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其它时候卢麒会选择隐忍,可是现在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点底气,他认真说道:“其实在三年前黎城附近的村子里,白宸舟下山历练刚好途径过我家,救了我一命。”
戴焦鹤心头暗暗嗤笑一声,眼神轻轻落在卢麒带有喜悦神色的眉眼和嘴角,眉毛下垂,前额紧皱,这使他的神态有了点微妙的不忿。
“那还挺巧的哈,见她一面是很难的事情,我现在都没见过,你又怎么可能。”然后缓缓露出一个礼貌的、有距离的笑。
没料到师兄会如此反驳,心里被这番看不起人的话刺了一下,卢麒沉默着垂下略有寥落的眼睫,不再轻易回应。
谢星潮和余文焕默默听着,对戴焦鹤的印象差了几分,神色多了几分不善。
卢麒在这四人当中本就是最小,今年也才十三四岁,分明还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有礼稳重不吵不闹,而戴焦鹤无论是言语还是行为举止皆透露着傲慢,自然相比之下更惹人不喜。
而他似乎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戴焦鹤自顾自的又说了起来:“去年也不知是何缘故,白宸舟跟苍穹门少主漆姬帆打架,在佛门重地谭净寺闹得腥风血雨,后来那天之骄子道歉赔款关禁闭,她倒是一点事也没有。”
苍穹门是天下第一大门派,最重要的是修仙界师祖坐镇,又怎么会低白宸舟一头。
等了一会没人反驳,戴焦鹤严肃地说:“谭净寺后山湖水中有一条蟒蛇妖,这妖的小弟被白宸舟杀了个七七八八,谭净寺不理会它的恳求,自己去少阳宗要个说法,直接被少阳宗宗主抽筋扒皮做成了一条骨鞭。”
话落,三双眼睛齐齐盯着他看。
空气一时安静。
谢星潮直接怔住了,难以置信戴焦鹤描述的蟒蛇妖被如此处理掉。这……这怎么可能,就算那人真的是白宸舟,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能教育出来白宸舟的人,堂堂一宗宗主,又怎么会如此不分青红皂白!
心情烦躁又茫然,他用眼神询问余文焕,对方则冲谢星潮微微摇头表示不清楚。
“两位听了这么久了,有何高见?”戴焦鹤轻快地说道,目光看向的却是余文焕。
余文焕瞥了一眼谢星潮,不急不慢地朝戴焦鹤和卢麒行了一礼。
“在下余文焕,一介散修——”
不待余文焕说完话,戴焦鹤便忍不住打断他,话里有话般调侃道:“一介散修?余道友看起来可不像啊。”
余文焕不好意思的笑笑,心里有了数:“问风门盛名在外的戴道友,自然比我要见多识广,高见是没有,道听途说的版本就有好几个。”
“此番旁听是戴道友就在身侧,讲得又太好,忍不住听了几耳朵,怪我听的太多,实在是听的……糊涂!”
戴焦鹤眼里多了几分笑意,暗道:这人虽然存在感低的跟空气一样,但却有些聪明得过头了。
除了穿着问风门的道服,他几乎什么信息都没有透露出来,拉过来的同伴也是门派里没名气的小辈,结果对方直接把他本人猜了出来。
若不是他长得有几分像苍穹门门主首徒余摇,戴焦鹤怎会故意停在两人身侧,一个比一个看起来有故事,真忍不住想探个究竟呢。
戴焦鹤忽然说:“糊涂在哪?”
“为何这蟒蛇妖只找白宸舟的麻烦,架不是两个人一起打的吗?”谢星潮抱着胳膊立刻问道。
听罢戴焦鹤却眉头一皱思索了起来:“因为白宸舟是水灵根,不对……他是冰灵根啊。”
无声沉吟许久,戴焦鹤确认自己想不明白后微微一笑:“我也搞不懂了,道听途说真假参半,真相是什么,只怕是本人也说不明白。”
谢星潮挑眉,黑瘦的面庞写满了你看我对你的回答满意吗?
余文焕轻抿嘴唇,仿佛在嘲笑戴焦鹤自己搞不懂还说得头头是道,可笑可笑。
没有回应,卢麒只是低着头装着心里难受和不知所措。
面对众人不信任的眼神,戴焦鹤有些尴尬语气弱了下来:“……各执一词?”
氛围渐渐凝固,所有人都没搭腔,本来也只有戴焦鹤一人嘟嘟囔囔,卢麒时不时给个回应。
主动接触的谢星潮和余文焕态度冷淡,眼神表明了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不得罪人也不亲近,社会经验多的老油条了。
现在小卢麒耷拉个小脸,显然是不高兴,脾气好的他默不作声站在一旁。
论一个话痨只能自己神经兮兮的自言自语该怎么办?
戴焦鹤无奈叹了口气,转身不理会这“高冷二人组”,拍拍卢麒指着一个方向说:“你看那个。”
卢麒下意识顺着他指得方向看。
戴焦鹤似乎只是随口同余文焕搭话,没有再继续和他说些别的,但这已经足够让旁人大吃一惊。
“坏人没有变好,他只是老了。仗着年纪大不洗澡,就想用恶臭的嘴来熏死人。打不过就寻死觅活,不仅是个老不羞还是个巨婴。”戴焦鹤百无聊赖的把年纪最大的那位长空门长老评语读出来。
读完之后,他愣在原地缓了一会。
“够损呐。”戴焦鹤被这直白的羞辱震惊到了。
然后他又读了一个年轻男子的评语,语速缓了几分,边读边思考起来:“想当英雄可惜是个狗熊。普通自信还自以为是,侮辱女性,你娘生你,可你不孝又废物,谁喜欢你谁倒霉透顶。”
一时安静,终究还是戴焦鹤打破了沉默。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声音变得有些清冷:“真想知道昨晚都经历了什么,看样子那人是被欺负到气急了,结果把这群人都收拾了一顿。”
卢麒一直盯着洞门口,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紧缩,面色平静到了一种古怪的程度,呼吸和心跳却很不正常。
随着步伐迈进呼吸似乎停滞了一会儿,忽然精神紧绷的立刻提醒:“要出来人了!”
在众人的视野当中,妖洞的阴影里慢慢走出一个人,朦胧在柔和莹白的日光中,一道身影缓缓向洞门口移动,影子被逐渐拉长,露出裙角绣着大片流云的玄色锦衣。
可惜马上就能看清脸了忽然回了头,停下后半晌没动,身材姣好得越发让人猜想到底长得何等模样,手和脖领白得跟瓷一样,背对着他们,歪头,双手一摊,然后抛出去个瓶子。
“是……女的?”卢麒是——了半天只好这么搭上后半句。
戴焦鹤用胳膊撞了卢麒一下,教育他:“什么女的,礼貌点,要叫姐姐,实在不行就喊美女!”
“……”
戴焦鹤把手搭在卢麒肩上,偏头眼睛盯着洞门口轻声道:“她站那干嘛呢,好像在跟谁说话,应该是她带队的长辈吧。”
“应该吧。”卢麒眨眨眼睛,模棱两可的回复。
没过多久,白宸舟走了出来,身着劲装黑衣,满身桀骜难驯,俾睨众生的样子很是吸引人。
日光晃得睁不开眼,她抬起手肘不耐烦的挡了一下,半睁半阖的眼眸,抬头望向云层里洒落的细碎日光,视线骤然落在对面乌泱泱的一群人,好像有点人太多了吧……
她放下手挑眉吐槽:“这是不是要安排一场大型魔种检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