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海洋覆盖了陆地,吞没了森林,而在死海的深处是一片漆黑的深渊。
死海承物,这片死亡之海仿佛陆地一般,女子与苏远安稳的站立其上。而死海之中,还有着外来的不速之客,游曳着细长的黑影。
森夜野猪身上的暗元素消散,其体内的血液不可遏制的流到了海中,海水吞没了鲜红的血液,冲刷净夜野猪的皮毛,浸润着它的皮与肉。夜野猪的皮络逐渐变得白皙透明,全身转为晶莹剔透的肉粉色。
平地为海,其下若渊。苏远暗暗心惊她的手段,同样能凝练双元素,武立知却只能被一只猪暴打。同时苏远注意到了海面中的黑影,他知道女子口中所说的纳里森的君王之一——纳森蛇王已经到场。
狮蜥察觉到女子身上正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一个凌空飞跃跳回到了苏远的肩上。
女子没有阻拦狮蜥的逃跃,她从手环中取出了水母的伞盖,洒入刚由水元素凝聚出来的水球之中。伞盖融化在了水球之中,随后浇在了森夜野猪的躯体之上。
又一个水球从苏远肩上凝出,狮蜥想要跳到苏远的头上避开水球,可是其尾巴已经被水球缠住,随后狮蜥被拖入了水球之中,这次连带一起的狮蜥的头也给埋进了水球中。
水球在缓缓的向女子飘去,其间狮蜥极力挣扎,身上浮现的火元素在水中烧起了一个又一个气泡,然而狮蜥此举除了升高水的温度外没有任何作用。狮蜥身上的火光渐渐暗了下去,它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意识越来越模糊。它感到体内的血液在不断流逝,全身又冰又冷。小狮蜥最后看了眼苏远,闭上了眼,想要就这样睡去。
一剑,划开了水球。小狮蜥掉落在了死海之上,它的眼睛中传来弥漫的微光,它再次看到了苏远,它不知道它的命运是否会终结在这海上,沉落那漆黑的深渊。它只想再趴在眼前那人的肩膀上,拿头蹭着他的脸,轻轻舔旨。
“苏远。”她叫着他的名字。
苏远看向了她恬静的脸庞,是那样的坚毅。他不想小狮蜥就这样死去,他也不想破坏她的计划,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看着她。
死海上的黑影越来越近,越发清晰,那是蛇影,密密麻麻的蛇群不断朝他们游来。
她也望向苏远的脸,她看得出他的犹豫,她在等他,她希望他能做出决定,她想要的决定。苏远看向了奄奄一息的狮蜥,他握着手里的剑,那是她送给他的剑。苏远知道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可以耽搁了。
他又回望向了女子,她的眼神比平常更加忧柔,更加坚决。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然而就在此时,小狮蜥突然沉入了死海之中,再从死海中浮出时狮蜥已然干瘪,失了蜥样。
苏远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他知道他们捉来狮蜥便是要如此,可真当看着狮蜥死在海中,他不曾想到她会动手,她并不是这样残忍的人。
她转过身去,不愿再看苏远,她想把选择留给苏远,她想让这只狮蜥走,可是如果她给了苏远选择的话,谁又能让她选呢。她知道她要做什么,她在做什么。
苏远用上了书所赋予他目视亡灵的能力,而海面上阴风风阵阵,没有任何死去之人的灵魂。只有死海下的深渊中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咆哮,那是亡灵的怒吼。
死海泛起海浪将狮蜥的尸体送到了森夜野猪身旁,海浪消去,小狮蜥已经被插在了森夜野猪的瞳孔之上。
剔透的夜野猪上插着的是那小小的干瘪的狮蜥,它皱巴巴的长尾穿插在夜野猪的瞳目上,干瘪的双眼露出了两条眼缝,看着死海中朝阳的初起。朝阳之中它看到有人向它伸出了手,可是它再也跳不上去那温暖的手掌了。它在微笑,它在告别。
苏远只是瞥了一眼狮蜥,便不敢再看。他望向空空荡荡的海面,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越来越难受,他不想这样,他不想这样的。
她轻吐了一口浊气,收敛了心神,从手环中取出三枚石种,丢入了海中。石种入海,沉落深渊。
苏远想跳入死海,去那深渊中一探究竟,可是他们所要找的人已然出现。
成群的黑蛇聚到了野猪周围,化作一条巨蛇将野猪一口吞下。不过眨眼功夫,巨蛇吞咽下了野猪,化作一人模样。那人有着飘逸的长发,黑色衣袍下是黄中带绿的皮肤,而那样怪异的肤色却让人觉得格外的红润。
此便是纳森蛇王——夜淇歌,他正一口一口的细嚼着狮蜥干,露出了很享受的样子。
苏远看着狮蜥的身体被那人一口一口的咬掉,胸中的怒火不可遏制的直冲上顶,他握紧了星语,想要一剑将那人砍了。苏远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忍到现在,他的余光看向了她,他在等她的行动,他想要一剑剑的肢解了那蛇怪,就像他现在撕咬着的食物一样。
夜淇歌嚼完了手里的狮蜥干,慢慢说道:“这几日我这林子还真是热闹,有用黄昏扰乱天象的,有用光元素和冰元素人工降雨的,还有那夜里的幻景,真是难得。”
“其他的事就算小打小闹,我不去追究。不过你这小妮子竟敢用这黑海淹了我的林子,真是不知法纪!”
