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时兴也算有了新欢,空虚的心灵也被别样的柔情充填了,身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伤感和绝望都烟消云散。有时他也沾沾自喜,家花枯萎了,后面还有一个偌大的花园。不是他有心采花,而是家花凋谢了,不得不另外折枝。他迷失了自我,不久就和安德莉亚在伦敦伊丽莎白大酒店举行了婚礼。
前几天,他的博士研究生论文也获得通过。他觉得人一旦走运,好事会接踵而来;一旦不走运,喝开水也会塞牙。他是幸运儿,注定一直都走运。他应该回国看望母亲,和叶芳菲做个了断了。
朱时兴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安德莉亚。安德莉亚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在这个关键时刻,作为你的妻子,有义务站在你的身旁。”
“不!还是我回去先把问题处理好了,再回来带你到中国看望我母亲,免得不可预见的麻烦,搞得不愉快。”朱时兴爱意十足地安慰着安德莉亚。
“不不!你必须带上我,有什么麻烦我们共同面对,我不能置身事外。你看母亲我也是去看母亲,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中国人说丑媳妇迟早也要见婆婆。我又不是丑媳妇,是上得了厅堂的,一刻也不能迟到。”安德莉亚态度很坚决。
山村的清晨,空气特别清新,鸟儿早在院子里的柿子树上对歌了。宝宝也醒了,叶芳菲为孩子穿上衣服,然后泡了杯牛奶说:“宝宝,你叫什么名字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叫朱顶鹤。”
“这是妈妈给你起的名字,等爸爸回来了看看他还有没有更好的名字。”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朱顶鹤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妈妈。
“宝贝,爸爸过几天就回来了。爸爸回来一定会带英国的巧克力给宝宝吃。”叶芳菲在儿子的脸上亲了一下,也算自我安慰。其实,这只是哄哄孩子而已,朱时兴哪里知道自己已当爸爸了。
“妈妈,爸爸长什么样,我怎么不认识。”朱顶鹤天真地问。
“爸爸很帅,是个科学家。将来宝宝长大了,也要当个比爸爸更厉害的科学家。”
“妈妈,很帅又是什么样子,是否比宝宝还漂亮?”
“爸爸很高大,比妈妈还高,宝宝像爸爸,长大了也和爸爸一样帅。”叶芳菲一时也答不出儿子天真的问题。
山谷村不大,叶芳菲的名气却不小,婆媳关系如此融洽,十里八村有口皆碑。婆婆在她的悉心照料下,身子骨比以前硬朗多了。以前每逢刮风下雨总会这里痛那里痛的,现在都没有了,还经常下地干活,种的瓜果蔬菜自己吃不完,偶尔还送邻居。
在叶芳菲榜样精神的作用下,山谷村一片祥和,尊老爱幼,相互帮扶,邻里关系大大改善。去年山谷村被县文明办评列为“精神文明示范村”,朱时兴的家也被授予“文明之家”称号。
“嫂子,嫂子,喜讯喜讯,朱时兴成功了,获得伦敦大学十万美金奖励!”朱时兴的堂弟拿着报纸飞快地跑来。
叶芳菲不知喜讯来自哪里,接过报纸一看,是一个月以前的旧报纸,奇怪地问:“那里拿过来的?”
“昨天我爸从县里买了一斤炊虾回来,是用报纸包着的,我妈把炊虾倒进瓷罐里,把报纸扔掉,我不经意间看到的。”
看到标题,叶芳菲的心噗噗直跳,新华社通篇报道了朱时兴证明了四维空间状态下的“庞加莱猜想”的新闻发布会,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大声叫妈妈快过来分享喜悦。妈妈来了之后,叶芳菲把这篇报道中的朱时兴演说稿念给妈妈听:
“各位前辈,各位大英帝国的数学精英:你们好!
今天我可谓双喜临门,通过大家的通力合作,我攻克了四维空间状态下的庞加莱猜想,也许对今后证明三维庞加莱猜想会起到很好的借鉴作用。刚刚我又收到了母亲寄来的信,两年多没和家人联系了,此时此刻我很想念她们。”读到这里叶芳菲疑惑地问妈妈:“你什么时候给朱时兴寄过信?”
