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书记正在接待客人。
方圆几十里各个村庄相比较规模,禾郊村在禾郊镇是大村。方老爷身高体壮,年轻时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在禾郊村的“政坛”上几起几落,整个禾郊镇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声。只是退出禾郊村的“政坛”后,又搬到市区居住,就再也没有与禾郊镇的新领导有接触了。他所接触的信息来源基本上是报纸《禾州都市新闻》或乡间的娱乐笑话。对政治形势官僚体制的思维还固定在老老套套的框架上。
王雄老板正好坐在朱韬的办公室里,商议征地一事。方老爷推门进来,朱韬不认识他是谁。方老爷先自我介绍了一番。朱书记一听方老爷的名字就连忙端茶倒水,笑着说:“久仰大名,你是禾郊镇的老功臣。早就想去拜访你,可是杂事一大堆,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今天你亲自上门指导工作,真是有愧。你应该打个电话,我叫车来接你。”朱韬的几句开头白把方老爷说得热乎乎,方老爷本生肖属猴孙,挠头抓耳,茫然不知秦汉。
方老爷看了看王雄。朱韬把王雄引进办公室后面的套间里,算是回避。
方老爷以奇怪的眼神探寻似地问道:“办公室后面还有办公室?”
朱韬红了脸讪讪地说:“后面是休息室。现在基层干部都要值班,有条件的地方可以在办公区里装修一间休息室。”
方老爷醒悟似地自言自语:“变化真快。”方老爷就把自己知道掌握的黄毛为了竞选村长成功而做出的种种行为向朱书记汇报了一遍,说:“现在还是共产党的天下,这种劳改场几进几出的人怎么也可以选村长呢?”
朱韬很认真地翻开笔记本,装作听得很认真,记得很详细。待到方老爷话说完,就把镇里分管选举的领导叫道办公室,当着方老爷的面说:“方老爷是我们禾郊镇的老功臣,本来我们应该去拜访他,叫他帮我们出出主意,如何建设好禾郊镇。今天他亲自上门来指导我们的工作。他还反映了禾郊村选举的事情,你认真落实一下。”又转过头对方老爷说:“中午在镇里吃饭,我没有功夫陪你,叫分管领导陪你。你一定要给我面子,留在镇里吃饭。”方老爷明白吃饭这个事是客气话,不能当真,客套了一会就走了。
方老爷从朱书记的办公室里出来,镇里当年相熟的不停地与他打招呼。方老爷感觉自己的当年虎威还有,未免胸挺直了,头也高了。
王雄在里间把方老爷讲黄毛的事听得一清二楚。听见方老爷离开后就走出来,对朱韬书记笑了笑,说了一句:“老骨头。”
朱韬呆了半晌,说道:“这些人自封为老革命,老是以老框框的眼光对新形势下的工作说三道四,不与时俱进。但又不能得罪他们,否则我们的工作更是难上加难。”
王雄接口道:“说来说去,不就是想为了自己的儿子选上村长嘛。老子不当了,还想给儿子当,这种人就不能当选。这不是民主竞选,是变相的世袭制。与封建家长制有什么区别?说黄毛不好,这不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吗?”
黄毛听别人报告说“两头乌”到方刚的家里去了。心里一股火“腾腾”升起。到了天暗下来夜深人静时,使人把他叫出来。带他到一个偏僻角落里,几个人围着他。黄毛强压住火气愤愤说道:“老叔,我对你很尊重的,你应该帮帮我的忙,不能把我褪猪毛似的暗里褪掉的。”
“两头乌”是多么狡黠的人,若无其事地应道:“你说哪里去了。我吃了你的,用了你的,玩了你的。我老叔活了这么一大辈子,没有你,到哪去见那个场面。那是电影里才有的,我都亲身体会了,享受了。还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不是被雷公打吗?”
黄毛说:“有人说你去方刚的家里去了?”
“两头乌”嘿嘿笑了笑说:“哦,原来是这样。我去了,那天我去黄浦住宅区有事,正好路过他的家门口。大家都看见了,不进去坐坐不好意思的。都是老邻居了。到了别人的门头,不进去喝口茶,别人以为你有什么对他昧良心的事呢。”
“你们说了什么呢?”
