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露失踪惊动了夏氏家族,当然也惊动了永楠县。直系亲属和至爱亲朋极度恐慌,他们互相走动打探消息。好几天了仍然没有好的消息传来,便纷纷来江南凌晨家里探望。受过夏雨露恩惠的人确实太多了,有时一个晚上要接待三四批客人,夏氏家族来访的就占了一大半,还有县里当年的领导和现在的领导以及当年的同事,还有一部分亲朋好友,也有凌晨自己的亲戚朋友。天天有这么多“关心者”来拜访,一个星期过去了人还没找着,客人来访断刻不断天。凌晨应接不暇,搞得身心疲惫。还好夏雨露的两个侄女晚上一下班就过来了,烧菜做饭样样在行,大部分客人她俩都熟悉,凌晨的接待压力多少也有所减轻。
由于案件的复杂和敏感,考虑国际影响和外交压力,公安部对朱胜华的指令也改“过问”为“直接介入”夏雨露和玛利亚.莎莉小姐的失踪案。一级压一级,朱胜华也责令郭副局长高度重视此案,把此案当作今年的大案要案去侦破,调动所有力量采用行之有效的侦破手段,尽快侦破此案。并每天向他汇报案件的进展情况。
郭副局长(主持)如坐针毡,这个副字还未去掉,担子却是压下来了。公安部的压力,省政府的压力,还有市政府的压力,以及公安厅朱厅长逼命一样的训诫,他的心理压力实在是受不了了。张成林这几天的外围调查,还是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其他刑警对夏雨露所在单位多人进行了询问了解,也没有发现任何与案件有关的突破口。现在唯一可疑的就是她的老公凌晨,由于凌晨是一个城府很深,脸无表情的人,如果是他犯案,那是很难对付的。再说他是市政府副秘书长,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指向他,是不能留置他的,也是不能对他发号施令的,他的级别相当于公安局局长。张成林带了两个刑警,再一次跑到凌副秘书长办公室,进行严肃的谈话笔录。
问:你叫什么名字?
答:凌晨。
问:什么职业?
答:公务员。
问:家住哪里?
答:绿洲大厦2501.
问:夏雨露去买菜到上班时间还没回来,你为什么会去找,是你预感到了什么,还是另有原因?
答:她平时很准时,从来不会耽误上班时间。那天快到上班时间了还没回来,我心里觉得不对劲,就顺着菜市场的路去找。
问:你确定她是去买菜,要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呢?
答:可以确定。因为她出去时叫我起床,她说自己去买菜。至于去别的地方,我觉得一般不会,早上这么短的时间没其他地方可去,要是她临时去了别的地方,那我就不知道了。
问:你家都是她去买菜?
答:基本是她买,偶尔也有我去买的。
问:你们夫妻关系怎样?
答:很好!
问:据我所知,你有好几次开房记录,难道不是为了婚外情?
答:不是!那是我弟弟北京的客人来江南要我订的房。
问:你开过两次钟点房,你又作何解释?
答:一次是省政府建设厅客人去农民城,一早到江南,我们想尽地主之谊,中午请他吃饭,下午迟一点送他去,所以临时开了钟点房。另一次好像是开会。
问:这些都是公事,你为何没有去报销?
答:我没有去结账,都是办公室去的。
问:据说你老婆原先是朱胜华的初恋情人,后来嫁给了你。失踪的头一天你老婆去公安局见过朱胜华,你心里有没有不舒服?
答:这很正常啊,她去见朱胜华和我说过的。
问:问题是第二天失踪了,没有留下蛛丝马迹,你认为什么人能做到?
答:我们市那么多的领导家里失窃,都有留下蛛丝马迹?你们又破了几个案?
问:夏雨露失踪很蹊跷,怎么会人间蒸发了呢?
答:这个问题我应该问你啊!这是你们公安局的事,到现在还一点线索都没有,人员失踪是制造不了假案的。
凌晨听这几个人的口气,好像一直在怀疑自己,非常的恼火。但他还是忍住了,怕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深究他的开房记录。如果查出他和侨办主任的暧昧,那麻烦就大了,还是把恼火掩埋在心底为好。
问:你状态不好,是否睡眠不足?
