地,双方以硬碰硬,刀剑相交,发出绞人心肺的‘呛!’的一声爆响。
萧仁恕人在半空,身体翻转,侧飞着落地,险险摔倒。
至于郑坤,面上已涨得发紫,色如猪肝,浑身的血液好似沸成了一锅粥,奔流窜动不止。看起来,萧仁恕那把长剑上的强悍力道也让他极不好受。
萧仁恕落地站稳后,面色微微有些发白。
他也没料到郑坤会有这样一记绝招,是以刚才的刀剑相撞,多少还是吃了点儿亏。
两个回合下来,二人竟然是不分上下!
郑坤不禁心道:没想到这个‘无刃剑’竟会这么厉害。
萧仁恕也不免慨叹:和‘怒刀’周重比起来,郑坤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待双方再度斗在一处时,均更加小心谨慎了,剑法、刀式也愈发得精妙神奇,可以说,都淋漓尽致地发挥出了平生的本领。就见二人周围的真气剧烈鼓荡不止,几乎使得近旁之人快站不住脚跟了。
就在萧仁恕和郑坤恶战时,‘箩坑’里的战局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见,场中的一个帐篷像被人施了魔法一样,‘呼’的一声高高地掀了起来,霎那间,黑烟滚滚,阴风大作,啾啾的鬼鸣,嘶嘶的怪叫之声不绝于耳,浓浓的黑烟中,也不知藏了些什么怪物,鬼哭狼嚎着杀将了出来!
在这个帐篷里小憩的是赵元节等一行人。因为骤然遇袭,他们全无准备,所以之前没能施展出妖术。幸好‘解剑园’前来袭击之人很快就和冲出来的‘南华帮’众捉对厮杀起来,并没人闯进他们的帐篷内,他们也没出去迎战,而是留在帐篷里忙着准备各项法器。待万事俱备后,赵元节便做起法来。他披头散发,满脸凶相,一边手舞招魂幡,一边口中念念有词。跟着的几位弟子都围在他的身侧,看样子应该是在为他护法。
可能是由于他施展的此种法术容易引起反噬,而施法者在施展法术时又往往比较虚弱,难以抵挡反噬,因此才需要同道在周围保护着。
转眼间,场中多了八只满身腥臭,身高过丈,面如蓝靛的恶鬼,挥舞着鬼头大刀扑向人群。
这等妖物,岂是人力能够抵挡的,谁敢上前相抗?不管是‘南华帮’的好汉,还是‘解剑园’的俊杰,无不魂飞魄散,纷纷散开,唯恐避之不及。局面也就变得越来越混乱了。
在大家乱成一团、赵元节施展出妖法的时刻,一直远远地守着的萧兰轩转过身,对旁边早已摩拳擦掌、按捺不住的卫经纶和宫露白道:“这下轮到咱们啦!宫姑娘你快闪到一边去,看我们怎么收拾这群妖魔鬼怪!”
宫露白知道他们是打算抛洒那些秽物了,赶紧躲得远远的。
卫经纶抓起一囊秽物,运起无上真气,对准那群妖魔鬼怪奋力一掷。顿时间,秽物漫天,臭不可闻。
按理说,那些妖法召唤出的鬼怪最怕黑狗血这类秽物,只要沾上一星半点,就会立刻形消影散。可说来奇怪,赵元节召唤出的这几只恶鬼似乎都通了灵性,眼见漫天秽物洒下,都吱吱怪叫着,有的把鬼头大刀舞得如同风车一般,令秽物难以近身,有的则左跳右闪,灵巧地避开了当头落下的秽物。
小天师的妖术,果然非同小可!
卫经纶瞧得目瞪口呆,口中喃喃失望道:“真是邪了门了......“转念,他又咬起牙关,道:“我还就不信邪了!”说话间,他又要去提另外一囊秽物,准备再试一次。
萧兰轩急忙抬手拦住,道:“别急!我们只备了两大袋,这袋要是还不管用,可就完了!”
此时,那八个恶鬼明白秽物是从他们这里抛出来的了,于是一个个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吱吱乱叫着,向他们这边扑了过来。
瞧见形势危急,卫经纶慌了神,急切道:“顾不了那么多了,试试再说!”
这一刻的萧兰轩却是格外冷静,他张目看了看那几个扑上来的恶鬼,又用余光扫了扫正在施法的赵元节,灵机一动,“你听我的!别管这些恶鬼,去泼那个做法的!他们肯定没法子不让他沾上!”
卫经纶眼睁睁地瞧见恶鬼就要扑到跟前,头皮一阵发麻,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分辨,秽物泼向赵元节,和泼向那些恶鬼的会不会效果不一样了,疾疾抓起另一囊秽物,鼓起毕生真力,‘呼啦啦’一股脑儿全扔向了正在施法中的赵元节!
