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荷抱着徐忆君向元修明奔去,眼看就要见到他,才感到自己已快筋疲力尽。
忽然一阵嗖嗖之声不绝,箭如雨般向他二人射来。
顾青荷大惊失色,人在半空中,急收长鞭,二人直直地往下坠落,赤蟒鞭被舞得密不透风,羽箭纷纷落如雨。
她这才发现无数士兵举着弓箭对准他二人,为首之人,身材高大,四肢健壮,正是博格。
博格一声令下,无数支箭朝又他们射来。
元修明喝道:“住手!”
博格冷冷道:“他二人曾刺杀小王,该死!”
“你知道不是她。”
元修明见博格根本不理,又道,“博格,她可是溪云山庄的人,据我所知,南姜王和王后娘娘也对溪云山庄感兴趣吧?”
博格眸中冷光爆起,说道:“如果她不是,我还不会杀了她。正因为她是,我才要杀了她。小王我对溪云山庄可不感兴趣,感兴趣的是你们,我就是要毁了你们处心积虑多年的谋划。怎么样?这感觉怎么样?”说罢一声纵天长笑,羽箭越来越密集。
原来博格确实与如今这位南姜王后有一段私情。
那南姜王后,是南姜王几年前新娶的女子,正是顾青荷见到的画中之人,生得真正是娇艳动人,安阳在她面前也要稍逊一筹。
此女又深谙驭人之道,驭心之术,引得无数男人为她心甘情愿催眉折腰,其中当然有这博格。
博格也算是一个痴情之人,他在九龙城长街一眼见到安阳时,便心生爱慕,正是因为安阳长得有几分像这王后娘娘,只是他不自知而已。
都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真细究起来,或多或少都与隐密在心海深处的某个角落有一定的联系。
那角落里仿若有根游丝,时时等待着一触即发,如不加控制, 无声无息,不知不觉间,便可掀起滔天巨浪。待波平浪静,也往往情丝难断。
只是这游丝太难捉摸,所以世人也难以解释自己为何偏偏就喜欢上那人。情之一字,实在玄妙,可敬可爱也可恨。
日后的顾青荷常常想来,一样也是说不清道不明,元修明亦是如此,徐忆君更是如此。
可对此时的博格来说,“情”是可恨的,他后来渐渐发现王后与诸多人有私情,是又妒又怒,又放不下。当他得知南姜王后关心溪云山庄之事,妒从心来,怒如心烧,便欲毁了这一切。
徐忆君长剑挥舞,拔开那些剑,说道:“看来一时难以冲出去,我们先进山躲避片刻。”
顾青荷听他声音微弱,只好点点头,和徐忆君且战且退,朝山上奔去。
不一会儿,二人发现一个山洞隐在杂草之中。顾青荷抱着徐忆君趁乱钻了进去。
进去之后,借着外面的光,隐约发现这个山洞竟深达数丈,顾青荷抱着徐忆君走进深处,将他放置在一处干燥处。
她见徐忆君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心中正在焦急,徐忆君忽地“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歪倒在她身上。
顾青荷大惊失色,忙解开他的衣服,发现他背上赫然一片深红,前有嘻叟的铁杖,后有夺命桨,左臂之伤也流着鲜血,她心中一痛,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想起徐忆君的那血灵丹,忙掏出来,扶起他喂了进去,又从怀中拿出金疮药,仔细帮他上了药,又撕下一片长襟,将他伤口重新包扎。
一切就绪,她见徐忆君已睁开眼睛正望着她,嘴角边带着微笑,那笑容让顾青荷想起一朵正在风中轻轻颤动的花瓣,仿佛会随时掉落。
她心里莫名一酸,也朝他笑了笑。
顾青荷替他重新处理伤口时,他便醒了,或说是痛醒了。
他一睁眼便发现自己赤裸着上身,心中一慌,背后忽然一阵凉丝丝的感觉,很是舒服。这才知道顾青荷在帮他处理伤口,又怕他痛,正轻轻地吹着他的伤口,
徐忆君心中一暖,脸上的慌乱渐渐消散,浮出暖暖的笑意,任由她为自己上药包扎,竟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顾青荷的秀发时时在他身上轻拂,又麻又氧,徐忆君不禁有些心旌神驰。
她包扎好了伤口,发现他已转醒,问道:“你醒啦?很痛吧?”
徐忆君摇摇头,说道:“不痛了。”
她强忍的眼泪这才掉了下来,正要帮徐忆君穿上衣服,忽见他宽厚的胸膛敞露在外,自己方才一心为他治伤并未察觉,如今松了一口气,才想起男女有别,脸一红,忙将脸别过去,摸索着想帮他把衣服穿好。
徐忆君本就有些情思恍惚,见顾青荷满脸通红,妩媚含羞,不禁有些意乱情迷,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冲动,想要紧紧地将她抓住,却听顾青荷忽然说道:“你受伤不轻,好好休息,我在这里护着你。外面就交给元修明好了。”
徐忆君听她又提到元修明,神色黯淡了下来,方才的冲动被击得烟消云散。
他轻轻地握着顾青荷的手,顾青荷吓了一跳,忙将手抽了出来,徐忆君道:“多谢,我自己来。”
顾青荷知道自己误会了他,心中生出歉意来,转身默默地坐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徐忆君说道:“青荷,你已知这些人是为了你身上的那个吊坠而来?”
顾青荷伸手拿出身上的吊坠,苦笑道:“不然呢?我亲耳听到我那父亲说他们想要我身上的某样东西,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我这个吊坠与溪云山庄有关,除了你本就知晓,我只对元修明一人说过。可是忽然之间,许多人都知道我身上有解开溪云山庄秘密的关键之物。以前我想不通,现在我知道了,除子我那父亲,还会有谁?等等……”
徐忆君听她似乎又有所发现,问道:“怎么了?”