“其他没有什么,就是谈起为选村长的事。我对方刚说,选村长你不是黄毛的对手。方刚问什么缘故。我就说黄毛这个人处事有点毛糙,但说话算数,做事比较硬气,村里人相信他的人比较多的。黄姓家族在村里比较大,姓黄的人基本上会选举他。还有一个……”
“两头乌”故意停下话题不说下去,留下关子。急得黄毛抓耳挠腮,催着“两头乌”说下去。“老叔,你说下去,说给我听听。”
“我对方刚说,你爸以前当村干部时免不了得罪过别人。这次你出选村长,有人会乘机给你难堪。其他我就没有讲了。”
黄毛听老叔这样讲,觉得冤枉了他。拿出一百元钱递给他道:“老叔,谢谢你提供了这些信息。我若选上村长,少不了你的好处。”
“两头乌”见只有一百元,心里有点不爽,道:“现在凡事都凑双的,否则不吉利。”
黄毛无奈,又拿出一百元凑齐二百元给“两头乌”,说道:“老叔,今天不好意思,身边没有带多少现金,下次有机会我不会忘记你老的。”
看见“两头乌”慢慢离开后,几个人就来到李强开的川菜饭馆吃点心。胖墩开始不敢进,因为上次打架的事情,面子有点放不下。
黄毛训他:“以后少跟那些外地的毛头来往。他们在这里一天是一天。我们是本地人,与他们一起,惹了事,他们屁股一拍就走了,留下的事情就你一个人承担。你合算吗?”
黄毛自从那次在蛟蛘山事件后,为了不让黄头发留下印象,就剃了光头,头发长出来再也没有染发了。长成的头发剃成短短的黑茬茬的平头,仍掩饰不了满脸凶相,一身肌肉把满脸煞气衬得尤为突出。
李强的家人上次在店里目睹了儿子与人打架的经过,知道了外面赚钱的艰辛。李母抱着儿子哭了又哭,劝他回家。李强在外面经过了风风雨雨,对父亲对大姐的怨气也渐渐淡薄了,对母亲说:“回去干吗,要吃饭就要赚钱。沈琴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我们虽然没有结婚,但肚子里的儿子是我的,我总要负责的。”
六安的话与四川话差不多相通,沈琴听了李家母子俩人的对话又高兴又气恼。气恼的是李母太自私,丢下我不管,高兴的是李强重情重义。想想自己身份不清不白,不敢多言语其它,就接口道:“你们既然来了,在这里多住几天。没有家里好,但饭是吃得饱的。”
李家人拗不过李强,只好对沈琴说了千恩万谢的话,就是不承认她是李家的儿媳。惹得沈琴满脸不爽。李家人走了以后,沈琴就对李强发火,说:“你家的人不把我放在眼里。即使不承认我是你李家的人,说句客气话总可以的嘛。”
李强回应道:“还说什么,已经说了很多了么。说你救了我,教我怎样做人,还不多?”
“叫我到四川嘻,叫我到四川生孩子这些话总可以说的哟。我生出的孩子也是姓李的。”沈琴气鼓鼓的。
“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六安没有离婚,与我住在一起,是重婚罪。到四川生孩子,大家变成重婚罪的共犯了。在这里最多是我一个人承担责任。”
李强一句“重婚罪”唬得沈琴把所有话语吞回喉咙底下,不再言语。沈琴挺着肚子帮助开始打理饭馆的菜料。
李强见黄毛几个人走进店内,就匆忙趋步上前,一个劲的“村长、村长”地叫道:“村长大人光临,真是难得。不知你们吃点什么?”
黄毛听见李强“村长、村长”的叫自己,满肚子高兴。笑着问道:“你怎么会叫我村长的?”
李强谄笑道:“我听你们村里的人都说你是未来的村长,所以我也就知道你是村长了。”
黄毛没有再说话,叫胖墩点了几个。李强快速地上锅、炒菜、端上。沈琴挺着大肚子提上几瓶冰啤酒,正要为他们一一打开。
黄毛说:“你挺着肚子不方便,自己去坐着休息吧。我们自己开。”
黄毛的暖心话把沈琴的眼泪水也引了出来。沈琴很感动地说:“每个客人都像村长一样,我们这些在外面打工的人就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听了沈琴的话,黄毛知道有所指,于是说道:“上次我这个胖弟弟不懂事,得罪你了,你们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跟他计较。以后在禾郊村谁有人欺负你们,就跟我说。”
黄毛的话把李强、沈琴俩感动得仿佛在拜佛路上遇上了活菩萨。那个快意啊,心肝挖给你当下酒菜也乐意。李强、沈琴两人无论如何不肯收黄毛他们的酒钱,黄毛丢下三百元就自顾走了。李强在后面追着不停地叫喊:“不要这么多,不要这么多……”
黄毛离开李强的菜馆后,没有走远,碰到了他一直要找的人。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