护法的一干弟子,眼见秽物就要劈头盖脸洒落下来,顿时面如土色,忙不迭地挥动起手里的兵器,企图护住赵元节的身体,也下意识地护住他们自己的身体。
只可惜,一来,他们的身手同那几个恶鬼比起来实在相差甚远;二来,几把刀剑怎可能挡得住这如雨水般泼洒而下的狗血、人粪?于是乎,一甘人等少不得染了一身腥臭,就连赵元节的‘招魂幡’上也不能幸免,沾上了几块污物。
赵元节怎么也想不到会被个黄毛小子,以这种方式摆了一道。
不出萧兰轩所料,卫经纶的这一下歪打正着,击中了赵元节的要害。
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犹如来自鬼域黄泉的、‘吱吱叽叽’的惨叫,那几个原本凶神恶煞般的厉鬼突然间好似被电打雷劈般,浑身冒着烧灼的青烟,扭曲着身体摔倒在地,随及幻化成一团团摇摆不定的黑雾。瞬时,黑雾散去,地上现出几个歪七扭八的纸人来,还没等别人瞧清楚,就已随风飘散到远处去了。
妖法怕秽物,世人尽知,所以赵元节才会潜心修研驱妖秘法,使得召唤出的恶鬼幽魂能够闪躲、避让这些秽物,以求不为其所制。但另一方面,驱妖秘法无一例外要靠施法者以精神力来控制召唤出的凶魂厉魄,维持与它们间的联系,是以一旦施法者的身上沾上了秽物,便摧毁这种联系,法术也就不灵验了。
见自己的法术被破,赵元节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脸都绿了。他扭曲着面目,凶恶无比地咒骂道:“臭小子!敢坏了道爷的仙术!叫你尝尝道爷‘诛仙剑’的厉害!”说罢,他把‘招魂幡’匆匆往怀里一塞,抖手挥起袍袖,刹那间,几道红红绿绿的电光从袍袖中疾射而出,闪着煜煜的光芒,‘嗖嗖’怪响着凌空射向卫经纶!
除了‘招魂幡’,赵元节还苦心修炼了三把威力非凡的‘诛仙剑’藏于衣袖中。
一道红,一道绿,一道蓝,总共三道电光,如同被染上颜色的裂天叉。
三道电光就是三把‘诛仙剑’。
能够同时驾驭三把‘诛仙剑’,已是了不得的道术了。
这边厢,赵元节盛怒之下大发神威;那边厢,萧仁恕步步紧逼恶战郑坤;其他的‘南华帮’帮众、‘解剑园’高手也都全力以赴,恶战不休,场面当真好不热闹。
混战中,没人注意到来给‘解剑园’助拳的众位好汉中,有一位好汉的行为颇为与众不同。瞧上去,他并没有出力奋战,只是东一下,西一下地在场中乱晃,两只眼睛还贼溜溜地到处乱瞄。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时,便逐渐地退到一边的暗处去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九头鸟’卜于书。
卜于书的前方不远处,萧仁恕和郑坤正在做殊死搏斗。
郑坤掌中的那把‘真怒刀’已完全发挥出了十成的威力,随着主人口中的大呼小叫,上下翻飞,左右回旋,锋芒四射,快逾掣电,看起来犹如十几把钢刀同时挥舞一样,将萧仁恕团团围在当中。
萧仁恕则是一脸肃穆,手中长剑东一指,西一划,看似随心所欲,杂乱无章,却是面面俱到,疏而不漏,任凭郑坤的刀法再凌厉,刀势再猛烈,也无法在他的长剑前逼近半步,时不时还会来上一次穿刺攻击或角度极为刁钻的切削割抹,每每都能逼得郑坤无以应对,只能退开数尺。
看起来,虽然郑坤采取的攻势更多一些,但在局势上,还是萧仁恕要略占一些上风。
如此这般,郑坤又连续攻出了二三十招,除了自身的真气消耗得越来越快外,依然讨不到半点便宜。暗地里,他不由产生了一种无奈和丧气的情绪。对萧仁恕那沉稳缜密、不留半点破绽的剑法久攻不下,令得他的锐气开始下降了,手上的攻势也不知不觉地缓了下来。
萧仁恕身处战局的风口浪尖,自然最是敏感,此刻剑上的压力一松,便知道机会来了。倏忽间,他‘喝’地冷叱一声,剑上的攻势立时强盛了起来。
郑坤马上感觉到了压力,不免心下叫苦不迭。
须知,郑坤的刀法和萧仁恕的剑术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数。郑坤的刀法以刚猛见长,力道凶悍,气势狂野,细腻变化处不算特别讲究,但胜在功力和气势足以先声夺人。而萧仁恕的剑术则是沉稳中透着狠辣,总体而言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因而招法往往密不透风,可是一旦被他形成反击之势,则必然全力而出,石破天惊。
这道理简单说就是郑坤的刀法,算是以攻代守或只攻不守;萧仁恕的剑法则是攻时则全攻,守时则全守,攻守兼顾。正因如此,前一轮,郑坤猛攻时,萧仁恕才足以守住,令两厢斗个平手,而这一轮,萧仁恕急攻,郑坤被迫防守时,却完全招架不住了。
没法子,谁叫郑坤练的就是只攻不守的勇悍刀法呢?
