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风给了你心，那你们为什么还会相弃呢？”
辛艮觉得无法理解。
青泠嘴角泛起一痕嘲讽。
“因为他说人妖殊途，不能在一起。”
“人妖殊途？他不是狐狸吗？不也是妖吗？”
辛艮惊诧：都是妖，说什么见鬼的人妖殊途？
玩聊斋呢？
“是啊，他本来是狐狸，可他想成为人。”
青泠往火盆里放了根木柴，又将灰往外面扒拉扒拉，才继续道。
——风想做人。
他认为妖在三界地位低等，不受尊敬。
而人是万物灵长，他想当人。
我当然支持他，他想做任何事我都支持，因为我觉得他是对的。
为了助他达成心愿，我决定自断灵根，和他一起成为人。
为此红鱼骂我是世人口中的恋爱脑，智商残缺患者。
“你本是罕见的妖莲，再修三百年就可以直升神仙界了！
现在去当凡人，那不是多走弯路吗？
为了一个男人，你值得吗？”
红鱼用尾巴用力拍打着水面，发出啪啪的声音来表达它的反对。
我自然认为值得，因为风给了我一颗能感受喜怒哀乐的心。
我自断灵根，和风一起修转成人，其中过程自是无比艰苦，但我甘之如饴。
成为人后，风又向往起了神。
他觉得人卑微渺小，不如神伟大能掌控命运。
“所以他又折腾去当神？而你又一次跟随不离不弃？”辛艮有些无语。
青泠点头自嘲：“是啊，恋爱脑嘛，不过我也认为成神没什么不好。”
就是像红鱼说的，让她多走了弯路，多受了苦。
“那成神了吗？”
“当然成了。”青泠点头。
风的目的性一向很强，他也能用尽手段力气达到。
只是没人知道，妖莲青泠为了风成神，又做了多少努力和牺牲。
……
“有客人？”
大和尚的声音响起。
辛艮扭头，只见一头一身白雪的大和尚右手拎着捆柴火，左手挂着一只山鸡，腰上还有一串山里红。
青泠先笑了起来：“横爻，你这算是樵夫还是猎人？”
大和尚盯了青泠一眼，朝辛艮伸出手，让帮忙拿东西。
辛艮边姐东西边问大和尚，为什么明明有名字，以前却说没有。
“那是他们取的，又不是我自己取的。”
大和尚无所谓地说。
青泠是傍晚走的，那时野鸡汤正香，雪正大山道正很不好走。
辛艮挽留青泠被拒绝了。
“你替我多喝碗汤吧。”
青泠微笑着摸了摸辛艮的头顶，跟他道别。
“虽然过去不太好，但还是希望你早点想起来，早点回归五行。
辛艮，我们都在等着你回来。”
青泠的话辛艮不懂，但他懂一件事，那就是青泠讲的那个故事。
“大和尚，妖莲和那个风后来怎么回事？”
“分道扬镳呗，还能怎样！”
大和尚从火盆里扒拉出一个红薯，慢慢扒着皮，认真地咬着里面橙黄的香甜薯肉，漫不经地回答。
“人心总不足，得陇又望蜀。
长脚的和长根的天生不一样，不想停留的人总会有离开的理由。”
风成了神后喜欢上了别人，妖莲挖了风给她的那颗心。
后来，风又回到人间成了一个普通凡人。
这一次，妖莲没再跟随。
大和尚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来，打着哈欠去禅房睡觉，进门之前嘟哝了一句：“因果轮回，谁也逃不过。”
……
有间小铺里。
“见到离火了？”
“是。没想到是个男孩子。”
想着辛艮的模样，青泠嘴角漾起笑意。
五行中，金木水都是女形，中央土荒城也是女子，却没想到会出来个男子，这简直就是破坏队形嘛！
“她也是女子。”
绝世舒服地窝在沙发里，捧着热可可闻香气。
“她忘了过去，只记得辛艮这个名字，醒来后就以为那是她的名字。
至于转化男形，是因为受到伤害后，潜意识的自我否定和逃避。
这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等她醒来了就会恢复正常。”
青泠吃惊。
她还以为辛艮就是离火本体灯灵呢，原来并不是。
那原来的灯灵元神是谁，又去了哪里？
“前灯灵元神跟宿仇哀生一场拼斗，在消亡前把自己最后的灵力给了辛艮继承。
所以辛艮也是灯灵，准确地说是灯灵二代吧。”
绝世懒洋洋地转着手里的杯子解释。
杯子里热可可的香气很浓郁，给这冰天雪地裹上了一层温暖。
绝世像只慵懒的猫咪一样，微微眯起眼。
这人间烟火味倒是好闻，哪怕她不喝也喜欢。
当年她沉睡前，五行都好好的，这世间秩序也都还好好的。
等沉睡的她再次感受到五行不稳，强行醒来后才发现，原来五行都快要被冲散了。
五行不稳是因为污浊生发出的戾气，而松动的五行，也导致人间出现更多的污浊。
松动的五行就像被白蚁蛀空的堤坝，随时会一溃千里。
没办法，她只能费尽心力把五行重新聚拢，加入新的元素去巩固布排。
如今金木水火土前三位都已归位，只剩下火和中央土了。
灯灵那里有横爻在，只要善加引导，很快就会醒来。
反倒是困守荒原小世界里的荒城，才是头疼事。
绝一世生一世的天地灵女，五行弟子却都要从人间情字上历一遍劫才能归来，简直是个魔咒。
绝世揉揉额头叹了口气。
五行和人间到底是相辅相成，还是相生相克？
望着杯子里的涟漪，绝世陷入沉思。
青泠在小铺里待了一天后离开。
离开时绝世递给她一卷画轴，告诉她守好自己的位置。
“记住，我赋予你的不但是水，还有时间之神这个位置。
你掌管着时间的流逝和清零，这才是我保留你名字的原因。
因为青泠就是清零。”
青泠郑重接过，走出小铺时，风铃叮铃响了一声，一个憔悴的中年男人走进了小铺。
青泠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忽地呆了呆。
风！
那个从狐狸到人，从人到神，又从神回到人的狐狸——风！
青泠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那里空空如也，不再跳动。
挖了心后，天地灵女让她有了七颗莲子，也有了七颗心。
虽然每颗心都很清苦，但那是属于自己的。
青泠呼出口气，转身大步向着远方走去。
一切清零，重新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