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一道凌厉的掌风已拍到鹿骄嵘肩头。鹿骄嵘身子向旁一侧,反手回了一掌,两掌相击,两股掌力激荡,波的一声,两人同时向后退出三步。
鹿骄嵘送礼风波未平,烟迟林又来不速之客。眼前的女子与熊九艳一般年纪,体态略有丰腴,脸若银盘,头戴一朵小红花,容貌秀美,不输聂凤衣、秦凰衣等一众年轻女子。
那女子道:“鹿南风,你躲到烟迟林我就不敢进来了么?吞金居士,九天宫凤惊欢无意打扰,你要怪就怪倚天魔女鹿南风。”原来这女子就是九天宫宫主凤惊欢,江湖人称“花火凤凰”——凤霜天的母亲。
朱猊不喜不怒,一副清闲姿态,作壁上观。师父没发话,身为徒弟的四小君只能强压心头怒火;来者是客的江湖众派掌门与弟子,更是一副隔岸观火的姿态,心中暗道:“烟迟林真是愈发热闹了。”
四小鸽心下担忧,“师父应对倚天教那魔女及江湖各派,已是吃力,如今又来一个九天宫的老妖女,真是雪上加霜啊!”令狐峥也暗暗思忖,若湘水、九天宫及江湖各派三方齐齐向他发难,他应如何应对?
只见鹿骄嵘欠身行礼,道:“倚天小辈鹿骄嵘见过九天宫凤前辈,劳动前辈大驾,是晚辈的罪过。骄嵘近日既要四处打探凤姑娘的下落,又忙着给令狐小圣与凤姑娘准备新婚贺礼,耽误了上九天宫的日程,给凤前辈赔个不是。”
鹿骄嵘又指向桌上的六份新婚贺礼,道:“我才将贺礼送来给令狐小圣,小圣不肯收,您是长辈,替两位新人收了这新婚贺礼罢!”
凤惊欢冷“哼”一声,目光扫向旁边的桌子,见到了锦盒,也不管盒子里装了什么东西,抬手打出一掌,掌力冲向最近的一个木盒。
见状,闰师雁翻身一掠,落在盒子之前,亮出两把白月弯刀,往前一推,接下了凤惊欢一掌,护下了身后的礼盒。
凤惊欢怒道:“我女儿的婚事,自有我这个当娘的来操持,何时轮到你外人来乱配姻缘?”鹿骄嵘眉梢挂着笑意,说道:“晚辈哪敢乱配姻缘,这明明是天作之合!太白门与九天宫门当户对,凤霜天姑娘与令狐小圣是郎才女貌,我只是顺手帮月老做了一件好事。”
这话一出,湘水门众人大怒,朱鹮衣心口突突的疼,针扎一般,她道:“她说二郎与凤霜天是郎才女貌,那我和二郎是什么?”白鸬衣指着鹿骄嵘骂道:“魔女,太白门令狐小圣与我师姐朱鹮衣有婚约在身的,你乱配鸳鸯,强拆姻缘,如今还在这里胡言乱语,好不要脸!”
鹿骄嵘扫她一眼,道:“湘水门十八衣,我认得人比花娇的荷衣妹妹,你叫什么名字,目光如此短浅?”她前半句说的温柔,后半句话锋忽然凌厉。
江带鹤担心鹿骄嵘忽然动手,便带着五带踏前一步,护在十八衣面前,却听鹿骄嵘悠悠说道:“令狐小圣虽娶了九天宫凤姑娘,然对湘水门的朱鹮衣姑娘依旧情深难忘,依我所见,小圣定然不会负了朱姑娘。届时,两派依照约定,太白门迎娶朱姑娘过门,朱姑娘一入门就多了一位好姐妹,往后相互扶持,共同襄助令狐小圣成就一番大事业,朱凤两位姑娘也能成就娥皇女英的千古佳话。”
此话一出,朱鹮衣怒火冲头,几欲晕厥,她扶在母亲身上,脸色煞白,身上没了半点力气。熊氏兄妹亦被气的不轻,满脸黑紫,熊九言一掌拍碎旁边的椅子,骂道:“魔女放肆,我湘水门的女儿,岂能与妖女共侍一夫?”
