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良和房书安也常来祭奠,还经常一呆就是一整天,徐良倒是不多言语,就是祭拜之后,或坐或走,而后神游物外。
细脖大头鬼房书安就不一样了,他这人儿啊好动不好静,对着徐庆的墓碑,能叨叨一整天。不是回顾往昔的刀光剑影,就是闲唠如今的悠闲景况:我的爷爷哎,您在天之灵一向可好?我干老现在已经辞官不做喽,现下他老人家每日里陪伴着我那祖母大人,膝前尽孝,您老人家也就用不着担心了。
还有,您也知道,我干老已经和大刀镇陕西严正方的女儿严英云成亲了,我估摸着,很快就能给您生个小孙孙了。这桩亲事,还是您老人家生前亲自指定,哎,如今……房书安说着就哽咽了。
如此这般,时间很快过了一年多,其间开封府众人也曾有过来信,表示东京城里一切平安,包大人等众人也都挺好,也问候了徐良他们的近况。
但是,就在这一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徐良起床后像往常一样给母亲问安,你像他们这习武之人都起得早,不习惯睡懒觉。问安之后,徐良正打算带着房书安去父亲坟前祭拜,就发觉院子里似乎少了儿。
什么人?徐府大总管老徐头儿。这徐总管是徐家庄本家儿的一个亲戚,多年来勤勤恳恳,每日里总是一大早便带着丫环仆役洒扫庭除,打水劈柴什么的。
嗯?今日我徐大伯去哪儿了呢,徐良心中疑惑,问了几个仆役,大家都纷纷摇头,说一大早就没看到徐总管。
或许出去办点事吧,不过这么早出外办事,只怕别人家还没起来呢。徐良心想着呢,就见房书安伸着懒腰从自个儿屋里出来了。干老,您老人家早啊,是不是等孩儿我陪您一同去往爷爷的陵墓呢?
嗯,房书安,您有没有看到徐总管?
房书安一拨楞脑袋,没有。那干老,这大清早的老徐头儿能去哪儿,我们还是先去陵墓吧,兴许老徐头儿待会就回来了呢。
也好。徐良说着和房书安一道向穿山鼠徐庆的墓走去。
俩人儿还没到坟墓跟前,便远远地看到墓碑之前似乎跪着一个人。徐良心中疑惑,这天刚亮,什么人就跑到我爹爹坟前跪着呢。
待到徐良房书安他们再近前一些,就隐隐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啊,俩人心中都是一惊,这股气息对于多年刀头舔血的徐良和房书安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一刹那间,两人就觉得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平山灭寨,腥风血雨之中。
徐良心中充满惊疑,紧走两步,再看那个墓前跪着的背影,分明便是徐府的总管徐大伯。徐良再不犹疑,叫了声徐“大伯”,飞身形跳到墓碑近前,一把扶住徐大伯的双肩,正想问个究竟。就见老徐头胸口赫然插着一把钢刀,奇怪的是,钢刀大部分插入胸腔,却没有从后背透出来。只有胸前的血点顺着刀刃儿滴滴答答往下滴。
大伯,徐良惊叫一声。房书安也慌忙上前,干老,干老,我说这是怎么回事?
徐良一摸老徐头的脉搏,就觉得脉搏仍在微微跳动。但是看这伤势,眼见着是无力回天了。
正在焦急之时,就见跪着的老徐头儿微微睁开双眼,轻轻说了句话:良子,来人想要取我性命,但是,他,他又说的明白,不能让我轻易就死,而是要让我留着这口气,给你,给你传个信儿。他说,他是奉了武圣人于和之命,前来向你,讨还血债。让你全家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刀。
良子,对不起,呕~小老儿我不能陪着你们了。你,一定要......说到这儿,老徐头脖子一梗,呕出一口鲜血,栽倒在一旁,咽了最后一口气。
徐良悲伤之下,迅速运用老师传授的心法,调整气息,抚平内心的悲痛,同时飞速检查老徐头儿的伤势,这一检查不要紧,徐良就发觉凶手这一刀看似稀松平常,实则巧妙绝伦,难度极大。
这当胸一刀,非但不令伤者即刻毙命,而且计算好了时间,专等着让伤者传递完口信之后再死。等于是把伤者作为了一封“活着的书信”。这说明凶手不仅刀法绝伦,生性残忍,而且对徐良的生活了如指掌。
一旁的房书安却看的胆战心惊,一转念间,他意识到不好,大叫一声,干老,大事不好,速速回家。
那位说怎么了?
