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替我拉开车门。我大摇大摆地下车。老头和那年轻的侍应生都面露诧异。
低级赌徒们多不拘小节,只是我的衣着可能太差。
“我就不下去啦,”老奇说,“哎,哈罗,”他向那年纪大的拉门老头打招呼,说的是英语,“请问,有没有一个四十多岁的,胖胖的中国妇女,进去玩?”
“这样的中国女人,多得很,”拉门老头冷冷地回答,一口广东话,“我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个。”
这老家伙,刚才还对胡局长他们一伙奴颜婢膝,现在对我们趾高气扬,明显地看不起我们穷打工的。这老东西,整个一个势利眼。还他妈的也是中国人呢。
我对正要开口的老奇使个眼色,哗啦掏出钱包,摸出两张十镑:“刚才运气不错,到那边场子,一把就捞了四百八,来,老哥,”我对拉门老头说,“刚才您不在,我们来过。”我向那年轻的拉门小伙子点点头,他也点点头,眼瞅着我拿钱的手。
他不懂中文,这没关系。有些时候,并不需要能够听懂别人说的话。
“我想起来,”我继续对老头说,“十几分钟前有几个中国人,在这里抽烟聊天,当中,有个人我好像认识——刚才你不在,我想请你问问你的这同事,那几个中国人,是还在这场子里呢?还是已经走了?”
我把两张十镑票子递过去。
老头顿时眉开眼笑,接过钞票,对年轻同事点点头。那小伙子也笑着向我们点点头, 依然没说话,看来他的确不懂中国话。老头也没向他翻译。总之他知道,这两张十镑中,必有一张是他的。
老头依然眉开眼笑地向我,用极其生硬的国语说:“这位先生,不用问他啦,我就知啦,那几个中国来的,做大官的啦,出来啦,走啦,坐面包车走啦,回伦敦啦。多谢先生。”
我道了谢,转身上车,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转身看,一老一小俩拉门的,笑容满面地目送我们。
我上了车,一挥手:“回伦敦。”
路上,我说:“ 老奇啊,你看这世界,只要有钱,什么事情都好办。就刚才这老头,不知是香港来的还是广东乡下早年来的,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
老奇先是不出声,好像在思索什么,好一会儿,他慢悠悠地说:“我怎么总觉得有点不对。”
老奇这话,使我刚刚隐隐的不安又冒了出来。
“老奇你说说,哪里不对了?”
“我总觉得,这拉门老头,他像一个人,你我都认识的。我不提那人的名字,你再想想,要是咱俩想到了一块儿,那就说明,真的像,不过,我看,应该不是。”
我在脑子里搜索一遍,猛然一惊,差点叫出声来。再一想,我摇摇头,决不可能,我和老奇共同的那朋友,打死他,他也学不出那广东话来。
我俩都不说话,只听得见车子马达的声音。
好一会儿,我俩几乎同时说:“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