江带鹤见师父发怒,暗叫不好,心道:“这魔女真是巧言善辩,区区几句话就能搅弄风云,不知令狐小圣要如何应对?”他目光向旁一扫,只见令狐峥虽然怒极,却极力克制。
倒是湘水门的花鸾衣怒道:“湘水门有六带十八衣,鹮衣师姐从不缺相互扶持的姐妹。我们湘水门不屑与九天宫妖女为伍。”与其十七衣与五带纷纷应和。
这一口一个“妖女”的叫着,凤惊欢怒上心头,冷笑道:“所谓名门正派,湘水门也不过尔尔,背靠烟迟林,向北还要联姻太白门。如此作风,我九天宫自是看不上的。”
这话如当胸一剑,打翻了熊氏兄妹心头的怒火盘子,两人眼底的怒意如惊涛骇浪,汹涌起伏。两派之争,一触即发,邙山、庐山等四派乐得看热闹,虎不休心道:“斗罢斗罢,最好湘水门、九天宫两败俱伤,让我们四派渔翁得利。”
鹿骄嵘却往前一站,横在两派之间,说道:“熊凤三位前辈不必动怒,伤了和气可不好。众所周知,天地万物,相生相克,周而复始;祸福相生,正邪亦可互换,所谓名门正派一念之间可堕入魔道,邪魔外道天长日久也可改邪归正,皆是事在人为。”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虎不休、羊襄、马如虎及贝雪狮皆在暗暗揣度其中之意。鹿骄嵘又道:“太白门令狐小圣与九天宫少宫主成亲一事,于整个江湖而言,大有益处,诸位且听我一一道来。”
鹿骄嵘扫了一眼满堂英豪,娓娓而谈,“令狐小圣是重情重义之人,只要湘水门点头同意,他一定遵照约定,迎娶朱鹮衣姑娘。”她特意顿了顿,看向令狐峥,问:“小圣,你可愿意迎娶朱鹮衣姑娘?”
令狐峥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我与鹮衣婚姻在即,自然要娶她的。”鹿骄嵘得了答案,十分满意,道:“朱姑娘入门即有一位姐妹,湘水门、九天宫便也成了姻亲,日后湘水门有难,九天宫自也会出手相助,两派同气连枝,岂不美哉?九天宫与太白、湘水两门成了亲家,不出三五年,江湖上谁还敢称其位魔教?岂不是近朱者赤,正邪转换。”
琴螭小君心生佩服,与其余三位小君道:“这魔女好手段,醉翁之意不在酒,这话看似是劝导湘水门与九天宫,实则是说给邙山、庐山、天门山、戴天山四派掌门及弟子听的。”棋貅道:“真是好谋略,下了一手好棋,看似调和,实则搅弄风云。”
鹿骄嵘又道:“至于太白门嘛,令狐小圣南北各有一妻,既能左拥右抱、享了齐人之福,又以一己之力连结了三派,于江湖稳定,大有益处。而我倚天教,太白、湘水、九天宫三位若念着我这媒人一份好,往后大家多多走动,鹿骄嵘一定多听熊前辈与令狐小圣的教导。”
话音一落,虎不休等四派皆是一颤,如梦初醒,马如虎拉了虎不休、羊襄、贝雪狮四人退后数步,轻声道:“这魔女一语惊醒梦中人,若真如她所言,太白门、湘水门、九天宫、倚天教便绑在一条绳子上了。届时,必以太白门令狐峥为首,他名声威望已是极盛,往后势力日渐强大,谁能压制。”
贝雪狮道:“三位前辈莫要忘记了,朱鹮衣姑娘背后还有一个烟迟林。烟迟林不问江湖事,但江湖上谁敢轻视吞金居士。”虎马羊三位掌门浑身一颤,虎不休悄悄偷看熊九言一眼,轻声道:“他们强我们便弱,若熊掌们动摇了,或朱鹮衣执意要嫁令狐峥,我们务必拼力阻止,切不能让他们五派正邪联盟。”羊襄道:“好!”
几人正暗暗谋划,却听得令狐峥义正言辞地道:“令狐峥无福消受齐人之福,也从未想过娶二妻。”凤惊欢朗声骂道:“你当我九天宫送女和亲么,我凤惊欢不屑为之;我女儿的婚姻大事,全凭她的意愿,轮不到你这个外人在这里指手画脚。”
鹿骄嵘却道:“两位新人已拜了天地,天地为证啊。”凤惊欢道:“哼,这桩婚事,还需我女霜天愿意,否则我九天宫绝不认。霜天为你所劫,被你强扭姻缘,如今又下落不明,鹿南风,此事全是你一手造成,说,我女儿是谁劫走的。”她一身怒火,丹田中的真气内力已尽数灌入掌中。
鹿骄嵘道:“是我这媒人办事不利,挟制不了前来抢亲的黑衣人。令狐小圣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青年才俊,在江湖中名望颇高。多少名门正派的千金或女弟子,争着抢着想嫁他为妻,知道小圣成亲,嫉妒的姑娘比比皆是,说不准就是哪个门派为了千金或女弟子所为,劫走了九天宫的凤姑娘。”她说话之际,目光逐一扫过江湖各派掌门。
邙山、庐山、天门山、戴天山,哪一派没有女弟子,三位掌门面上一慌,急道:“魔女,休的胡言乱语!”鹿骄嵘哈哈大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几位掌门何必慌张,莫非真是几位劫走了凤姑娘?”
