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之中,没有想象中的恐怖森然,反而是一片祥和的街道,傅渊漫步在街道上,穿过熙然的人群,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当傅渊停在一道熟悉的大门前时,他怔住了。
“傅府”两颗镀金大字印在牌匾之上。
这是他的家,或者可以说是他身处过的地狱。
傅渊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大门却自己打开,发出沉闷的响声,傅渊即刻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门内却传来声音:“小杂 种,跑,你往哪里跑!”
“不要,渊儿错了,大娘,渊儿再也不偷吃了!”
舒朗的眉目骤然变色,傅渊回首,推门而入,看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拿着一根手腕一般粗的木棍追着一个小小的孩童,孩童抱着脑袋到处逃窜,不合身的破衫滑至肘腕,露出一道道青紫的伤痕,嘴边还残留着糕点的粉末。
傅渊认出,孩童是他,追着孩童的正是傅姓富商的正室妻子,傅渊记得,这次是他三天滴水未进,饿极了才去偷吃桌上的糕点,被大娘抓住打的奄奄一息。
小傅渊从他身边跑过,傅渊伸手想抱起小小的自己,带他逃离,双手却穿过小傅渊的身体,一切皆是幻影,一切皆成空,小傅渊和大娘看不见他,同样,他也触及不到。
小傅渊最终还是被追上,木棍狠狠的落下,孩童的哭喊求饶声不绝于耳,待打累了,大娘丢下木棍,啐了口唾沫,施着粉黛的脸满是刻薄:“小杂 种,跟你娘一样讨人嫌!”
说完便提衫施施然离开,留下孩童匍匐在原地小声的啜泣。
傅渊走近自己,蹲下身子,抚着孩童虚浮的背脊,灰眸斑斓深邃:“不哭,不哭,以后会有师尊的。”
声音轻轻的,语调柔和,孩童仍旧不停哽咽啜泣,他听不见傅渊的话语,可傅渊依旧兀自的重复安慰着,像是在安慰这个可怜又小小的孩童,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光华流转,场景变换,周身的房瓦顷刻崩塌消失,傅渊又身置水月峰的大殿走廊之上,廊前有一群水月峰的弟子围绕成一圈。
“看啊,这个废柴连个水都提不动!”
“啧啧,这般体质,也不知怎么通过筛选的,竟能入青鸾的门?”
“难怪师尊厌恶,赶紧下山滚回家喝奶去吧!哈哈哈!”
一句接一句的嘲弄,围在一起的弟子哄笑成一团。
傅渊走上前,他看见那年还在水月峰的自己,水桶倒在地面,桶里的水撒了一地,顺着地面蔓延开来,年少的傅渊倒在木桶旁,裤衫湿濡一片,低头不语,任凭其他同门嘲笑。
傅渊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他眸中泛着涟漪,绯红的流光闪烁即逝,似将走火入魔的模样。
恰好,场景又转换,嘲弄声渐逝,傅渊又置身他最熟悉的地方——水云峰。
“师尊......”傅渊低低呢喃。
他匆匆往顾林汐的卧房赶去,却被一声叫喝声止住脚步。
“小畜生,你再嚣张啊!”是念枕的声音。
傅渊止住脚步,叫喝声是从柴房传来的,他走到柴房的窗前,窗口是打开的,能看见里面的场景。
年少的傅渊被高高吊在柴房的悬梁之上,袍衫已经破破烂烂,还沾染着鞭伤留下的血迹,清瘦的脸颊上尽数的淤青。
念枕拿着鞭子,趾高气昂的站在前方,而顾林汐或者说是顾林汐本主正端坐在后边的木椅上品着茶。
“念枕,怎么停下了?”顾林汐双手端着茶盏,眼神冰冷。
念枕回首冲顾林汐道:“师尊,这小子晕过去了。”
“哼,这水月峰的废柴还真是不堪一击。”顾林汐将茶盏重重的摔在桌上,“泼醒了再打。”
“是。”念枕应承着,拿着瓢杓舀了勺水泼在少年傅渊的脸上。
少年傅渊慢慢睁开眼,因疼痛唇间略略呻 吟呢喃。
顾林汐起身走到被高吊起的傅渊面前,清冷道:“知错了?”
