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进去,秦副市长兼公安局长就用审视的目光扫一圈,还在餐馆里多走几步。我一看,那架势和胡大局长一模一样。敢情干这行出身的,都有同样的习惯。幸亏我知了秦副市长的底,不会多心。
秦副市长在吧台那里,盯了老粟好几眼,又转头向我看。
我心道,秦副市长不会认识老粟,老粟没说过认识这团里的人,想到这里,我笑道:“秦市长,您想喝点什么?要他们送到桌上就得啦。”
老粟头发上了油,把大半个脑袋弄得贼亮,用广东话说:“嗨呀,饮密叶都搭。(喝什么都行)”
秦副市长摇摇头,走近我说:“老了,看错了。”
我猛地想起,呀,秦副市长没有看错。那老粟米,过去没少在国内的什么公安理论会上露脸,秦副市长一准儿在那种场合听过老粟吹牛。
趁另外几位都被老卡大爷的英国山海经带得入迷,我悄悄对秦副市长说:“您不老,没看错,那小子就是我一个老同学,他在国内编过格斗教材。”
秦副市长的一口啤酒在嗓子里卡登了一下,好不容易才下去,低声兴奋地对我说:“那是粟老师,他什么时候移居海外的?怎么会在这里干招待?”刚刚言罢,他恍然,“啊,是了。”
“秦副市长,您是高人,一下就明戏了。”我由衷地说。
“不行啦,”秦副市长有些沮丧,“认人不准,记忆不好,小林子,以后这世界,看你们年轻人的啦。”
“瞧您说的,”我看清,秦副市长两鬓已是白了不少,心里有些感慨,这白头发,有不少是被与他完全不同的另一类头目们折腾出来的,“您要和那粟老师通气,就提‘老一拳’是我就成了。”
“老一拳?”秦副市长愣一下,又笑了,点点头,“你们,不简单。”又低声说,“我们这团,目前看,没什么问题,有一个团——”他面带微笑,停住了话,用筷子夹起一只烧得通红的油焖大虾,“这里的虾,和我们家乡的虾味比比看,会是如何?”
我也注意到,隔了两个座位的牛主任,在竭力听我们的说话。当然他听不见。老卡大爷的声音音域宽广且洪亮,早把其他的声音盖住。老卡大爷歇了大半天,气儿十足,正吃说到得意之处。
“您说的是凉水湖?”我也夹了一只同样通红的大虾,剥壳,塞到嘴里,味儿还行。
秦副市长和我目光一接,微微点头,神情欣然,没说的话是:“好,你们注意到了,我放心啦。”
牛主任居然听到了几个字,嚷嚷道:“秦市长,刘导,他们凉水湖的虾,哪里有我们热石头那边的虾种纯?就算差不多吧,我们市招食堂和市里宾馆的烧菜师傅,烧出来的几道虾菜,就够他们凉水湖的同行学几年的。向局长,您说是吧?”
一位和眉善目的中年人说:“那是,上次凉水湖的徐局长想找我要‘转一手’张师傅,跟我说了一个钟头,我愣没答应他。我说,省里中央来人,我就指着‘转一手’给我们体现优势呢。”
众皆大笑。秦副市长笑道:“咱们也别太本位主义了。下次他们要有紧急需要,把咱的高手借他几天也成,说好,待遇要提高,烧菜师傅,辛苦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