答:我老婆被失踪那么多天了,至今生死未卜,我的状态能好到哪里去?
“凌副秘书长,我们的提问也是为了破案啊,这么多天过去了,没有任何线索,我们的压力大啊!除了你以外,没有人证明你老婆去过菜市场。”张成林也把疑点集中在凌晨身上。
“去菜市场也得有人证明?”凌副秘书长啼笑皆非。
“因为她失踪了不见得是去买菜。根据我们的调查,那天她没去过菜市场。”
……
张成林觉得询问也就这样了,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出来,就带着两位刑警回局去向郭局长汇报了。郭局长好像早就料到会没什么进展,但还是信心满满地问:“有什么突破没有?”
“根据我们这几天的走访排查,没有获得别的有价值的线索。”张成林看了一下郭局长的表情接着说:“唯一值得怀疑的就是她的老公凌晨。”
“凌晨他有作案嫌疑?”郭局长疑惑了。
“是的。”
“说说。”
“一、按理说到上班时间,他也要上班,买菜迟一点回来很正常,也许她知道今早要开会,迟了不去自己办公室而直接去会议室呢。也许她算好了时间迟一点回来也无可厚非,他怎么会在家里等,而且还出去找,好像早知道会出事一样,你说他是否在演戏?
二、失踪是在夏雨露见了朱厅长后,而夏雨露又是朱厅长以前的恋人,凌晨会不会觉得夏雨露跟朱厅长有什么暧昧而痛下杀手呢!”
“那玛利亚.莎莉小姐的失踪又作何解释?”郭局长觉得张成林的推理不成立。
“玛利亚.莎莉失踪我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甚至连怀疑的对象都没有。她一个英国人,初到江南没有仇人,之前也没有既定的崇拜者,怎么会在我们江南失踪呢!我真的连假想也梳理不出来。”张成林觉得这两个案子很棘手。
“夏雨露女士和玛利亚.莎莉小姐都是失踪,两个案件之间一定会有内在的联系。”郭局长沉思良久说:“这两个人的失踪有一个共同特点。”
“什么共同特点?”
“都很漂亮。”
“你的意思是人贩子所为?”
“不排除。”
“问题是夏雨露不是少女啊,像她这样的妇女那些娶不到老婆的光棍敢买吗?玛利亚.莎莉小姐又是外籍人,国人的审美观念是不同的,不见得都认为她漂亮。再说农村大部分人不懂英语,这些娶不到老婆的男人基本都是比较贫穷的低学历者,甚至还可能是文盲,中文也认识不多,更别说英语了,谁会买洋妞?如是懂英语的人,也不会次到去买一个外国人当老婆的地步。我觉得不太可能是人贩子所为。”张成林觉得这个案子绝非一般的案子,这个案子迷雾重重,应该是高手所为。
“张队,现在你是主力,要把案件想的复杂一些,按常规思维肯定不行。”郭局长突然想起了《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他觉得有必要把这个故事说给张成林听,也许对破案有一定的辅助作用。他说:
相传古阿拉伯海岛上有个萨桑国,老国王仁德义勇,拥有一支威武的军队,宫中婢奴成群,国泰民安。两个儿子都是勇猛的骑士。大儿子山努亚比小儿子萨曼更英勇,令敌人闻风丧胆。后来大儿子山努亚继承王位后,由于秉公执政,深受老百姓拥戴。萨曼则被封为撒买干第国的国王。兄弟二人谦明地治理着国家,人民过着幸福的生活。
一天,国王山努亚思念弟弟,派宰相前往撒买干第去接弟弟萨曼前来相聚。宰相领命,启程动身,很快来到撒买干第国。
见到萨曼,说明来意,萨曼随即说:“遵命。”
于是萨曼国王把国政委托给他的宰相,然后就动身出发。走了不远,他想起礼物遗忘在宫中,便转身回宫去取。不料回到宫中,他却看见王后和乐师们挤在一堆,又是弹唱,又是嬉戏。萨曼国王见此情景,眼前顿时漆黑一团。
他想:“我还未走出京城,这些贱人就闹成这样,要是我这一去住久了,这些贱人不知会闹出什么事呢!”想到这儿,他拔出宝剑,一下杀了王后和乐师,然后怀着悲痛的心情,匆匆离开了王宫。跋山涉水,向萨桑国行进。
快到京城时,萨曼派人前去向哥哥报信,山努亚国王迎出城来,兄弟俩见面后,彼此寒暄,十分高兴。山努亚在王国里为弟弟专门装饰了城廓,天天陪他一起谈心。
萨曼却心情忧郁,他被妻子的所作所为而困扰,整日闷闷不乐,一天天憔悴、消瘦下去。山努亚以为弟弟为离愁困扰,因而并没有多问。但终于有一天,山努亚忍不住了,问:
“弟弟,你一天天面容憔悴,身体消瘦,到底是为什么呀?”
