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赫西塔个人篇
书名:咒 作者:乌鸦永不复生 本章字数:10314字 发布时间:2023-04-02

赫西塔个人篇——



感觉好安静。

我陷入了无限的黑暗中,灰暗的记忆如渗入的雨水。


一幕幕画面在我脑海中闪回,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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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生下就被抛弃的前半人生里,见证过怪力乱神在这个世界的纷争。


千年的时光,不管是哪个种族早已更新换代,遗忘的尘封历史也随着时间淹没变成了亦真亦幻的传说故事。


在君萨克王时代,天域教被称为旧日教条,人们都遵守着严格的戒律。


那时的‘魔法’还没有迎来改变, 被旧日教会认为是邪恶异神的诱骗,所有人不得触碰的禁忌,魔法资源贫瘠使得人类的愚蠢也被无限放大。


我的原生家庭是无比虔诚的旧日信徒。


我天生拥有不可思议的预知天赋,当我触碰到一个事物时,关于它过去与未来的所有信息便如风暴一般袭击我的头脑。


四岁的我欣喜雀跃的向家人展示这股能力,母亲却惊恐万状的把我逐出家门。


人们总是害怕未知事物,他们不理解我为什么说出的话在未来灵验了,无知让他们认为那些灾难是我造成的。


一片咒骂声。


拥有天赋的人不会受到欢迎,甚至会被无知的信徒当众处死。


我成了孤儿,被家人丢在外面自生自灭。


十四岁起,我就开始偷看禁 书,自学魔法,沉迷神秘力量,在收养所里苟活着。


十五岁那年,我遇人不淑,被一个白眼狼举报是使用‘异术’的人,我拼了命的逃避教会的追捕,用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最后走投无路躲在一个老妇人家中。


老妇人叫德丽,躲在山林中的自然女巫,她对我格外照顾,也是我第一个老师。


我活的狼狈落魄,在社会的边缘苟延残喘的活着。


我的苦难全都是由人类这些所谓的宗教造成的,所以我对信仰从来不抱有什么希望。


或许是对那个压抑人性,愚昧的黑暗时代过于失望,我从未怪罪过抛弃我的人。


我时常会质疑世界,什么美好圣灵,根本不存在,神灵并非像书中写的那样仁慈宽容,不然我那么多次的祈求为什么都没被回应呢?


陆地上的人没有见过高天的景色,就妄图揣测其本质是愚昧的。


许多人没有见过神明,认为神明的事迹只是传说,但即便如此,人还是要祭拜那些雕像,祈祷,赞美,似乎这些举止已经和他们融为一体了。


我对此觉得好笑,因为他们敬仰的神并没有回应过任何一个诉求。


浪费时间。


人们本可以继续麻木的活着,每天重复同样的事情,一复一日。


无聊又枯燥的日子直到那璀璨的仲夏夜晚来临被打破,而我的无神论主义也在那一天被打破。


堕 落的圣灵,带着耀眼的星芒,从天上像繁星一样陨落。


祂们脱去天使的荣光,穿过无相之门,带着崇高的理想,相约于尘世间。


其中一共有一百五十位。


为首的是十大天使之一,西佩瑞尔。


几乎一夜之间人们都在沸沸扬扬传着那晚流星划落一定是天使坠落于凡间。


教会很快介入此事打压并宣称传闻有辱神之威严。


慢慢的便也无人再提。


但我没有看见什么陨落的天使,也从不相信哄小孩子的童话故事,我只记得那天的盛夏夜美不胜收。


后来过了很久,欧尼亚特兰迎来了一次宗教变革,新教天域教推翻了旧日教条,以堪称奇迹的影响力度覆盖了整个罗兰大陆。


当然,天域教也解放了巫术与魔法。


虽然这令我心生喜悦....


