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慧开着车,不知不觉地竟然开到了国贸小区。
车停下了,停在了国贸小区李勇初来港城时买的那房子东面的停车场。
暂住在李勇房子里的申真,正在跟费雨聊感情上的事儿。
费雨本来其实一直挺安稳地进行着她的感情线。
本来是不会出意外地,可意外的是,吴部长搬到了警备区的大院里了。那个军企的整改组的组长,要跟吴部长整大动作,住在警备区大院里,安全有保障。也正因为这个,高中队长才有时间,跟敬副局长到南龙山查宋先生的踪迹。
吴部长去警备区以前,跟费雨聊了一次,意思就是让费雨找个合适的人嫁了,不要因为他,耽误了,毕竟,青春是很短暂地。
吴部长的话把费雨整破防了。这不对哦,这感情线本来是越来越浓重了,差不多都要谈婚论嫁了,这怎么,这个时候,又让改嫁了。
费雨怎么能改嫁呢——费雨还是姑娘呢,可是,费雨觉得已经被那个男人抱过了,就不可能再让别的男人染指了,不能再换人了,换人就是改嫁。
吴部长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这么不懂女人的心呢?
好过份哦。
很少生气的申真老师也生气了。申真老师跟费雨的关系,差不多就跟绝弦摔琴的那两位古人一样,以心而交,纯净如水。
君子之交淡如水。
申真老师最完整的听了费雨讲给给她的只嫁一人的故事。
非他不嫁,若不能,只愿去山里,听一听《高山流水》。费雨是听了申真老师的《高山流水》,然后就陶然沉醉,懂了很多人一辈子也难懂的绝弦摔琴的真意。
费雨心里太苦闷,申真老师为解其若闷,坐到客厅的钢琴那儿,弹《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易谱,世上知音难觅。
本是古琴曲,申真却用佛法上的了悟,弹出了不一样的意境。
禅心?佛心?佛境?佛意?
费雨听得忘我了。
不知道窗户外面,有个女生也听,还哭了,哭得很姿意。
是姿意,古人早就读懂了现代人。
窗外很痛快地哭着的那位,脑子里清晰地想起了李勇随手记在本子上的一首荒唐诗。
——骄傲无知的现代人——郑智化先生的《水手》大概也是那么一种那样的意思。
——天地苍苍,吾心慌慌,
梦里异样说荒唐。
自古人走一条道,
你去撞西墙,他去找凄凉,
到头来空空梦一场。
都说是人间处处好风光,
却不知两条腿撑起肮脏的坏肚肠。
你也忙忙,他也忙忙,
却不见群蚁遇水自乱主张,
茫茫挣扎黄水汤。
还说世人诉衷肠,
月也昭昭,夜也辉煌,
哗啦啦小河流水叮咚地响。
常常是进了东家想西家,
墙外边开花墙里也香香。
一天天新郎新娘有得坐,
却不知种粮的却断了皇粮。
有人撑死,有人肚子闹荒,
说只说新的旧的都是一个样。
倒不如赤条条光棍儿上战场,
抢也抢得舒畅,
浪也浪得昭彰,
忽突突起了乱世的榜样。
科技兴起欲涨涨,
一条条金线放光茫,
人要往里闯,
狗也帮吠腔,
轮船上咿咿呀呀唱大戏,
都说是心儿在飞扬。
人说世间多忧伤,
今儿失了心肝,明儿没了爹娘,
倒头来还是床上见了真刀枪。
人上人下喝着忘魂汤。
爱山欲海舞着棍棒,
惊见月光变日光。
光鲜鲜亮人一大帮,
脑袋晃得象铃铛。
你要多疯狂,他要梦黄梁,
头昏脑慌热燥狂,
就为着稀里糊涂把狂情浪梦共享。
咚,咚,咚,晃,晃,晃,
异样的鬼怪占了主场,
再也找不见醒人的心灵鸡汤,
来来来,还是与心爱的人儿共唱《欲海情殇》。
……
徐小慧要跟李勇结婚的那段时间,无意中看了李勇写的东西,徐小慧那时候不理解李勇,不知道他其实很专情。
专情,徐小慧给了李勇一个很好的定语,专情。
李勇不专情哦。
可是,徐小慧眼里的李勇跟别人的不一样,她就是觉得,写出《梦里说荒唐》的李勇挺孤独,需要有个懂他的专情的深情的女人。
懂?要怎么懂,怎么才算懂?
徐小慧曾经是外科的大夫,喜欢用精准的量化的标准,做事。
她做了如何懂阿勇哥的功课。
弹钢琴,要弹到极致。虽然申真老师认为徐小慧的钢琴已经弹得可以了,可是徐小慧觉得还不够,尤其,刚才听了申真老师弹的《高山流水》,徐小慧觉得自己的钢琴还远远没有达到断弦摔琴的程度。
要做懂阿勇哥的女人,就要把钢琴弹到申真老师那样的水准。
徐小慧上楼,敲门。
申真老师开门。
“申真老师,我还要练钢琴。我还要请你当我的老师。”徐小慧跟申真老师说的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徐小慧要请申真老师回去,不止是要申真老师教弹钢琴,还要教学佛经。
徐小慧是很认真地。
极其极其的认真。
申真老师请徐小慧坐到了沙发上。
沙发还是原来的沙发。李勇曾经经常坐在沙发上看看闲书,上上网,吃点儿水果。
这房子里,留着太多李勇的气息。
费雨洗了水果,放到了茶几上。
费雨对徐小慧,一直是保持距离地。人家豪门里的人,犯不着套什么近乎。费雨跟李勇这一家走得近,原因无他,是因为吴大部长。
跟徐小慧,道不同。
只客气地打个招呼,足矣。
只不过,今天晚上,有了高山流水的世外无浊的气氛,费雨挺友好地表示了一下。
徐小慧愿意让申真老师继续教钢琴,以后,倒是有了一些可以聊的东西。
费雨不会弹,却很愿意听。
申真老师没想到徐小慧还有这么大的念想。
知道她是为一个男人。
港城,为了那个男人,深夜思春的女人有好多呢。
那个男人,他,现在,不那么花花了,挺顾家的,男人都是会长大地。
申真笑了,跟徐小慧说:“你要是喜欢,就来我这里吧,我也不是你的老师,咱们做朋友。”
做朋友。
徐小慧仍然想让申真当她的老师。
严师出高徒。
徐小慧严于律己,坚持让申真老师再给她当一年的钢琴老师。
当然,钱是肯定要给,多多地给。
在高山流水断弦摔琴的氛围里,钱这东西,啥也不是。
只有,琴艺是顶顶重要地。
要练琴,高山流水的练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