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待亮时分,王亚先生的灵柩被十六个汉子抬出了家门。
鞭炮声,划破暗夜,在空中久久不绝。
送别王亚先生的,有他家族里的亲人,有多年的朋友,还有一群周山诗社的诗人。这些人,同我们一样,守了一夜。
队伍倒也显得比较庞大,火把点起,像一条长龙般,在吹吹打打里,奔向目的地。
王亚先生最后的归宿,在离他家差不多有一公里外的另一座山上。那里,在多年后,将墓碑林立,香火不绝。
等我们到得那座山时,天,已经快要大亮了。
朝南,背北,那口井挖得很周正。一个黑袍的道士一跃跳下去,用朱砂在井里洒了一圈,然后,口中念念有词,什么煞什么的,他的语速奇快,我竖起耳朵,愣是没听明白。
过不得多久,他从井中爬了出来,一挥手,众人赶紧将王亚先生的棺材慢慢地放进去。
随着那土一铲一铲地往棺材上浇,哭声又起了。
王琴此时,已像个泪人儿。她也年纪不小了,白发上,染了许多的泥土。几个年长点的婶娘什么的,在一旁拉着她。
“先生,走好!”
我轻声地说着,眼见着那棺材被泥土淹没,心里,渐渐地也空落落了。
人啊,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在这大千世界里,多少人终极一生,都浑浑噩噩,济济无名,只为生而生,为死而死,到死也没活明白过。
而王亚先生是幸运的,在历史的滚滚长河里,他做了一朵尤其激越的浪花。他的一生,是波折起伏的一生,也是心怀正义与良善,追逐梦想的一生。他写下了那么多荡气回肠的人生诗篇,必然会永远地镌刻在历史与文化的丰碑上。
在走下山时,我最后一眼望了望那垄新起的坟,那一瞬,着实有种须仰视才见的敬畏。
先生,这世间,再无先生了。不过,请您放心,总有人,会执起您落下的旗,勇敢坚定地走下去。
……
我离开时,老田正与那位同样白发苍苍的诗界前辈秦亦儒先生聊得很热闹。我笑了笑,没有惊动他们。
我想,此后的世界,是属于他们的了。而我,该做自己的角色。
没多久,我便回到了家中。
因为昨天没回家,马建军对我的突然出现,感到十分惊讶。
“小风,昨晚你是做什么去了?我打电话到训练营,都说不知道。”
我勉强地挤出个笑容,说实话,一夜未休息,还是有点疲惫的。
“爹,我送王亚先生去了。他,已经走了。”
轻声地回答后,我一头扎进了卧室里。
“对了,爹,十二点注意叫一下我。”
在卧室里喊了一嗓子后,我又倒下去了。
头,很沉,很沉。
渐渐地,那些一路飞撒的草纸,那些热闹却悲伤的敲打声,在模糊着我的意识。
睡了,睡了。
我又在不知觉间,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我竟重回了在前世的那个夜晚。火苗,在微微的夜风中不时的来回摆动,某人,不,我该说说他的名字,我的挚友,我的诗兄,袁村兄的脸,苍白而冰冷,他安详地睡在那儿,让我丝毫看不出他临走前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