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荷站在徐忆君身旁,说道:“你怎么来了?”
徐忆君却道:“我为何不能来?爷爷是为溪云山庄而死,为了他我也应当追查到底。”
他虽知她是为了自己好,可心中又恼怒她总是不辞而别,更恼怒她总是为元修明以身犯险。顾青荷见他言语生硬,不说话了。
徐忆君见她垂下头不说话,神色有些委屈,心中不忍,正要说话,元修明走了过来。徐忆君看了看顾青荷,神色黯然,默默转过身去。
元修明乍一见到顾青荷,欢喜异常,走过去,握着她的双手,说道:“青荷,终于找到你了。”又将她上下左右看了看,说道,“你没事就好。”
他眼见顾青荷于万军中冲不出来,一转眼便不见了她,这几日日夜寻她,都不见踪影,一直担心她的安危,如今见她安然无恙地在自己眼前,怎能不激动。
顾青荷见他对自己似乎是真的关心,心中一甜,可又想到他也骗了自己,挣开了他的手,不说话。
元修明以为她是害羞,可见她眉头轻琐,神情萧肃,忙道:“你怎么了?你是怪我来晚了么?这两天我一直在找你。”
顾青荷轻声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一直跟着我?”
顾青荷眼睛一红,说道:“嗯,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元修明点点头,双眸仍跳动着藏不住的喜悦。
元修明看向徐忆君,朝他抱抱拳。徐忆君心中苦笑,也朝他抱抱拳。
元修明又看向博格,说道:“博格殿下明日便要大婚,不在府中筹办婚事,却跑到这大山中来,让人好生奇怪。”
博格道:“这么大的热闹,我当然要来瞧一瞧。”
“殿下既是来瞧热闹的,还是莫要插手为好,以免中了他人奸计,伤了我大昌和南姜的和气,本王难以向安阳公主交待,也难以向陛下交待。”
“那你还不快放了我。”
“放,自然是要放的,只是要殿下下令退下山去,不得为难我等。明日本王还要参加您与安阳的婚礼呢。”
“你今日插翅难飞,明日婚礼如不能来,我们也不会怪你的。”博格一声狞笑。
“你不要中了善公子的奸计,他想杀我,却要借你的刀。”
“难道你不想杀我?”
元修明顿了一顿,笑道:“我当然想杀你,我母亲因你而死,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你。可是如今我是送亲大使,如果你死了,安阳公主怎么办?我如何向陛下交代?”
博格笑道:“你不要说得冠冕堂皇,如果今日有机会,你也一定会杀了我。”
元修明看着他眼中闪过一抹抹杀意,随即笑道:“为了安阳,我不会杀你。”
博格笑道:“没想到你也是个痴情种子?”
元修明微微一笑。
博格又道:“就算你不杀我,你能保证他不杀我?”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他正看着徐忆君。
徐忆君看了看顾青荷,又看了看博格,说道:“我要杀你,何必急于一时?”说罢收起长剑退到一旁,静观其变。
元修明道:“博格,你听到了吗?徐少侠一言九鼎,你大可放心。”
博格却仍是一言不发。
“博格,你放心,他不敢杀你。除非他将这里的人杀光,否则就算他逃了出去,也别想回大昌了,从此天涯海角又是孤魂野鬼,他舍不得。”善公子忽然说道。
元修明却笑道:“博格,这里是大昌的领土,你却率兵前来,还要杀紫微星主、忠顺王。如果你死在这里,那是咎由自取,我元修明何必潜逃?据我所知,如今得盛宠的南姜王后膝下也有一子,你死了,你说南姜王是会忙于与大昌再兴兵战,还是忙于另立储君?你不要被善公子的花言巧语迷惑。”
博格皱了皱眉头,虎眼闪着厉光,说道:“好,元修明,我答应了安阳不杀你,可是顾青荷,我必须杀。”
元修明暗暗吃惊,这才知道博格能来这里竟与安阳有关,难道是她唆使博格杀顾青荷的?想到这里,他心中大怒,说道:“我是不会让你杀顾青荷的。”
一直不说话的顾青荷忽然道:“博格,就算你杀了他,善公子也不会助你登上王位的。”
博格听她说得煞有介事 ,看向善公子,后者一言不发,一双眼睛只是盯着顾青荷。
顾青荷微微一笑,对博格道:“你知道他已与王后结盟了吗?”她说着指了指善公子。
博格惊得目瞪口呆,看看顾青荷,又看了看善公子,眉毛拧成了一团,怒目圆睁。
顾青荷接着道:“他是可以辅助他人登上王位,只是这人未必是你吧?”