“傅渊知错。”少年傅渊虚弱的回道。
“哪错了?”顾林汐修眉上挑。
“师尊说哪错了便错了。”少年傅渊面无表情,同样清冷孤傲。
“哼,不知所谓。”顾林汐挥袖,“念枕,继续打,打到知错为止。”
“是,师尊。”念枕手握长鞭,握拳领命。
顾林汐推开柴房的门离开,经过还伫立在窗边的傅渊身边,带过一阵风,扬起傅渊鬓边青丝,熟悉的甘松清香,柴房中鞭击的声音响起,还夹杂着几声痛苦的呻吟。
傅渊双手紧紧握着窗沿,发出咯咯的声响,他垂首,脸色惨白。
为什么?他本都忘了,忘记了师尊曾经对他的种种,为什么还要想起来?
本温润的眉目此时染上一抹绯色,涟涟红流在指腕流转,傅渊缓缓起身,掌中灵流倏地突向柴房中的念枕,灵流穿过念枕的身体,念枕毫发无损,仍在继续鞭打着少年傅渊。
“呃。”傅渊顿感胸中一阵闷疼。
却仍旧没有停手,灵流一道道贯穿过念枕的身体,反却是傅渊自身在承受一击又一击,猩红的血液从他的嘴角渗下。
他在走火入魔的边缘徘徊,他知道,却克制不住。
“渊儿。”
直至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傅渊才停下。
傅渊缓缓回首,顾林汐正白袂飘飘立在他身后。
身后的鞭声和辱骂声与念枕一起消失,顾林汐也不再是刚才那副冰冷孤清的模样,反而含笑看着他。
“师尊。”双腕的绯流消失,见到顾林汐的那一刹,傅渊恢复了如一汪清潭的目光。
顾林汐向傅渊伸出手,傅渊没有犹豫,将手覆在顾林汐的掌中,顾林汐笑笑,拉起傅渊离开水云峰。
一路漫步,傅渊任由顾林汐牵着他,直到净华池停下。
池边是柔软的草地,顾林汐毫无顾忌的坐下,抬首含笑看向傅渊:“不坐在为师旁边?”
傅渊敛衫坐下,顾林汐往傅渊旁边挪了挪,紧贴着傅渊。
“渊儿是来寻我的?”顾林汐侧着头,眉目含笑。
“是,师尊,现在跟我回去吧,师伯他们......”
“嘘。”顾林汐翻身压在傅渊身上,食指抵在傅渊的薄唇之上。
傅渊身子一时僵硬住了,顾林汐双腿胯在傅渊腰间,低垂着身子,两张脸近在咫尺,仅仅一指之隔,青丝扫过傅渊的脸畔。
“师、师尊,你这是做什么?”傅渊被顾林汐逼迫往后倾着身子,双肘撑在柔软的草地之上。
“渊儿可喜欢我?”顾林汐继而往下探着身子。
傅渊躲无可躲,背贴着草地躺下:“师尊,你这是怎么了?”
顾林汐匍匐在傅渊的胸前,两具身躯摩擦,隔着衣料互相都能感受得到灼热,顾林汐倾身而下,鼻尖互抵,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傅渊如玉的脸上:“渊儿,你还没回答,你可喜欢我?”
“徒儿定是敬爱师尊的......”
“唔——”
还未等傅渊说完,顾林汐俯身噙住傅渊的双唇,傅渊瞪大双眸,难以置信眼前的一幕,顾林汐的脸放大在傅渊的瞳中,纤长的眉睫轻颤,青丝扫过傅渊的肌肤,顾林汐温热的舌头挑开傅渊的双唇,与他交缠悱恻。
热吻片刻,顾林汐离开傅渊的薄唇,她的嘴角还粘黏一条银丝,顾林汐浅浅一笑:“你知道的,我说的不是敬爱,而是男女之爱。”
傅渊白皙双颊早已染一片绯红,从轮廓蔓延至耳根:“师尊,可、可我们都是男子。”
“那又何妨。”顾林汐巧笑嫣兮,“我可以在你身下,女子可做的事情,我也可以。”
“......”傅渊怔怔的看着顾林汐,眸中被她的倩影占据,半晌无言。
顾林汐见傅渊不作答,悻悻的从傅渊身上爬起来,故作娇嗔:“渊儿不喜欢我便罢了,我也不自讨没趣。”
刚起了半个身子,傅渊指节明晰的手覆在顾林汐的手腕上,一把将她拽回,顾林汐倒在傅渊的胸口。
“喜欢。”傅渊低声道,情欲隐于眸色,“我喜欢师尊。”
顾林汐莞尔一笑,倾身而上,再次吻住傅渊薄唇,傅渊闭上双眸,垂首附上顾林汐的吻。
顾林汐卧在傅渊怀中,从侧看去,两人缠绵悱恻,青丝遮上傅渊明晰的轮廓,他恢复如天边漫卷薄云的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