“你写的信他一直不回,妈就叫人代写了一封信寄给他,看看他回不回。这个不孝儿子还是没有回信!”妈妈轻描淡写,不说具体。
叶芳菲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妈妈叫别人写信怎么不告诉她,有点奇怪。还有他怎么只说收到妈妈寄来的信,没有说收到她寄的信呢!从他的演说稿看来是应了妈妈的一句话,一封也没拆,连妈妈的这封信也没拆。
其实,早在一个月前,广播、报纸都详细报道过,只是这个小山村很闭塞,什么消息都是迟到的,重大消息还迟到这么多,真是穷乡僻壤。
朱时兴带着安德莉亚搭乘伦敦至香港的航班,由香港转机到上海,由上海坐火车去金华,再由金华坐夜车到江南,又从江南摆渡到北岸,再从北岸坐面包车到五谷村,一路舟车劳顿,进村时已经疲惫不堪。
当面包车在他家前面的停靠站停下时,叶芳菲正陪着朱顶鹤在瓜园里捉蜻蜓,由于这里停下的面包车不多,凡是有车停下村里人都会驻足观看,今天停车照样引起了叶芳菲的注意,她一看竟然是朱时兴回来了,激动不已地牵着朱顶鹤的手向朱时兴跑去,边跑还边对朱顶鹤说:“快!爸爸回来了。”
到了朱时兴前面时,旁边还站着个金发碧眼的女郎,叶芳菲也不管那么多,上去想拥抱朱时兴,没想到朱时兴一把把她推开,还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说:“不要脸的女人!”
这一巴掌把叶芳菲打蒙了,好端端地挨了一巴掌,看看旁边的金发女郎,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擦了擦嘴角的血指着那个金发女郎问:“你为什么打我,她是谁?”
这时村里的老小都出来了,村民们从未看过金发碧眼的女人,感到很好奇。再是看到朱时兴打老婆,感到疑惑,甚至是气愤。
“你这个潘金莲一样的女人,为何打你还用问吗?”朱时兴此时的声音很高,大家都听蒙了。
叶芳菲马上明白了,妈妈为何背着她给儿子写信,肯定是妈妈在挑唆什么。但不知为什么要挑唆,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妈妈明明感觉到她比亲生女儿还好,还有什么可以挑唆的?她想问个究竟,可话没出口又挨了朱时兴一巴掌。此时朱顶鹤跑过去抱着朱时兴的腿说:“你为什么打我妈妈?”说着狠狠地在朱时兴腿上咬了一口,朱时兴一脚把他踢开,愤愤地说:“哪里的野孩子,还咬人!”
这第二巴掌把叶芳菲打醒了,她用英语问金发女郎:“你和他什么关系?”
“我是他合法妻子!你是他生活作风不检点的前妻?”安德莉亚用鄙视的眼睛看着她。
叶芳菲听了这话差一点吐血,我怎么一下子成了前妻?朱时兴的堂弟看到这一幕后,立即跑到屋左边两三百米远的菜地里和正在除草的婶婶说:“朱时兴回来了,叶芳菲被他打了,他又娶了个洋妞回来,村里人都看不下去了。”
这一听她知道是自己写给朱时兴的信闯祸了,没想到叶芳菲会先于自己见到朱时兴,更没想到他又娶了一个回来,这个祸闯大了。她甩掉锄头急急忙忙往回跑,跑着跑着摔倒了,爬起来又跑,跑着又摔倒了,又爬起来……
叶芳菲的心凉了,凉了之后愤怒了。她做了天底下儿媳妇应做的事,也守住了妻子该守的本分。无缘无故地被这母子戏弄打骂,苍天无眼。看似亲和的母子却都是蛇蝎心肠。她对这个家万念俱灰,抱起朱顶鹤往家里走,拿起自己来时的包走出了家门,走到朱时兴面前时,她怒目以对指着朱时兴说:“你做人这样恶劣,不会有好下场的!”
此时,妈妈连跑带爬在堂弟的搀扶下来到朱时兴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你这个畜生!”
叶芳菲抱着朱顶鹤坐上了刚好在这里下客的面包车走了,没有一个人拦她。堂弟放下婶婶送她上了车,悄悄要了她上海的家庭地址。嘱咐她不要自暴自弃,带好孩子是第一要务,相信阳光总在风雨后。
朱时兴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邻里乡亲也看不下去了,一个旁亲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多念几年书么。家里有老婆,还娶了个洋妞,简直是个混账!”