但我的预知直觉告诉我一切并非像表面这般和谐,世界的某处好像缺少了什么似的,这直觉如同鬼魅一般如影随形,伴我耳旁。


再后来我的预知直觉是对的,世界上开始出现魔物。


我们称它们为‘零度魔物’,没有任何理智与智慧存在的生物。

它们刚开始希希落落没有成群结队,在林间,山谷游荡,把见到的一切能吃的都吃掉,它们肆意破坏建筑,极为喜欢猎杀魔法师,因为魔法师体内蕴藏的巨大源能量对于它们来说是上好食物。


人们对此毫无防备,因为它们出现的太突然了,而盛夏夜的天使们只存活于人们口头相传的传说中,迟迟未露面,没有人知道这些凭空出现的魔物背后的真相是什么,就连当时的我也是如此无知。


既然可怕的魔物喜欢吃魔法师,这天降的魔物灾祸自然而然就得由魔法师背锅了。


教会虽然没有再阻止魔法学术的研究,但一些旧有的固执思想依然让巫师们的处境低人一等。


魔法只是改变了这个时代,并没有改变我凄凉的现状与前途,生活还得继续。


我无法关注美好与爱,因为我有更迫在眉睫的事情要处理——那就是怎么活下去,仅仅是填饱肚子都很艰难。


所以当看到真正的天使降临在我身边时,我几乎是有点不可置信,甚至以为自己出了幻觉。

那天月色朦胧。

天上羽毛缓缓飘落,轻盈又神圣。


那流泻而下的长发微微散发星芒。


他身穿亚麻长袍,步伐轻盈,宽大的帽兜遮掩住他的面目,洁净的好似从另一个世界到来。


而我因为被发狂的魔物追杀到毫无退路可言的死巷子里,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以为今天是我的死期,神的使者终于来迎接我了。


他的降临使魔物很快离开了。


我感受到了那修长身影的视线,祂摘下帽兜。


我捂着伤口倚在墙角,分不清现实的恍惚着,抬头便对视上了那婴儿般的蓝色双眸,像永不融化的冰川。


银色的发,蓝色的瞳,面庞如天工雕饰,不似人间造物,那双眼睛自上而下投来目光时,犹如神兵降世,极致的冷霎时延漫全身。


不可否认,这是一张漂亮又神圣的脸。


不知是月的辉光使我出现幻觉,还是这从未见过的圣洁气息让我犯了妄想.....眼前人的颅后好似浮有一轮剔透的光环,就像皎月照耀在教堂内的玻璃玫瑰窗一样美丽。


神性又空灵,像真正的圣灵临幸了一样……


我当然不相信神明显灵之类的鬼话,再显也显不到我这破地儿去,我大抵是贫民窟呆惯了,看个白净的帅哥都觉得是天降圣灵。


只不过他身上这股神圣的气息实在难以遮掩,让我怀疑他是不是教堂的神圣阶级骑士。


教会和巫师之间还存有一些旧有的矛盾,没有使两方达到可以笑脸相迎的地步,所以我很快警惕起来。


魔法师的体质吸引魔物,教会直接建议巫师不要出门,免得把失去理智的怪物带到城内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高贵的上位者总是看不起初燃星光的魔法师们,他们甚至不想着却反抗暴力魔物。


眼前这位先生看起来浑身透漏着一种不食烟火的贵气与疏离,看上去像是哪家不好惹的大家族人物。


所以我很自觉的开口承认错误:“让魔物险些跟随我进了城,是我的过错。”


是的,都是我的错,无论是被家里人扔掉,还是被魔物闻着源能量气味跟随到城内......


都是我的过错,因为我带着这个时代不受欢迎的东西出生了。


他先是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出来。


这一弯眉眼可不了得,春花烂漫,腊尽春回,寒刃一般的锐气消失的无影无踪,青年精致的面庞像融化掉的春冰愈发愈夺目。


“你的过错?为什么这样想?”


