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时候突然有个说法，说过年要穿红色的羊毛衫，可以逢凶化吉鸿运高照。
不仅在海川，甚至在整个加海都这么说。
这个说法不知道怎么传开来的，反正就传开了。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家喻户晓了。
人们纷纷开始行动。
柳泉镇的羊毛衫市场里零售的，批发的，红色的羊毛衫卖得都断档了。
隔壁钟普镇的镇长石湖打电话给他，“陈小东，这个谣言是你编出来的吧？你这个奸商，你为了 推销你的羊毛衫市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然能编出这样的谎话？你放的什么猴子屁？”
陈小东哭笑不得，他也对这种说法莫名其妙，更不可能去编这样的传言。“石湖，我又不是卖大力丸的，要编这谣言干嘛？羊毛衫市场，不用编什么东西，生意一直好着呢。”
“不是你就是市场里的人编的，真是回做生意.”石湖骂骂咧咧，“妈的，我回家一趟被我妈逼着穿了红色羊毛衫，还要我天天穿。”
“那你别穿呀。”陈小东说。
“我妈每天要看我穿了没有，你看这事弄的。”石湖说。
那天在镇政府食堂吃饭的时候，食堂里开着暖空调，吃饭的人们嫌热，纷纷拉开了棉衣外套的拉链，陈小东发现，男男女女老老小小，竟然超过一半的人里面穿了红色的羊毛衫！启红敏里面也是穿了一件红色的羊毛衫。陈小东问，你这红色羊毛衫是自己去买的？
启红敏有些不好意思，“不是的，是外甥送的，说是舅舅的红色羊毛衫一定要外甥送，这不，外甥还只有7岁，我姐买了给我带来的。不穿，老姐有意见。”
对于这种现象，有2个加海的作家在加海晚报上发表了两篇观念截然不同的文章，一篇说今年流行红色羊毛衫，说可以逢凶化吉，是人云亦云，是愚昧的说法，十分可笑，他呼吁人们要抵制这种流行；一篇说红色代表喜庆，代表温暖，流行红色羊毛衫，特别是年节时，代表了人们美好的希望和祝愿。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看来怎么说都有道理。
但不管怎么说，都促进了羊毛衫的销售。
陈小东回海川县城自己家时，母亲沈玉英拿出了一件红色的羊毛衫，“小东，今年都在说要穿红色的羊毛衫，我特意赶到你们柳泉镇，给全家人每人买了一件。”
“本来说法是舅舅的要外甥送，你妹妹小琴还在读书，哪里来的外甥？”
陈小东哑然了。
得，过年的时候在家里穿吧。大年三十那天，母亲逼着他穿上红羊毛衫。陈小东觉得很别扭，考虑到母亲一片好意，他很不情愿的答应了，但并没有穿。
等到吃好年夜饭，陈小东回到自己房间，望着窗外此起彼伏的绚烂烟花。他期盼着往年那个无声的电话，今年能不再无声。想着想着，望见母亲买的红色羊毛衫，不由的希望能让 它带来好运，能和徐雪通上话，说说大学分别后的思念。
他这样想着，就把红羊毛衫穿上了。看来对于希望，人人都报有一份想法，红色羊毛衫买得好，还是有道理的，人们表达的是朴素的愿望，希望借助于吉祥物，梦想成真。
他出来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连外套都没穿。
陈小琴过来打趣道，“哥，你穿了红色羊毛衫，真帅！”
“去你的”陈小东啐了她一句。“舅舅的羊毛衫要外甥买，小妹，你的孩子呢？”
“哥，你瞎说什么。”在陈小东的笑声中，陈小琴飞也似的逃了。
春晚已开始，他心不在焉的看着，电视里热热闹闹的，演出些什么他根本没看进去，心里记挂着，等待着电话。
今年电话会不会再次响起呢?
叮铃铃的铃声响起时，他浑身一个哆嗦，一秒都不等立即操起电话。
喂，是徐雪吗？
电话里沉默着，只有电流的声音。
隐隐的听见有不规则的呼吸声。
隐隐的陈小东仿佛看到了徐雪在电话那头握着听筒的样子，嘴巴无声的翕动，喊着“小东”。
电话两头的两个人都沉默着，沉默中的时间过得特别慢，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仿佛不需要什么语言，只要感知到对方的存在就已足够。
对方挂断了电话。
陈小东依然拿着听筒站在那儿很久很久，仿佛电话一直没挂断。
柳泉镇羊毛衫市场开业后，经营户们过了一个忙碌的年节，大年三十到年初一，除了年三十下午三点以后歇业，到年初一早上10点，整个年节市场一直经营着。
每家店每天要卖到100多件。碰到一个批发的客户，一天销掉几百件，甚至上千件也是可能的。
经营户们眉开眼笑，他们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红火。
相应的市场边上，饭店、旅馆、小吃什么的应运而生。慢慢的有了一个小城镇的模样。
吴灵芝寒假放假后，到柳泉镇看望陈小东一次，陈小东只是在办公室和她简单聊了几句。
年前陈小东太忙了，各种会议要参加，尽管张梁帮他挡了不少会议，但还是很多。各种支付需要他签字，财务支出镇长一支笔，上级下拨到村的补助，贫困户的救助资金，各类工程的工程款，机关站办人员的奖金等等，常常是一大早办公室就等满了人，等着他签字。
吴灵芝看到他这么忙不好意思多打搅，悻悻的回去了。
吴灵芝依然在年初二的时候上门拜年，陈小东一家热情的接待了她，留她吃了中饭。沈正英开心得不得了，忙着给她碗里夹菜。等她一走，沈正英不高兴了，“小东，你看看人家姑娘，连续二年上门拜年，她的心思难道你看不懂吗？你是怎么想的，不要耽误了人家。”
陈小东叹了口气，他哪里不知道吴灵芝的心思，但他心里一直记挂着徐雪，实在是放不下她。
他曾把自己的记挂告诉过吴灵芝，可吴灵芝说可以等，等陈小东的放下。
哎，放下岂是一件容易的事？
来而不往非礼也，陈小东约了孙二花等原来桃源造纸厂的同事一起去吴灵芝家，带上拜年礼，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
过年的那些日子里，陈小东抽时间到敬老院看望了韩五囡和她儿子。韩五囡脸上有了笑容，最担心的自己有一天老去时，儿子无人照顾的问题解决了。
过年时，那件红色的羊毛衫，陈小东一直穿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