妈妈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一念之差把好好的家庭搞得分崩离析,把儿子搞得里外不是人,把这样好的儿媳妇逼到绝望的境地,一切都是她的罪过,她一头撞在路旁的水渠上,血流不止昏死过去了,……
朱时兴不知所措,那个洋妞哇哇的不知说些什么,谁也听不懂,其实她在说赶快救人。堂弟急急忙忙跑回家开来一辆三轮卡,把婶婶抬上车说:“哥哥,你的做法我们看不懂,嫂子是十里八乡有口皆碑的人,你在留学的这几年里三口之家其乐融融。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打她,还娶了个洋妞回来,这是人做的事吗?还科学家,我看你还不如我们农民,我们农民还知道扪心自问,你连廉耻都不知道了。在你眼里亲情爱情都是儿戏,你还什么知识分子,无赖还差不多。”
朱时兴哑口无言,他自己也蒙了,安德莉亚小姐也蒙了,没进家门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心也在颤抖。妈妈的话也不可信,那天下还有谁的话可以信!朱时兴缓过神来问:“那个孩子是怎么一回事?”
“他是你的儿子啊,嫂子没告诉你?”
“她寄来的信我没打开看。”
“人世间只有智商是不够的,如果情商是零,也是无可救药的。连老婆的信都不看,你还娶什么老婆?”堂弟越来越觉得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狗屁科学家分明是个白痴。
“我钻到课题里去了,一般人无法理解。”
“那你老婆娶的很快啊!既然对老婆无所谓,何苦又三妻四妾呢!”
“都是机遇使然。”
“嫂子还没离婚,你又领过来一个,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朱时兴被堂弟像批斗一样的数落着,也觉得事态严重,他从手提包里拿出妈妈写给他的信递给堂弟,堂弟接过一看才知道祸起萧墙,是因他一直不回信而采取的下策,目的是想他回信,可怜天下父母心。
“你也太心急了,真像你妈描述的那样,也得回来处理好了再娶啊!”
“娶安德莉亚也是身不由己的。你不知道的,人一旦出了名,以后的事是不以你的意志为前提的。”
“你的儿子朱顶鹤也很聪明!是个科学家的料。你怎么办?”
“等妈妈醒过来再说吧。”
“看了你之后,我倒希望顶鹤不要成为科学家。成了科学家人就傻了,挺可惜的。”堂弟有点指桑骂槐的意味。
朱时兴这时什么话都可以接受,知道自己不明真相操之过急了,搞乱了家庭覆水难收了。他叫邻居把他的行李搬到屋里去,自己和安德莉亚要和堂弟一起去医院了。
由于失血过多,大脑震荡,再加上老人家偏瘦,输了几次血还没苏醒过来。朱时兴恳求医生说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把母亲救回来,他想听听母亲为何要把这样好的儿媳妇说的一文不值的原因。
今天是朱时兴和安德莉亚在医院陪妈妈的第五天,昨天妈妈动了一下,今天是否会醒来还是未知数。安德莉亚从未出过远门,从未熬过夜,这一路走来本来就疲惫,又在医院陪着妈妈,再加上饮食不习惯,明显瘦了。朱时兴此时也有点情商了,他去县招待所为安德莉亚开了一个房间,让安德莉亚去休息。安德莉亚进入房间后睡了十多个小时,可见她的疲惫程度了。
第六天清晨,医生告诉朱时兴说:“你妈妈的病情不容乐观,可能今天会醒过来,要注意她的动态。”
妈妈终于挪动了,他立刻打电话给招待说,叫安德莉亚马上到医院来。招待所的服务员又不会说英语,只能做手势让她回医院。
安德莉亚到了医院后,妈妈的挪动次数多起来了。七时二十分,妈妈终于醒了,朱时兴捏着妈妈的手,轻轻地叫着妈妈。妈妈吃力地看着朱时兴,又看了看安德莉亚,用微弱的声音说:“赶快把叶芳菲找回来,她写给你那么多信你都没回妈急了,所以妈写了这样的信给你。当时妈也是有考虑的,‘信里说的三个以上男人是叶芳菲的爸爸叔叔和舅舅,一个长期的是你的儿子。’没想到你回来又带来了一个,又先见到叶芳菲,如果先见到我,问题就简单多了,也许是命中注定妈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缓了好一会儿接着说:“妈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叶芳菲,你去把她找回来,这个外国人花钱让她回去。”
说完,妈妈拉着朱时兴的手和安德莉亚的手,安详地离开了。
朱时兴和安德莉亚惊慌地叫着:“妈妈,妈妈……”妈妈再也不应答了。
安德莉亚觉得这事出乎意料,他从妈妈微弱的话语里似乎悟到了什么。刚进村的那一天,那些人的表情、态度以及鄙视的眼神告诉她,她是不受欢迎的人。也间接地告诉她,朱时兴的前妻和他妈妈描述的不一样,她是个受欢迎的人。她预感到朱时兴可能会使她成为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她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