“.......”我攥住衣角手摩擦着,头脑像是堵塞的山石,伤口的刺痛与心中的憋屈让我难受的一句话也说不住。


是啊,为什么这样想呢?是已经习惯于被指责了吗?麻木的背影找不到振作的出口,只能沉浸在行尸走肉的生活中不能自拔,每天醒来时是焕然一新,也是彻底遗弃。


玫瑰花腐烂的味道比野草还难闻,当世间只剩下指责嘲讽那就不配拥有温柔。


“那天陨落的天使,才是这一切的祸源。”


我只是闭着双眸,倔犟的说出令人寒嘘的话语,不知怎的要把这一切都归于那天的盛夏之夜。


说完就后悔了,因为这意味着我可能要被送上绞刑台丢掉小命。


“是啊,天使们无视了这点,注定会在神的责罚中活下去的。”


青年同意的点了点头,说出了同样极刑程度的话语,当我想劝导他不要把话说的这么危险时,他一连串蹦出了更多极端的词汇组合。


“祂们偏执又傲慢,从不肯正视自己。”


我略带惊色的看着他,寻思自己是不是终于找到同病相怜的知己可以病情交流了。


“嗯....”我眼珠子转了转,想跳开这个危险的话题,“今天感谢你的出手相救,今后我必会报答此恩情,不过.....你是圣骑士吗?”


我实在好奇为什么魔物看到他就会离去,如果不是天选圣骑的话,那就一定是某种强大的驱邪巫术。


“圣骑士?很可惜我不是哦。”他摇了摇头。


“哎?”


难道真的是魔法师?


“说起来,你是女巫吧?神赐予了你什么?”


我哼哼两声,自以为很厉害的说:“预知能力,我将来可是要成为大魔法师!”


远处传来的吵闹声断了我吹牛,是巡逻的士兵,毕竟魔物跟随我引出了不少动静。


我想我该离开了。


我从动作间隙中分出半分眼色给他,发现那明亮的眸里流露出些许怀念般的情绪。


果不其然,他接着又说了一句:“我也有一位故友,祂知晓命运的奥秘。”那双蓝眸目似朗星,“可惜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能和他这样的人做朋友恐怕也不是什么寻常人物,我几斤几两心里清楚,有点受宠若惊。毕竟是救了我命的大恩人,我也乐意捧个场,“有多久没见?”


他想了想:“已经记不清了,上次见面还是在天上。”


“天上?”


“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地方——天域。”


我捧场的热情瞬间烟消云散。


他说的好像是圣灵之城希纳维,写给小孩子看的神话故事。


我抬眼匪夷所思的看着他,此人有臆想症。


“嗯嗯。”我面色诚恳的说,“那更要好好珍惜眼前人,您说是吗?”


“是啊。”


他垂眸,长睫染上了一层银碎,微微颤动着,瞳孔像涛浪泛起的涟漪白光,又似从水中捧出的月光石,在他的虹膜中,倒映着我的身影。


这个人,好像有什么强大的魅惑一样!


我感受到了强烈的情绪,是怦然心动的感觉。


“佐伊去莺歌街道巡查,罗恩德,你去跟着他。”


巷子的出口站住了几个巡逻的士兵,他们分布任务,并没有发现我们,也或许发现了。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他突然开口问。


“菲尔斯.赫西塔。你呢?”我随即答道,好像就等着他这句话。


“叫我伊穆莱尔就好。”


伊穆莱尔?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这便是我和他的初遇,我是有些动心。


因为他脸长得好看,正常人都会心动的吧?


那天回去我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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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呢,我频繁的遇到伊穆莱尔先生,好像哪里都有他似的。


旁人们说我又不知在勾 引哪家的少爷。


但,我一点都没听进去。


这位神秘又好看的先生似乎是个魔法天才,他告诉我关于以诺魔法的奥秘,是使人类成为与神明同等存在的神圣技术,这是一种哲学思想。


以诺魔法是一道经由死亡、复活而完善的过程,象征了从事朝圣的人的灵魂由死亡、复活而完善。


他告诉我,要从自己的内心寻找力量,神就在那里。


他知道的如此多,一点都不像人间留客。


而我慢慢的被他牵动着。


我本就怦然心动,又对他日久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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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西塔,有人找你!”德丽太太扫着门前落叶,大声朝着屋内喊。


她气呼呼的对另一旁的梅斯太太苦恼道,“噢,我的天呐,还是个男人,是个男人,她才十七岁.....”