顾青荷转过身来望着徐忆君,说道:“伯伯本是将这个交给我弟弟影白的,当时只有婶娘,弟弟,我,伯伯四人在场,我爹爹并不知道呀。”
“会不会是你伯伯告诉了你爹爹?毕竟事关重大。”
“有这种可能,那他也只会知道这个吊坠在我弟弟影白身上,除非……”
徐忆君接着道:“除非他们已经确定不在顾影白身上,便推测在你身上。”
顾青荷点点头,又道:“这是当初伯伯交给弟弟的,不小心被我捡到了,而我那些年又在……”
她虽然知道徐忆君可能已经知道自己来自生幽泉,却还是不知如何跟他开口说这件事,说道:“那些年我又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这个吊坠就没有在世上重现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溪云山庄的秘密从未重见天日。这一切都是天意。如若不是我捡到了它,只怕溪云山庄上下三十多人只怕要白白送命了。”
她又想到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两行眼泪忽地流了下来,说道:“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幅在云阶月地偏厅中的画像,在她脑中闪过。
徐忆君说道:“青荷,因为溪云山庄的秘密牵涉甚大,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想要解开溪云山庄的秘密,从中分一杯羹的原因。”
顾青荷听他语气似乎知道些什么,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秘密?”
“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可是我却知道是一桩牵扯到天家的秘密,还,还牵扯到,梅花诺。”
“梅花诺?梅花山庄的梅花诺?”
徐忆君点点头,说道:“这是家师对我说的。”
于是他把恩师东方太白所说的关于溪云山庄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顾青荷。顾青荷听得目怔口呆。
徐忆君道:“我知道这听起来匪夷所思,可师父是不会骗我的,况且你想想,连当今陛下,衡王都觊觎,其中干系之大可想而知。”
他顿了顿,想说元修明只怕也对溪云山庄有所觊觎,他怕说出来增加顾青荷的烦恼,于是说道:“还有,船公爷爷是什么人?他可是先帝水军督师,是什么样的人和事能让一个堂堂的水军督师在暗河中生活那么多年以至双目失明,而且我相信他定不是天生的哑人。青荷,他定是为了能守护这个秘密而自割舌头的,又是什么样的事才能让他对自己如此残忍?”
顾青荷听得一身冷汗,看着徐忆君,眼中多了一分惊恐。
徐忆君又道:“我知道,忽然让你知道这些,对你来说承受的太多了。不过,青荷,你相信我,我们一定能解开溪云山庄的秘密,还溪云山庄上下三十多口人一个公道。”
顾青荷呆呆地望着徐忆君,见他眼神坚定,也慢慢点了点头。
徐忆君笑道:“所以,以后你不要随便对人言你来自溪云山庄,听到没有?以免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现在江湖朝堂各方势力都在觊觎溪云山庄,我们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不可让宵小得逞。顾伯伯和船公爷爷守护之物,将由我们来守护。”
顾青荷忽地脸色苍白。原来这么多年,她一心想的便是找出杀害溪云山庄三十多口人的凶手,为他们报仇,从未想过溪云山庄承载着的东西如此之重,“守护”一词,今日听来,顿觉有千万斤重担压在身上。
可徐忆君坚定的眼神让她忽感安定,终于点点头,说道:“好……可是,忆君哥哥,我怕我做不到。”
“我们一定要尽力而为,不仅为他们,更是为苍生。”
这句话轰地一声,将顾青荷的胸怀忽然炸开了一般,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点点头。
她又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徐忆君道:“你想说什么?”
原来顾青荷忽然觉得肩上责任千万斤重,顿生恐惧,可徐忆君坚定的眼神给了她巨大的力量,她多么希望徐忆君能一直和她在一起并肩前行。
如若在不知道他的心意之前,她可能会考虑,现在知道了他的心意,自己又怎能再将他再牵扯进来,又无法给他任何许诺,这样做太自私了。
她摸了摸吊坠,心中暗想:“那些人都只是为了要这个,大不了我以身护之,虽死无憾。”于是笑道,“没什么。忆君哥哥,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
“‘我’?青荷,你怎么……”
顾青荷不等他说完,又道:“对了,你还记得船公爷爷也给了你一个吊坠吗?同我这个很像的。”
徐忆君从怀里拿出来,说道:“怎么会不记得?”
顾青荷道:“看样子,咱们这两个吊坠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应该是一对。只是一个在伯伯手中,一个在船公爷爷手中。如今世上之人只知道我来自溪云山庄,手上有解开溪云山庄的重要筹码,可是并没有人知道,你手上也有一个吊坠。”
徐忆君点头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所以,忆君哥哥,很可能你就是咱们成功的筹码。”
徐忆君看了看自己的吊坠,说道:“好。我一定守护好它。”
顾青荷又把博格和朵恪手上也有一条一样的吊坠之事说了,又道:“这人能仿制我的吊坠,只要见了你的,必定也能猜出一二。你千万 要收好,不要让第三个人见到它。”徐忆君点点头。
顾青荷又道:“只要你守着你的这个吊坠,如果有一天,有一天……我,我有什么事,忆君哥哥,那就只有靠你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落入奸人手中。”
徐忆君想起她在石林中扔下自己独自面对那四人时,也说过这样的话,说道:“不,青荷,我们一起生,一起死。我不许你再抛下我一个人。”
顾青荷鼻头一酸,又要流下泪来,笑道:“我是说如果万一,总之,你要守护好船公爷爷交给你之物。”
徐忆君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