夜淇歌继续吓唬着女子:“你可是知道,像你这样大面积毁坏森林环境,破坏公共财产,可是要给抓去坐牢的。”
她解释道:“元素由虚练实,由实化虚,虚实相映。我凝出这片海,本就是要为你料理这只野猪,待得海洋褪去后,自会还这片森林原貌”
“不知蛇王可满意我们这番的招待。”
夜淇歌像是被女子的话说笑了:“真是好理,用我地盘上的东西来招待我。”他又看向了恨恨盯着他的苏远,心思稍动,便决定向他们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倒还是带了特产,怎么不将其料理给我。”
夜淇歌舔了舔嘴唇,自言自语着:“倒是好久没尝过人的滋味了。虽然肉质下等偏下,但看着你们那临死前愤恨的眼神真是让人愉快啊。”
死海上的风声变的更加沉寂。苏远终于找到能和蛇怪死斗的理由,他踏步上前想要跟蛇怪一绝高低,为狮蜥报仇,却被她拦下。
苏远行走在死海之中,明明是往前走去,却离蛇怪越来越远。
女子继续向夜淇歌说道:“你莫非是想违背《世界公约》。”
夜淇歌道:“是又如何?”
夜淇歌周旁生出成群的黑蛇,黑蛇潜入了海中,朝苏远游去。而蛇群刚一入海,便立即往海中的深渊沉去,离海面上的人越来越远。
女子站立在死海之上,海风吹起了她朴素的红裙,她说道:“弱肉强食本就是纳里森的法则,唯一的法则。”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遵守世俗的约法。此次我便是代信天黑来求合作,想要与蛇王一起冲破这世俗的枷锁。”
“而且我此行听说你要在纳里森的南面造出一片沙地来,却被世界环保组织的人给制止了。待事成之后,纳里森之中行事你皆可自定。”
夜淇歌倒是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他已经在纳里森沉寂的太久:“好个冲破世俗枷锁,既然纳里森中我做何事皆可,我要吃了那人,小妮子,你可要拦我。”
海面上不知何时飘满了林叶,莹叶光虹,红色荧光越来越盛,洒落下,红叶成群,突变作一条条细小的红蛇,袭向了苏远。
林海红叶作蛇舞,叶下獠牙渴饮血。
而女子为了保护苏远,将苏远引向了死海的中心,离他越近,来自死海下深渊的吸力越强。
夜淇歌不顾越来越强的吸力,径直冲向了苏远。
女子凝水成刃,刀刃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暗元素。她用水刃割掉了她衣裙的下摆,出身拦住了夜淇歌。
于此同时,苏远挥剑布网,砍碎了朝他袭来的蛇群。剑光越来密,越来越快,苏远还觉远远不够,他要这些蛇和那蛇怪死无葬身之地。
苏远的身体已然被书强化过一次,但他的手现已经快握不住剑柄,然而剑光还在加快,他的怒火远不止如此,他要亲手了解了他。
被砍碎的群蛇重新化作了细碎的飞叶,其中传来了淡薄的血腥味。
闻到了血味之后,苏远突然感到气血不顺,身上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细小的红蛇,被一只又一只细小的尖牙咬住。
女子也闻到了血腥味,她身上也出现了红蛇,但还未等红蛇有所动作,所有的蛇便被暗元素所侵蚀,化为灰飞。
女子与夜淇歌相对一掌,两人各退半步。
女子知道夜淇歌是留力了:“现在纳里森中人多的是,你若想吃,我为你抓来。但他不行。”
夜淇歌也察觉到自己正往死海中沉落。他望向海中的深渊,知道死海远不止如此,面前的少女也是留手了。
夜淇歌夸奖女子道:“小小年纪,竟能将元素凝练至此。要在前几日,我可能真还拿你没办法。”
“不过今日,便让你见见你所要冲破的枷锁是多么的牢固,这森林中的弱肉强食是多么的残酷。你们所要面对的远不是这片汪洋下的深渊所能完全淹没的。”
死海上浮现出一片淡淡的红光,浓稠的血浆漂浮在死海表面。女子与苏远沐浴在了红光之中。不过,红光也在死海中下沉,被海洋中的深渊所吞噬。