暮春夜晚,皓月当空,远处水色浩渺,天地如一色。


我是在后山看到他的,拨开树叶抬头便对视上了伊穆莱尔那双湛蓝的眸。


他手中正握住花枝,犹如孤月钻出云层,散落淡淡光辉,花瓣在那无一不完美的脸颊上落入柔和的吻。


海风吹不散玫瑰,月色难逃皎皎。


“赫西塔。”他呼唤我名字的声音像一阵清风令人舒适爽快。


那枝花插入了我的鬓间。


近在咫尺的声音与呼吸让我涨红了脸,仅仅是指尖触碰发丝,我却觉得全身上下都在烧灼。


我乱了心跳,慌了心神,将自己的爱慕说出了口。


“什么是爱?”他轻轻询问。


我愣了愣。


爱?


每个人翘首以盼的,名为爱。


是人人都想从某个同样孤单的灵魂里找到爱;是匆匆擦肩的某一刻;某个抬眼的一瞬间;不经意的轻轻触碰。


“是造物主从玫瑰诞生起,就谋划的某场邂逅,无论你多么失望,从那个人眼中看到的光,足以激荡起你雀跃欣喜的灵魂,点亮整个夜空。”


“仅仅是初遇的一眼?”他忍不住笑出,弯弯眼眸仿若流星坠过,荡漾心底。


“所以才叫爱啊。” 我迎上他的手握住,抬头直视他。


“惊鸿一眼,就会让我无法忘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风吹过,漫天飘飞的嫣红。


他捧起我的脸,唇间是淡淡的笑意。


时间好像静止了。


有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由远及近。


有白色羽毛泛着光从天上轻盈的飘落。

我看到了伊穆莱尔身后的双翼,那层微薄蓝光覆盖的翅膀,好像随时快要消散不见。


神纹弯曲蔓延向上,直到充斥他的双目。


潮湿的海风拂过天使的银发。


辉光在他的脑后聚集,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不真实。


后山之下的教堂敲响了钟声,清纯亮丽地响了起来,悠远而肃穆,渐行渐远,像是来自苍穹。


我满身、满耳、满眼都是钟声。


对啊,他说过,他来自天上。


我感受到了他温柔的吻,在唇间回荡。


也听到了而后赶来的德丽太太的大叫:


“赫西塔!你果然在鬼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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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流不能熄灭爱情

江河不能将它冲去

我的爱卿在少女中

有如荆棘中的一朵百合花

你这女中极美丽的啊

你的爱人往哪里去了

爱情啊

众水不能熄灭。


——节选《旧约圣经 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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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夜的传说是真的。


世上也真的存在神明。


后来过了许多年之后,我与伊穆莱尔结婚生子,是连做梦都觉得魔幻的程度。


女巫能和爱的人携手共老,已经幸运的异于常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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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伊穆莱尔在一起总是在提升魔法,我们走遍所有的地方去冒险,这也为我后来得有‘万知女巫’的称号打下了基础。



魔法研究让我颠覆了对神灵的宗教印象,比起神灵这个称呼,我更喜欢叫祂们为支配者。


支配者居住在另一个凡人无法达到的天启世界里,被宇宙的无相法则束约着。


世间突然出现的‘零度魔物’是因为贸然到来的天使们没有遵循无相法则,毫无顾忌的打开‘无相之门’才导致的结果。


祂们带着本灵的力量与权衲降临这个世界,导致隔绝异世界的结界变弱。


许多不属于这个世上的魔物也随之入侵。


天使在千年之前就封印了混沌序列的魔龙耶戈邪尔。


祂们之中的大君米凯尔牺牲了自己的源能,在日耀天陷入长眠疗愈,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而在这混沌之战又过了一千年,群天使陨落,改变世界的讨伐之战便开始掀起狂风。