博格咬牙切齿道:“朵恪这个野杂种……”
他话没说完,脸上便被顾青荷结结实实扇了一巴掌。顾青荷现在知道朵恪多半是顾影白,加上也喜欢那孩子一片天真,哪能容他对自己的弟弟出言不逊。
顾青荷甩了甩手道:“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不招人喜欢吗?嘴太可恶。”
博格顿时气急败坏,如果不是脖子上还架着一把剑,当真是要给顾青荷一拳。
紫凤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娇美,笑靥如花。
顾青荷这才想到紫凤凰在场,笑道:“紫姐姐,我说得对吗?”
紫凤凰道:“妹妹说的自然是对的。”
顾青荷转身对善公子道:“善公子,顾德呢?你把他叫出来,我有话问他。”
对方却一阵沉默,顾青荷道:“话已说到这份上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善公子道:“顾青荷,我不杀你。你不必在此为人强出头?”
“当年衡王血洗溪云山庄,顾德只怕也逃不了干系,我与你们仇深四海,有没有元修明,我都不会让你们的奸计得逞。”
善公子嘿嘿一笑,道:“哦,是吗?只是不知道,溪云山庄几十条人命见你如此对他,会不会对你很是失望。”
顾青荷怒道:“那你就让顾德出来,我也要替溪云山庄几十条人命问问他,他这么做,日后有何颜面去见他们。”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说道:“你定要见我?”顾青荷听出是顾德的声音。
人群中走出一人,立在光天化日之下,正是顾德。顾青荷看着他,与自己记忆中的父亲容貌相差不大,只是苍老了几分。
顾青荷陡一见到他,眼泪夺眶而出,她紧紧咬着唇,不让眼泪流出来。
顾德见顾青荷看着自己的那一刻仍有不舍和眷恋,说道:“好孩子,就算知道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对我竟还有感情。”
元修明心中一惊,问道:“青荷,这是怎么回事?”
顾青荷心中悲痛难忍,定了定神,说道:“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只是伯伯捡回来的孩子。”
元修明听罢握了握顾青荷的手,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顾青荷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对顾德道:“你告诉我,伯伯在哪里?”
善公子道:“你过来,我自然会告诉你。”
“你是何意?”
“只要你现在肯归降于我,我自然什么都会告诉你。你难道不想揭开溪云山庄的秘密吗?不想再和养育你多年的伯伯团聚吗,你的父亲也在等你回来呢?”
顾青荷看向顾德,见他看着自己的眼中分明有几分慈爱,可想到他几次三翻想要杀自己,心被狠狠揪了一下,冷冷道:“父亲?真是好父亲 ,三翻五次要杀我。他不是我父亲。”
她又想到那些年顾德对她严厉,并没有太多的亲近,眼睛一红,又道:“也许当初他连抚养我都不愿意,是不是?”
顾德怔了片刻,终于道:“对不起,从小我便对你不甚关心,你却喊了我那么多年的爹爹。现在想来,那一声声爹爹竟成了我最想念的声音。青荷,我对不起你,只要你愿意,我愿意弥补这些年的遗憾。”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顾青荷强忍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她暗恨自己到此刻还对他狠不下心来,说道:“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我原来以为你只是对我严厉,书上说‘慈母严父’。我从未见过我的母亲,可我却一直为有一个严厉的父亲而感到骄傲。我是不是太可笑了?”
顾德听罢对眼前这个曾叫了自己多年父亲的姑娘,心头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愧疚之情,身体有些颤抖,含泪哽咽,说不出话来。
顾青荷擦了擦眼泪,说道:“我找你来不是为了说这些事情的。我问你,朵恪,朵恪是不是顾影白?”
此言一出,除了徐忆君,元修明等人都是一惊。
众人都看着顾德,只见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惊慌,“你,你……你不要胡说。”
顾青荷心中明白了,既然朵恪是顾影白,那王后定是婶娘了,她虽然猜到了,可忽然知道真相,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
元修明见她痛苦的模样,也猜到了个大概,想安慰她却不知如何安慰,轻抚她纤弱的肩膀,说道:“青荷,你没事吧?”
顾青荷想告诉他所有的事,却不知如何说起,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想起什么事,看向顾德,又道:“我知道了。当年在山神庙,婶娘和弟弟不是被人劫走的,而是被人救走的。是不是?”
顾德望着顾青荷,终于点点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青荷却问道:“你都是为了她?”顾德听罢闭上了眼睛不说话。
“好,你不说我也不想知道。既然找到了他们,我也算是对伯伯有了一个交待。”顾青荷幽幽道,“你们既然不肯告诉我伯伯在哪里,能否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好让为溪云山庄而死的上下三十多口人瞑目,今日就算我战死在这里,也对得起他们。”
善公子眼中寒光闪动,正要说话,却听元修明道:“青荷,不要说这丧气话,我们定能活着离开这里。”
如今敌众我寡,他却仍是从容自信,不知为何顾青荷的心忽然平静下来,轻轻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