刹那之间,徐良清醒了过来,放开怀中的徐老伯,一跃而起,叫了一声:驴球球的,书安,快走。
两人都是一样的心思,贼寇派来的刺客既能杀害徐老伯,那么此刻在家中的老母亲等众人,可能也会遭遇不测。
徐良心急如焚,用上了陆地飞腾法,十二个字的跑字功,磕膝盖碰前心,脚后跟打屁股蛋,一阵风儿似的向前飞奔。
房书安虽轻功不济,也兀自玩了命地向前狂奔。
快到家宅门口,就听得院儿内似有打斗之声,徐良心中大急,顺手抽出两只亮银镖,都来不及穿过大门,便噌一声纵身越过墙头,在半悬空中就见院子当中一个白胡子老头正赤手空拳和一中年黑面男子拳来交往,斗得正酣。
徐良稳稳飘落在地,不及细看正在交手的两人儿,便匆匆向后院儿走去,一个正躲在远北门柱后偷眼观看的徐府伙计看见徐良回来了,忙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徐良,大喘气道:将,将军,您可回来了。
徐良急道:什么也别说,快告诉我老夫人怎样?
将军不要着急,老夫人一切都好,此刻正在后堂屋中躲避,我集合了府中所有的伙计都围着后堂保护着老夫人呢。因为不晓得出了甚事,我自个儿到这前院儿前来打探消息。
徐良心下稍定,嘱托伙计道:这里不用你管,你回去看好老夫人众人,有什么消息速来前院报与我知。
伙计一点头,将军您小心。
嗯。
徐良说着一转身,来到院中就见二人仍在打斗,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拳脚上都带着风。
白须老头儿虽然年纪老迈,但是拳法灵动,招式精奇,徐良对此等招式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再看那中年男子的招式似乎有些上三门的影子,但是举手投足间却又别有章法。
徐良心中不禁暗暗称奇,心说我徐良小名儿那叫白眉大侠,闯荡江湖十余年,什么样的高人没会过,在横推八百无对手的于和于九莲面前也伸过那么两手儿。
但是看眼前这俩人,正好像云中龙遇到雾中龙,上山虎遇见下山虎。非但武艺高强,而且招式罕见,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徐良就是这么个人儿,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学习,就在这么一个云山雾罩的情况下,也会不自觉地偷师两招。
看得一阵,徐良冲着两人喊了一嗓子:个王八驴球球的,都给我住手,我说你们是什么人,因何跑到三老子的家中打仗?
正在激斗的两人听得这一嗓子,各晃一招,跳出圈外,一个院东,一个院西,各自站定。
徐良再一细看院西的白胡子老头儿,顿时便大吃了一惊:驴球球的,莫不是山西人的眼花了,还是青天白日的见鬼了?
那位说究竟来者为谁?
闲话不表,再看眼前这白胡子老头,眉分八彩,目若朗星,鼻如悬胆,面若冠玉。满头白发梳的齐齐整整,头顶上绾着一个普通的发髻。颌下一绺长须,条条透风,根根露肉。站远处这么一看,飘飘然似有神仙之态。
老头儿长得好看不稀奇,奇怪的是徐良这么仔细一看,眼前这老头儿竟然活脱脱一个朱亮,就是那个曾经挑动是非,在阎王寨设下十阵赌输赢,欲把开封府办差官一网打尽的贼寇首脑。后来被徐良设计掐死,还被房书安一小片儿刀砍掉了脑袋。
那么眼前这酷似朱亮的老头儿是谁,徐良再一细看,发觉这老头儿虽然哪儿哪儿都那么酷似朱亮,但是眉宇间多了一团慈祥和气,少了朱亮的狠毒阴鸷。
再看院东的中年男子,身高过丈,面色略黑,高鼻深目宽下巴,浑身上下一身黑,打眼这么一看也算得上仪表堂堂,和旁边那老头儿所不同者,眼前这中年男子面色冷峻,嘴角似乎带着那么一丝轻蔑的冷笑。
徐良正想开口问个明白,眼巴前儿这酷似朱亮的老头儿先笑了起来:若是老朽猜的没错,看您这独特的相貌,想必您就是赫赫威名的山西大雁,多臂人熊,白眉大侠徐良,徐三将军吧?
徐良尚未答话,另一旁的黑面大汉冷笑道:哼哼哼,看你个憨不碌出的货,你就是那丑鬼徐良?
徐良淡淡一笑:对啊,我就是山西人嘛,徐良就是我。我说你们二位是什么人,因何跑到我家中打仗?难不成看我家院子宽大,眼红的不行?另外,在我老爹爹坟墓前行凶杀人的想必就是你们二人中的其中一位吧?
白须老头儿微微一笑,三将军果然好诙谐,恕老朽冒昧,先自我介绍,想必三将军也看得出老朽和您的一位故人很相像。盘蛇谷隐贤庄的飞剑仙朱亮,三将军可还记得吧?
啊?徐良心中一动,心说这老头儿果然和朱亮是一路的,难不成今日里来给朱亮报仇?
就听得老头儿继续说道,三将军不必疑虑惊慌,不错,老朽便是飞剑仙朱亮的孪生胞兄,我叫朱明啊。但是,三将军,话我可要说清楚,我和朱亮虽是一奶同胞,但是,我俩同父同母却不同路。老朽多年前便隐居隐贤庄的后山,当时,我也曾多次劝说朱亮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他也一度听从了老朽的劝诫,隐居在隐贤庄的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