天使堕 落的原因复杂,伊穆莱尔是掌管星体奥秘与占卜术的天使,虽然祂也堕 落于人间,但并没有忘记维系卡德之神的旨意。

他称这次的陨落为——神的伟大计划之一,神派遣他们到这里来,指引人们结束无知与磨难。


我只能感叹他不愧是神的乖孩子。


天使们藏去翅膀,隐匿于人间,带来无数的知识与魔法科技,悄然改变着罗兰大陆,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开启新的时代。


虽然天使的堕 落原因没有具体的得到答复,但祂们确实因为质疑天域希维纳才选择堕天…

不可亵渎的希维纳一定是唯一正确的旨意吗?

如果真的如此,为什么主神要赋予他们不同的感情与个性....和对人间的向往?


人类与天使是不同的。


天使是神的宠儿,祂们神圣强大,有不同的状态和目的,拥有支配的权能和责任,他们毫无波澜,不用为了任何事而发愁。

而人类不同,他们有着自己的使命和命运,会在喧闹中取暖,会独自面对夜空,不管在哪里,处在怎样的境遇,他们会相遇、会互相鼓励.....


他们拥有主神最重要的东西——爱。

比耀天使米凯尔更加闪耀的存在,是爱。

爱能创造连接也能毁灭,是一种纯粹的力量。


我爱着伊穆莱尔。


并诞下了两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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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以为,爱情可以填满人生的遗憾,然而,制造更多遗憾的,往往也是是爱情。


我和伊穆莱尔都知道,一场讨伐之战即将拉开序幕。


这会是千年后的天域教最不想承认的传说,记载这场战争的书籍也全部被当成禁 书烧毁了。


点燃战争的最后一根导火线是自然天使赫贝塔尔被杀害。


西佩瑞尔手下的一位天使长,祂的妻子乌丽塔瑞凯窥祂的权衲,祂的孩子盲目仇恨父亲的种族。


海精灵塞壬乌丽塔瑞与她信仰异日支配者的族人们袭击了尚在爱情与亲情麻痹中的天使。


他们撕碎祂的冠冕,吞噬他的权衲,毫无保留的将最后一丝属于亲人的温情推入地狱。


当天域发现了堕 落的同伴时,这位自然天使已经剩下被分食的残骸。


赫贝塔尔的死掀起了同胞的愤怒,精灵之地战火纷飞,希纳维的秩序与教条遍布了精灵圣地。


就连光精灵雅凡洛永远歌颂并追随天域也无法平息圣灵们的怒火。


而堕 落的一百五十位天使也终于迎来了他们的命运——希纳维的审判。


陨落的天使们随意挑选自己喜欢的伴侣,并与之突破禁忌果实,创造了无数半神。


而那群存在成了有恐怖力量的群体,夹在着人性欲 望失去神性庇护的半神们,便成为了毫无智慧且危险极大的魔物。

讨伐堕天使与其血裔的命令不容刻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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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两个孩子,琉格斯与桑杨莎,是罪者的血裔。



而我是引 诱天使堕 落的'初堕者'。



“没关系的,我们可以一起逃!”


依旧是春的季节与夜晚,我拉着伊穆莱尔的手,不愿放弃希望。


他却望着我,眉眼里是止不住的苦涩,就好像在惋惜优昙一现,即使花开的再热烈,也终究是一场梦。


“我可能无法与你们同行了,这会暴露行踪而连累你们。”


“什…?”