不过,今时今日,只攻不守的‘真怒刀’也不得不被迫防守了。这对郑坤而言,还是头一遭。幸好他的内力深厚,根基扎实,是以虽然手忙脚乱,疲于应付,还算挺住了,至少使得萧仁恕一时间无法化优势为胜势。
从旁瞧看的卜于书查觉到了郑坤的窘境,脸上露出一丝阴笑,偷偷从怀里掏出一枚寒光闪闪的、别致的小玩意儿来。
这个玩意儿瞧上去极为古怪,像是精钢打造成的、圆筒模样的东西。圆筒的下方有一个手柄,方便一只手握住,用以把圆筒举起来。圆筒的前端严丝合缝地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精钢打造的小球。
卜于书一只手握着手柄,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又多出来一个小巧、精致的铁锤来。他既不作势,也不瞄准,只是先瞧了一眼郑坤的身形所到处,然后就立刻举起手中的圆筒,挥动铁锤对着圆筒的后端猛力一敲。
说时迟,那时快,前端的那个小钢球,立刻如电掣雷轰般飞射而出,以看不见影子的速度,直击向郑坤的背心!
这竟然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霸道暗器--雷公钻!
这种借助铁锤敲击的巨大力量发射出来的钢弹,威力无比,即使面对面地做好准备,也非是血肉之躯可以抗衡的!
眼下,郑坤正同萧仁恕斗的难解难分,甚至还稍稍处于下风,如何有本事防备这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
就听得‘泼’的一声闷响,半个拳头大的钢球结结实实地打中了郑坤的背心。又听得‘喀拉拉’一阵响动,分明是脊骨断裂发出的声音,直听得人一阵胆寒。郑坤只闷哼了一声,脸上显出无比痛苦、狰狞的神情,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像样的惨呼,就已经推金山,倒玉柱,扑倒在尘埃中了。
“郑坤死啦,郑坤死啦!”
不知谁先喊了这么一嗓子,很快,这个消息就如同飓风过境一样传遍了整个战场。
听闻消息,‘解剑园’的好汉们个个精神大振,掌中的刀剑使得也愈发得心应手起来;而‘南华帮’的凶徒们则气势大跌,如丧考妣,随着心思、意志的散乱,战法也逐渐失了章法。
马国梁得闻此讯,又是喜又是怒,一时百感交集,难以名状。
他喜的是,不管是‘三杀’完成了对他的承诺,在混战中格杀了郑坤,还是郑坤艺不如人,死在了萧仁恕的剑下,总之郑坤死了,并且如他所愿地死在了与‘解剑园’的混战中。
他怒的是,当下这种局面本就对已方极为不利,又损失掉了战力强劲、被‘南华帮’视为主心骨的帮主郑坤,几乎就意味着这次夜袭‘解剑园’的行动失败了。
想到这里,马国梁感觉一阵心惊肉跳,暗道:偷鸡不着蚀把米,难道我费尽心思设计好的一切就要付之东流了?
郑坤呀郑坤,我虽然想你死,可却不想你现在就死呀!
萧仁恕惊见郑坤突兀地倒地身亡了,一时不明就里,茫然地向暗器飞来的方向望去。由于卜于书发射完雷公钻后,就迅速地撤走了,是以他只瞧见了一个背影从眼前闪过。虽然只是一个背影,萧仁恕却感觉似乎在庄上见过此人,但一时间也没能想起到底是谁。转脸,他心道:嘿,管他是谁呢?这样暗杀郑坤,虽然有点儿不讲江湖道义,但眼下似乎也不是讲道义的时候。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抬眼四望。陡然,他瞧见卫经纶、宫白露和萧兰轩在赵元节的三把诛仙剑的围攻下,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
不容多想,萧仁恕运起真气,脚尖点地,长剑洒开片片剑花,从‘南华帮’的人丛中一路砍杀了过去。
他决心已下,要去会一会那个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小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