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怪，即便到了这会儿，隔河相望的老梁的豪华别墅像个火药桶搁在那里，小清的安危也惹起了我的火气，我怎么好像点不起对老梁市长的火来？
我提醒自己：不可麻痹，跟紧了，该出手时就出手，对贪官污吏的仁慈，就是对老百姓的犯罪。
梁市长站住了脚。我也赶紧停下，离他不到十公尺远。
河边这一小块地方，这会儿夜深，就我和他俩。就是个傻瓜，也都知道我是在跟着他啦。
梁市长久经风霜的脸，被泰晤士河水反射上来的灯光映亮。他的眼神变得自信而果决。他拨了电话，就按了三下。
他老人家的英语不怎么样，属于洋泾浜英语，打这个电话倒是足够了。
梁市长对电话那头说：“我是中国来的考察团成员，我现在报警------”
隔着好几公尺，我都能听见梁市长手机里传出来的英国女警察的接话声。女警察的声音语气稍稍急促。毕竟，什么中国考察团的报警电话，估计那丫头或者老太太这辈子也接不到几回。
老梁市长到底是见过风浪的领导人，几句话基本说清了报警内容，没有废话。
他说，有人打电话，要他到泰晤士河这里来，说有有关中国他领导的城市问题的重要信息，并以他在美国留学的儿子的安全要挟他不要告诉别人。他来了，不见那人，电话又来，说要他再过泰晤士河去，到某个地点。他决定报警，请警察现在介入调查，并保障自己的安全。
听起来，梁市长对电话那头值班女警的回答基本满意。他说了两个“YES”，估计是答应保持联系，有情况随时报告，打一个专门电话。因为他拿出一支笔，在手背上写了点什么，那应该是电话号码。
报了警，梁市长似乎一下子安定了许多。他看看夜色中的我，走拢一些。
我也向他走近两小步。
梁市长有些意外，大概他原想，他老人家进，我应该会退。
“我报警了。”梁市长说。
“我听见了。”我说。
“你们没想到吧？”梁市长的语气带些嘲讽。
“有点儿。”我简短地回答。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梁市长尽量保持沉稳地问我。
我不回答他的问题，我还有一脑门子闹不清的问题呢！
“梁市长，小清在哪里？”
“什么小清？老子的儿子叫梁小京，你们知道他在美国读书嘛。”梁市长的话，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火气。
“孙子才知道你儿子在美国读书。”我说。不等他反应，我还是提出我的第二个问题：“您不过泰晤士河去看您的那幢豪华别墅？”
我听老粟说过，中国公安和英国警察都会这一招，审人的时候，必要时连提问题，把对方打懵了再说。一个机会杀垮对方的心理防线，对方便土崩瓦解。
老梁瞪眼：“什么豪华别墅？你们搞什么鬼？”
泰晤士河边的夜半凉风中，我和中国凉水湖市最高行政长官像两只半路遇到的螃蟹，瞪眼对视。
我脑中，一根弦被拨动，有一块黑暗的地方亮了亮。
“梁市长，您没在这河对岸买一幢房子？二百五十万英镑？”
梁市长完全懵了：“什么？孙子才在这对面买了什么鸡巴房子。二百五十万？老子要有这钱，还让老子的儿子在美国玩命打工？老子是二百五！”
梁市长一准儿是从基层爬起来的领导干部，一旦急眼，一些多年不说的大粗口全冒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