这时我绝望的看着他,心底的无助被放大,随着远处沉钟的一声声哀叹越陷越深。


行走在阳光下,黑夜中,空气里,都是无用功,神灵支配的是世界。

而伊穆莱尔早已预见他的未来。


“我已经有堕 落的迹象了,马上就会坠入深渊永不见天日…”


多么无力回天的不想放手。

我的手紧拉着伊穆莱尔,好似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不见,“说什么傻话,我会保护你的,再说了…隐匿气息的方法很多…而…”


“赫西塔,隐匿已经被祂们察觉到了,这不是长久之计,这会危害到你。”


他平静的打断我的话语,用手轻轻抚上我的脸。


“看在琉格斯和桑莎娜的份上,带着他们快逃,在天亮之前出发,我会用我还未被耗尽的所有力量将你们的气息隐藏。”

“不要…那你怎么办?”我咬着下唇煞白。

“明日之后,祂们便会前来,你们先走,我随后就跟去,好吗?”他看着我,最后无奈的笑道。


“…你和我一起走。”我执着的拉着他。


“赫西塔,要向前看,往后尽是山花烂漫。”伊穆莱尔说道。


“说谎。”


今日的风微带凉意,伊穆莱尔的羽毛已经有逐渐发黑的记象。


这说明天使们已经注意到了他,他们带着法则的力量正在逼近这座住宅。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沉默着,我们苦涩的对视。


“今晚的风,是栀子花香。”


伊穆莱尔首先打破沉寂。


我喜欢尘世的味道,喜欢花的芳香,海的潮湿,人间之情,人心之暖。


栀子花真的很香,十里桃花也很夺目。


“我会直面我的命运。”


我不想去到深渊,不想面对这样的命运,不想陷入永远的黑暗…


我才不要失去你。


“当你抬头仰望星空的时候,其实它们大多数都已经消失在混沌中了 。”


明明…明明都已经遇见你了…菲尔斯.赫西塔!


“这场劫难是注定的。”


这乌暗的时代,是有缘无份。


“我至少懂得了什么是爱。”


我爱你胜过星河,且从不后悔。


“外面的声音太嘈杂时,听自己的心就好。”


活下去,我的大魔法师。


伊穆莱尔紧紧的抱住我,他对我诉说着嘱咐一般的情话,我可以感觉到他的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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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醒了熟睡中的桑莎娜和琉格斯,快速的收拾行李。


伊穆莱尔静静坐在那里,额头上的神纹已经开始发紫。


“妈妈,我们去哪儿?”桑莎娜揉了揉睡眼蓬松的双眼。


“妈妈,爸爸不和我们一起走吗?”琉格斯稚嫩的问着。


天色已经可以微微看到橙色的曙光了,我拿着行囊,两个手拉着琉格斯和桑莎娜,站在那里深深的看向伊穆莱尔。


“等到下次见面,再送我一束花吧。”


我拉着两个孩子的手,不愿放弃渺茫的期待,和他做了最后的道别与破碎的约定。


“好,等我。”


他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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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拼了命的逃,像那时躲避教会一样,最终在一个偏远的村落里安家。


一切都正常,可是…


过了那么那么那么久。


我还是没有等到伊穆莱尔。


他留在我身上的印记气息已经消失了。

——




琉格斯和桑莎娜成为我活着的心灵支柱。


我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居住,将他们藏在家中,不被天使发现,明明一切如此天衣无缝…


直到那些恶心的村民,毁了我的人生。


琉格斯和桑莎娜随着年龄增长,他们体内的天使之力愈加无法隐藏。


山下的村民们觉得我是异端,因为我的面貌从不显老,且没有丈夫,在那个年代,没有丈夫的成年女性要遭受人们的唾弃与质疑,愚蠢又极端的陋习。


他们好奇我,便趁我出来买食材时,将教会的圣骑士请来严查我家。


与神同在的圣骑士当然是神的双目。


天使们还是发现了我们的踪迹。


当我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了,那场火一直在燃烧着。


我丢下所有东西,不顾一切的冲进大火里,即便被灼烧肌肤也无所谓的大声呼喊孩子的名字。


那是伊穆莱尔最后的温存。


我在火势中翻着滚烫的木板,终于找到了琉格斯和桑莎娜被烧焦的尸体,琉格斯抱住桑莎娜,想保护自己的妹妹免受灼烧,可他幼小的身躯是挡不住这无情的火焰的。



——



雨夜浇透了窗外的衣衫,我傻傻的等着,一日复一日。



彻夜难眠。



气身恼命。



无法绽放的花,无法归来的人。


我焉去的爱,是有缘无份。


我死去的子,是祷歌的永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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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穆莱尔蕴藏在我体内的一些剩余力量被我轻松使用魔法达到了生命延续。


