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们已经多次讨论案情,小清已经从一提起父亲就难过的状况逐渐解脱出来。
她想想,说:“我父亲提起过,他还在热石头山当公安局长的时候,凉水湖市里的第一把手,是李书 记。
李书 记之前,是方书 记,就是现在这次来的省第三考察团副团长。我小时候,随父母亲到凉水湖玩的时候,见过一面。那时候方伯伯——方书 记还在凉水湖。
我爸调去哪里时候,方书 记早已经调到省里工作了。
于代省长?没见过,应该是还在方书 记之前,甚至李书 记之前更早的凉水湖市领导人。”
说着,小清看看蔡老师,想知道自己说错了没有。蔡老师自然知道得更为详尽准确。
蔡老师没说话,还在思考着的样子。这就是说,小清说的没错。
“梁市长是凉水湖第二把手,一把手是谁?”我继续问小清。
蔡老师说话了:“方书 记调到省里之后,李书 记接班,和梁市长搭挡。李书 记已经在去年患病去世。”
“患病?”我有些怀疑。这年头,当官的医疗待遇,和普通老百姓的条件,相去不可以道里计,按岁数讲,早逝的市级领导实在是凤毛麟角。
“不治之症,”蔡老师带有痛惜之情,“那是个好人。小林子,你们也不要认为,当领导的,一个好人都没有,那也忒绝对了。
是的,是有个极端说法,说是处长以上都排队,全都毙了,一定有冤枉的,隔一个毙一个,杀错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这既没有数学道理,也打击面过宽——李书记去世,从上到下众口称赞不错。
有‘正义之手’的弟兄不服,做了全面的暗地调查,结果令人吃惊:李书记一家的生活,勤俭至可算清苦。只是,这样的干部,当今实在太少了!”蔡老师断言,口气像是国内组织部门的干部,坚持规矩的组织部门干部。
蔡老师看见了我脸上诡笑,说:“小林子,你小子不要胡思乱想,好好把这边‘正义之目’的活儿经营好就行啦。大事咱管不了,做好咱的本分就行了。”说着,蔡老师用手刮刮头发。
这是他老人家年轻时候就有的习惯动作。他手指并拢,像把刀片,在太阳穴位置刮擦。
我心一抖。老师二十年前刮擦黑发,现在,那一片都白了。
我习惯性地直了腰腿,说:“是,老师。”
蔡老师笑笑:“小林子,你别在意,跟你们几个,从你们小时候起,我说话就习惯了,跟别人,我还不这么说呢。”
我有些激动:“老师,您就这样好,这样,我心里舒坦,您没把我当外人哪。”
蔡老师叹口气:“我教过的学生里,有几个已经算是大官了。其中有的,见我还算客气,见老百姓——嗨,有些毛病,怕是要等他们栽了跟头,或者退休下台了,才能有所认识。
他们地位从哪里来?这都是中国老百姓用血汗养着他们。
这会儿,他们是大爷,老百姓都是孙子。颠倒啦。”
“古话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我想起圣人们的教诲。
“时刻记得这话,真正落在实处的领导者,老百姓永远不会忘记他。嗨,小林子,咱这些说词,早被人笑为迂腐。迂就迂吧,腐却未必。”蔡老师话题一转,“不说这些了,还是干实事,刚才说到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