“哥哥呀!我内心的痛苦是难以言传的。”萨曼对自己的遭遇守口缄默。
“好吧!我们一块儿去山里打猎去,也许能消愁解闷呢。”
一切都准备好了,萨曼却不愿去,山努亚便独自率领人马到山中去了。
萨曼一个人留在宫中。他居住宫殿的拱廊对面是山努亚的御花园。那天他凭窗远眺,只见宫门开处,二十个宫女和二十个奴仆鱼贯着走入花园,萨桑国尊贵的王后也处身其间,打扮得娇艳夺目。她们在喷水池前依次坐下,饮食歌舞,直玩到日落时分。
萨曼见状,不觉诧异,心想道:“比起这个来,我的灾难可算不上什么!”因此,他的苦恼便烟消云散。于是他开始吃喝,恢复了精神。
山努亚打猎回宫,和弟弟小叙言欢,看见他一下子变得红光满面,食欲也旺盛了,感到奇怪,于是便问道:“弟弟,怎么你的脸色一下变得红润光彩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告诉我吧。”
“前几天,我脸色憔悴,我可以把其中的原因告诉你,现在恢复正常的原因,我却不能告诉你。请你原谅。”
“好的,你先把你憔悴、消瘦的原因说给我听吧。”
萨曼告诉哥哥他妻子背叛他的事,但山努亚并不满足,他追问道:
“向安拉发誓,你应该告诉我你恢复健康的原因。”
萨曼不得已,把他看到的情景一一讲出。山努亚听了,对弟弟说:“我要亲眼证实这一切。”
“如果你装作再一次率领人马进山打猎,然后你悄悄转回宫,藏在我这间屋里窥探,你就会看到真相的。”
国王山努亚果然立刻下令进山打猎,率领人马到郊外宿营后,在帐篷里悄悄吩咐侍从:“别让人进帐来。”随即悄然转回宫去,藏入萨曼居住的屋里。他凭窗而坐,一会儿后,便看见王后和宫女、奴仆们姗姗走进花园。她们在一起嬉笑歌舞,直到日暮。这情景,跟萨曼所说的毫无差别。国王山努亚看了,气得几乎发狂,气愤之余,他对萨曼说:“弟弟,我们王国里发生了这种事,我们可没脸再当国王了。走吧,出去散散心,到别处去看看,去看一下世间还有谁比咱们更不幸呢?”