令狐峥心道:“好一招祸水东引,这魔女东拉西扯的本事极是厉害。”贝雪狮却淡淡一笑,道:“三位掌门自然看不惯令狐小圣背信弃义、另娶妖女的行径,即便路见不平,也只会训斥小圣,哪里会大费周章劫走九天宫的凤姑娘?”
凤惊欢一听,怒火冲向头脑,烧得满脸通红,说道:“鹿南风,既然找不到我女儿,我就将你带回九天宫,直至霜天安然归来。”话音一落,她挥出右手,一掌拍向鹿骄嵘。
三雁见状,亮出弯刀,拦将上前,正要接招,却听得鹿骄嵘喝令:“退下。”三人急忙翻身一转,撤向一旁,鹿骄嵘竟不用青龙任月鞭,待凤惊欢掌风临面,她右手平平挥出,恍若鸟儿低飞掠过水面,跟着豁然翻转,迎将上去,便是波的一声,接下凤惊欢一掌。
凤惊欢掌中迎来一股冰寒之气,自觉奇怪至极,心中暗道:“这魔女使的是什么掌法,竟如此冰寒。”她自己的手掌隐隐泛红,似被火炉烫过一般。
湘水们十八衣中,南六衣极少出山门,秋藕衣、罗蒲衣齐声问道:“大师兄,那是什么功夫?”江带鹤道:“听闻九天宫有一套花火错掌,落手如火烧,在肌肤上留下的红印如一朵小红花,想必这就是花火错掌。”
罗蒲衣忽然好奇起来,问道:“花火错掌,名字倒很奇特。梨衣,你说她能赢么?”春梨衣道:“鹿南风武功极高,她多半赢不了。”两人站在人群后边,窃窃私语。
鹿骄嵘道:“九天宫有花火错掌,我也有一套掌法,名为拾水欢,出手冰寒至极,专克你的花火错掌。”凤惊欢微微一惊,带有三分疑惑,道:“那我便要一试真假了。”
只见凤惊欢左右两手迎风一晃,双掌并出,向外推去,似牡丹绽放,煞是好看,但顷刻之间,两掌向上一推,又似烽火冲天,向着鹿骄嵘门面打去。这招叫做“牡丹烽火”,凤惊欢手掌已通红一片。
那掌风临近,鹿骄嵘便感到一股灼热气息,她不慌不忙,双掌自下运起,挟来一股寒凉之风,向前打去,波的一声,一热一寒两股掌力相撞,挤得两旁之人都向后退去。
凤惊欢手中热息已被打散一半,她心起疑惑,思忖道:“难道这魔女的拾水欢掌当真能克制我的花火错掌?”她不肯相信,两掌交替挥出,其形如芙蓉初绽,出招“芙蓉猎火”,打向鹿骄嵘。
鹿骄嵘认认真真回了一掌“白水澹澹”,掌中寒气如水波般涌出,两掌相击,凤惊欢并未占到一丝便宜,她心有不甘,又出一掌“月桂星火”。鹿骄嵘两掌平出,道:“我这招叫水面初平。”
凤惊欢道:“你且吃我一掌海棠烟火!”鹿骄嵘应了一声“好啊!”双掌似波浪起伏,缓缓打出。两人在大堂中打得起劲,两道亮丽的身影来回移动,掌力一道接一道打出,靠得近的人隐隐感到凤惊欢掌风之中带着一股灼热气息,而鹿骄嵘打出来的掌力却透着冰寒。
湘水门十八衣担心为两人的掌力波及,连连后退。太白门四小鸽却十分好奇,抬脚欲前,仔细看清楚,却被令狐峥伸手拦下。
烟迟林四小君颇是不满,书狴道:“这一大一小两个妖女竟敢在积空堂放肆,岂有此理。”说着便要上前,朱猊却摆手说道:“难得一见,你们四人站到后边去,莫要出手捣乱。”
话音一落,只见凤惊欢一掌打飞了桌上的美人镜,击向鹿骄嵘,鹿骄嵘右掌轻出,回了一招“绿水清波”。美人镜被两边掌力所击,一热一寒,滋啦一声断出一道裂痕。
凤惊欢见状,又出一掌“红梅山火”,掌力热气打向镜子;鹿骄嵘回了一招“易水生寒”,寒热相击,美人镜“哧”的一声碎成两半,碎片为两道掌力所震,径直飞向吞金居士朱猊。
琴棋书画四小君大吃一惊,他四人方才被朱猊赶到后边,出手阻拦已是不及,而朱猊却端坐在首座上,稳如大钟,竟不避不躲。眼看镜片已飞到面前,一个人影却从旁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