我不要死去,因为我还没找到他们。


过了百年后,时代彻底变了,欧尼亚特兰建立了第一所魔法学院,我被邀请去教授占卜学和魔药学课程。



我真的成为了大魔法师,人们称我为千年前的万知女巫。


但因为我那烧伤的容貌问题,我还是选择居于无人的黑莓林里。


后来我遇到了与我经历相似的孩子,名字平凡又常见,但长了却一副倾城绝世的脸。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令人不安的美。

蛊惑人心的妖艳面孔中带有一股古灵精怪的清纯。


她感知世界时,警惕的样子像一只初涉世的小狐狸,透着天真的残忍和狡黠的本能。

她来自遥远兰国。
黑发红眸,肌肤如雪,媚骨天成


兰国,一个神秘的国度,混乱无序,拥有神秘的未知力量。


传说那里有妖,妖与魔物不同,妖可以是动物变成的,可以是某一个年久的物件变成的,甚至说人也可以变成妖。


在这千年的岁月里,我到过许多地方,甚至是地狱,但无论如何寻找,全世界都看不到伊穆莱尔的身影。


这女孩的身上带有一股不祥之气,我在地狱中听说过这样的传闻,她是徘徊人间的诅咒,会玩弄着人性中最渴望的部分,然后将其引导成恶欲,从根本上摧毁一个人。

天真而残忍的妖物,她的名字——叫简,妖物'简'是不生不灭的集体,她们从不幸的执念中诞生,引 诱着万物堕 落…


而她们最后的下场,无一不是被人杀死,而被杀死的'简'的尸体,很快就会长出新的'简'来。就这样,无论是人类,还是'简',都无尽无休的陷入了一场又一场的惨案。


我知道自己要和她有一场注命中注定的孽缘。


兴许是我那固执的念想,引来了最终的不幸,也或许是我真的该休息了。


我告诉我那雅凡洛精灵的旧友纳塔利,如果觉得自己无法承受她的诅咒,就让她来我这里吧,我来终结这诅咒之物。


最后简还是穿过黑梅林不远万里来找我,比我预想的要迟一些。


我本想吃过晚饭就将她杀死再用火焰将其烧成灰烬湮灭的。


或许是我心中的那股人性弱点作祟我心,我被她那坚定天真的情感打动。


“我才不要死亡,我才不要变成怪物,我要结束这可悲的命运!”她高声对抗着不公的命运。

眼前站着的简似乎并没有完全'简'化,她还保留着一些人性,即使在表现出想伤害他人的本能时也会努力克制,与诅咒的意识做抗争,她知道她不能死,因为死后她的意识将不复存在。