死海之上,无物不浮。
眼前局势大好,女子却吐出了一口鲜血,她浑身的血液像变成了一条条细蛇,在撕咬着她的血肉,想要钻出体表。
女子现在才明白过来此前空气中一直弥漫着并且被死海不断吞噬的元素——血。
而就在后方,一团火焰浮现在了死海之上,那是覆着火纹的星语,和站在星火中的苏远。
那火焰远比红色的荧光更为亮眼,它烧尽了红叶上的虚光,烧尽了海上浓稠的血浆。火光照进了虚无的深渊,在死海上熊熊燃烧。
苏远身上的蛇群被焚烧成叶,化为飞灰而去。他体内的血液也在沸腾,被火纹上传出炙热的火焰灼烧着,以此才免脱了血元素的控制。
苏远提剑走在死海之上,朝夜淇歌走去,越来越近,如同一团旺盛的火焰,势必要将其焚为灰烬让他沉入这永无天日的死海之中。
夜淇歌还在缓缓的朝海中深渊沉落:“还要硬撑下去吗,是要看我先沉入海中,还是你先死在血液逆流之下,又或者是他活活被自己的火焰烧死。”
苏远道:“我一剑便可斩你。”
夜淇歌无奈的摇头,到底是孩子,年轻气盛,不顾身体。夜淇歌看向了女子,女子也知道了夜淇歌的意思——休战。
死海上的血光消散,两人体内血液的逆流感也随之不见。三人脚下的海洋退去,陆地重现,群林并起。
面对这戛然而止的战斗,苏远不知是进是退,一身的火光悄然散去。这是苏远第一次将火纹附到全身,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变灰,出现了碳迹。
夜淇歌道:“你们信天黑倒是能人众多。”
女子道:“他不是信天黑中人。”
苏远再次听到信天黑三字,想到了一剑刺死他的黑人。不止如此,他想到了很多:新月下与她的初次相见的对望,蓝莹水母中她穿着红裙的身影,火焰巨人下的王虎,还有李里,黑暗中闪着星光的星之摩丝,那头豪横的森夜野猪以及那变成肉干的小狮蜥,他仿佛看到了了小狮蜥那绝望的眼神在向他苦苦哀求,他想到了黄昏。
苏远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收了这黑色的海洋,明明已经要赢了,只要他在补一剑。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稀里糊涂的遇到了王虎李里,又稀里糊涂的遇到了她,他只是跟着她而已。
他的眼眶不禁湿润了,一滴泪流落了面庞,他急忙转过身伸手擦去,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落泪,他已经好久没哭了,但他知道,他不想让她看到他流泪的样子。
蛇王看两人如此亲密,说道:“如此般配的两人,一人既然是了,何愁另一人不加入。”
女子不顾夜淇歌的调侃,说道:“我们欲要追求新的秩序,推翻旧的统治,不知蛇王可愿加入。”
夜淇歌笑道:“我已经是统治者,为何还要加入你们推翻自己的统治。”
“不过,倒是有趣。那些人可不好对付,你们要拿什么去对付他们。就凭我和你们联手吗。”
女子从手环中掏出了一张陈旧的羊皮纸,暗元素承载着羊皮纸,飘到了夜淇歌手中。
夜淇歌也是毫不犹豫,手中渗出鲜血滴在了羊皮纸之上。
鲜血落在羊皮纸之后,血液便化作了一团火焰,将羊皮纸上的文字一行行焚烧殆尽。
待羊皮纸上的文字皆被焚烧殆尽之后,女子缓缓说道:“唤神。”而女子似乎并不在意苏远是否知道他们的计划。
不等女子继续讲其中细节,夜淇歌说道:“有人往这边来了,很强,是你们的人吗?”
女子轻轻摇头道:“若是,签了契约的人之间相互会有感应。”
夜淇歌道:“来人很强,我未定是对手。你们先走,我是此地明正言顺的君王,想必他们不会为难我。”
女子也不犹豫,点头相应,转身握住了苏远的手,她看到了苏远脸上的泪迹。
暗元素裹挟而上,两人已然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