山努亚和他的弟弟萨曼来到一片紧邻大海的草原,当他们在一棵树下休息时,突然海中间冒起了一个黑色水柱,直升天空。兄弟二人见此情景,吓得魂飞体外,一溜烟爬到一棵大树上躲藏起来。顷刻间,海面上升起一个体格壮硕的巨大妖魔。他头上顶着一个箱子,走出海面来到陆地上,一直走到山努亚兄弟藏身的那棵大树下面坐下来,然后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个非常窈窕的绝色女郎,这女郎满面带笑,仿佛是初升的太阳。魔鬼怪诞地嬉笑,望着女郎说:“我要休息,让我睡一觉吧。”于是他枕着女郎的腿睡了。
女郎抬起头,看见躲在树上的两个国王,便把魔鬼的头轻轻托起来,移到地上,然后马上爬起来,走到树下,望着他俩,比划着手势叫他俩下来。看他们胆怯,她说;“下来吧,不用怕。”
“向安拉发誓,求你宽容,别叫我们下去吧。”他俩害怕还是不想下来。
“向安拉发誓,你们马上下来吧!不然,我会立刻叫醒魔鬼,让他狠狠地杀死你们。”
山努亚和萨曼受到女郎的威胁,非常害怕,从树上爬下来。女郎走向前,吩咐道:“过来,让我们高高兴兴欢愉一番吧。”
山努亚恐惧地对萨曼说:“兄弟,你去跟她混一下吧。”
“不,除非你先做。”萨曼迟疑着不愿去,哥哥也不愿意去。
“你们挤眉弄眼地做什么?”女郎生气了,“再不来的话,我马上唤醒魔鬼。”
因为害怕,山努亚弟兄俩只得按女郎的吩咐做了,女郎达到目的后,让两兄弟坐在一边,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袋子,从里面取出一串戒指,足足有五百七十个,她让他俩看戒指,并指着戒指问道:“你们知道这些都是从哪儿来的吗?”
“不知道。”
“这些戒指的主人都是在这个魔鬼睡着的时候遇上我,跟我做过爱的。现在该你俩送给我戒指了。”
山努亚和萨曼不得不按女郎的指令,脱下手上的戒指,递给她。
女郎收下戒指说:“这个魔鬼,在我新婚之夜把我抢来,把我藏在匣子里,把匣子装在箱子中,然后用七道锁锁上,放在波涛汹涌的海底。他知道我们妇女要干这些事是什么也阻挡不了的,我告诉你天下的女人是不可信赖的。
山努亚和萨曼听了女郎如此直白的话,感到无比惊恐。两人悄悄耳语:“这个神通广大的魔鬼,尚且被一个女人欺骗。看来这个魔鬼比我们更不幸,女人真是可怕。”
国王山努亚和弟弟萨曼回到萨桑王国后,他们杀死了背叛他的王后和宫女、奴仆。从此山努亚深深地厌恶妇女,觉得天下女人都该杀。他开始每天娶一个女子来过夜,次日便杀掉再娶,完全变成了一个暴君。这样年复一年,持续了三个年头,杀了一千多个女子。
宰相的大女儿桑鲁卓看不下去了,觉得这个国家再这样下去是要灭亡了。她对父亲说为了国家我要嫁给国王,她想试图拯救千千万万的女子,宰相深知女儿的才华和胆略,就同意了。桑鲁卓进宫后每天晚上给国王讲一个故事,总是晚上讲白天不讲,而且只讲开头和中间,还没来不及讲结尾鸡就叫了,桑鲁卓说结尾很精彩。鸡叫就代表天要亮了,国王只在夜里杀人。国王是个故事迷,为了听结尾把杀桑鲁卓的日期一天又一天地延后。就这样桑鲁卓每天讲一个故事,她的故事无穷无尽,一个比一个精彩,一直讲到一千零一夜,终于感动了国王。山努亚说:“凭安拉的名义起誓,我决定不杀你了。你的故事让我感动,我将把这些故事记录下来,永远保存。”后来就有了《一千零一夜》。
没过多久,山努亚又想起了那个女郎说的话对桑鲁卓说:“我承诺不杀你,但不等于不杀别的女人,别的女人还是不可信赖,我依然要杀。”桑鲁卓说:“杀吧!只是你国王也是太母生,太母也是女人。”山努亚国王幡然醒悟,从此不杀女人,对桑鲁卓更是疼爱有加。
郭局长最后说:“我给你讲这个故事,是希望你拓展想象空间,排除常规思维,既要异想天开把案件想复杂,又要开门见山把案件想简单。人在受刺激的时候会干出与他品行不相符的事情来。一个人心中如果长期充满仇恨,当仇恨具备燃烧三要素时,一定会爆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火焰来。我们公安就是要保一方平安,出了案件要侦破案件。这也破不了那也破不了,要我们公安局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