简只是想活着罢了,她出现在这样一个邪恶集体中又拥有与众不同的意识是悲剧。

我看着她,恍惚间想起了自己,生来带着魔法天赋降临的女巫,被认为是灾祸,不被时代承认,好似生来就该被毁灭。


杀死她并不能找到解决方法,她的死亡只会带来更多麻烦,简的诅咒没有破解的方法,或许天域才有可能找到一些线索。


神已隐去,天域成为了传说,凡人更无法抵达天启世界。


于是我改变了方案,收留了她,给她戴上早已准备好的一对压抑诅咒的耳环,不准她出现在人类居住的地方,教她压抑自己诅咒的巫术与魔法知识。


这孩子唯有通过魔法改变命运。

简没什么魔法天赋,但好在悟性较高,魔法一天比一天进步的快。


她掉落到遗弃的神庙里,依靠自身的灵视天赋看到了耀天使的临在力量。


她的双眼成为了她无知莽撞通灵的代价,虽然她那奇特的体质让这双美眸又重新归来,但我相信她忘不了这次教训。

简的灵视能力让我更加相信她可以创造属于自己的奇迹。


我很喜欢栀子花,她不懂我为什么喜欢,便也模仿着喜欢起来。


她就像刚化为人类的妖精,什么都会好奇,一步一步学着如何在人类社会里生存


简是充满美丽与活力的,她那白皙肌肤,是我求之不得的。


我没有一幅健康的身体,我的皮肤被圣火烧伤留下永久痕迹,一直在用虚假的幻术维持着,我的身体用魔法强行维持它的生命运转已经违背了自然法则,那丑陋的,印象深刻的烧伤是我巨大的心魔。


即使在水晶球中看到那已经转生了的琉格斯和桑莎娜的面孔,我知道他们已经与我没关系了,但我还是想去看看他们。


我有想过放弃执念,回到欧尼亚特兰过正常的生活,可身上这永远也消不掉的伤疤时刻刺痛着我。


蛮搞笑的,活了如此之久且无所不知的女巫还在乎着这些,一点都不是贤者的作风。


千年的思念,居然变成了执念,或许我根本不是不死之身,而是因为那强大的固执,被迫留在现世的孤魂野鬼。


我羡慕简年轻的容貌以及那强大的自愈体质,即便那是诅咒。


焦虑与惶恐占据了我,伊穆莱尔的脸庞划过我的脑海。


即使我找到了他又如何呢?


我如今年华已褪,违背常理的活着,一切只是为了无意义的寻找。


他知道了,一定会很失望吧?…


当我知道我有这种念头时…


我就知道,我要结束这一生了。


我被简的诅咒潜移默化的侵蚀着。


即使已经压抑了她的诅咒威力,但这也只是放慢了诅咒侵蚀的速度而已,不代表它被消灭了。


在夜雨未眠的夜晚,我终究还是没有抵住诅咒的魅惑。


喝下了以她头发浸泡的血液,我无法思考,企图用身体来封印住她的诅咒,其实也是为了变成简,拥有强大的自愈能力,哪怕被她同化。


那条蛇是我的心魔,它肆意嘲讽我。


我的身体像要炸裂开来一样。


简奔赴我而来,痛彻心扉。


我亲爱的学生,她一定很失望吧,一定很绝望吧…


我抚摸着她的脸,用最后的理智告诉她。


“要活的像个人样。”


不要像我一样留下遗憾,不要像我一样冥顽不顾。


意识逐渐消散,我回想起了那天和伊穆莱尔的誓言。


“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再送我一束花吧。”


可惜归来的燕子是乌鸦,盛开的桃花是罂 粟。




——




在那星海之中,我看到了你,梦中的你。


伊穆莱尔。


我一声声呼唤汝之真名,感受着你逐渐从我的记忆中逐渐淡出。


你会回来吗?会有回来的那一天吗?


纵然身隔千里,我们的心还是连在一起的吧。


你会想我吗?会挂念我吗?


仲夏夜茫,七月未泱。


我已看遍世间繁华,经历风雨。


当我容颜已褪,年华不再。


当我一无所有,只剩下悲恸的灵魂。


伊穆莱尔。


你是否改会爱我如初,直到天长地久。


你如明月登场,独为我而唱。


我一睹难忘。


我知道你会的。


我知道你会爱我直到天长地久。




——




感觉如此安静。


像陷入了黑暗,抵达了那遥不可及的无限。


过去的人生要结尾了。


我平静的越过黑暗,看到了那个属于我的地方。


一个全新的世界,五彩斑斓的。


没有你的。


没有他们的。


我的下一次人生。


我从阴影中坠落,宇宙不断将我切碎。


如果我注定要承受此痛苦。


那么我将会穿透荆棘,涅槃重生。


走在我的未来之上。


喂养我的鲜血成为一个战士。


迎接我的是,下一个人生。


再见了,我的天使,伊穆莱尔。






——赫西塔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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