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静一小会儿,隐隐听到《地道战》的乐曲,在这里,只会有我的口袋里私人手机才可能发出这声音。我出了喧闹的酒吧。
看了看,电话号码是个陌生的手机。我突地觉得,应该是她!
“喂,大老刘,哪位?”
柔和的声音,带点幽幽的味道,像是从天外传来:“老林子哥,是我。”
“小清?”我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要激动,“你好吗?”
“我挺好的,怎么,你还好吗?”
“还行吧,不太忙。”
“你怎么,好像不怎么开心?我留的信,你看到了?”
“看到了。”我简短地答道,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你怎么不说话?也不问我在哪里,脚怎么样了,你不关心我?”可以想见,小清的可爱的嘴唇,微微噘起的模样。嗨,这是她们女孩儿的专利呀。
我控制不住了:“小清,你呀你呀,你怎么就这样一下子先跑了,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当面跟我说了再走,我还能拦住你去做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你的脚怎么样了?
天大的事情,你不能老瘸着脚去做吧,就不能缓两天再干?
你们老板是谁,是不是柯大老板?
你要是脚伤老不好,以后成了个瘸子,这不大毁了吗?
还有,你有什么话,不能对别人说,还不能对我说吗?我这嘴,你要是说不要告诉别人的事情,就是拿千斤顶来,也休想顶开我的嘴和牙——我这说的是守口如瓶的意思,不是真的砸不开啊——”
我像下雹子,劈里啪啦一通乱砸,听听电话那头没声音,我慌了:“小清,你在那边吗?”
“我在听呢,”小清声音又带了哭音,“谢谢你老林子哥。我要成了瘸子,你还愿意吗?我是说,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做,做朋友吗?”
“胡说什么呢?首先,你不许成瘸子,其次,万一有任何——呸,我这乌鸦嘴,你在哪里小清?”
“我在利兹,你到过利兹吗?”
“我就在——”我突然收住,满腹疑团,“你在利兹?你在利兹什么地方?”
“我在一家酒吧外面,酒吧名字叫‘脸贴脸’——”
我快步走到酒吧门外,抬头看见,“脸贴脸”。
“这酒吧的名字,起得真是好,听老板说,全英国就这一家这名牌,好些大公司想买这招牌,酒吧老板都不卖——”
我冷声道:“你在酒吧外面什么地方?”
“我在酒吧外,对着的小河岸边,这里有三张长木椅——”
我很快走到河边,是有三张长木椅,都是空的。
“我坐在最左边的长椅子上,这椅子,很老很旧了,木纹深深,像老年人的脸上皱纹,漆大概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掉光了——”
我坐到最左边的椅子上,手一摸,旧年的木质粗糙,入夜后略觉凉湿。四下里看看,星光月色中,那里有除我之外的半条人影?
我轻轻地说:“小清,大晚上的,你连木纹和漆色都看得如此清楚,我怎么看不清?你还记得,左边这把长木椅,背后正好是一棵大树吗?”
小清沉默了几秒钟,轻笑:“老林子,你可真能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