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起床,我给老奇打了个电话。
“老奇,干嘛呢?”
“什么也没干,这才刚刚起来。”
老奇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这也难怪,感情方面受了伤,比较难恢复。
我和老奇从小一起长大,几年前从北京来到伦敦。先上学,后来各自找了工作。我在餐饮业,老奇卖杂货。
我从苏格兰转到英格兰,顺利了几年,最近倒运。公司的总经理为了拿回扣,硬要我们厨师使用一种质量不过关的电锅。我坚持真理,被炒了鱿鱼。好在我没家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干脆休息了几天。
老奇工作不错,已经在超级市场升成小经理,只是情感方面不大顺利,经历了一场奇特的爱情生活。而他最幸福又最痛苦的那两年,我不在伦敦,在遥远的苏格兰,为了工作签证和永久居留,在一家公司卖力气。
“哎,老奇,你今天上什么班?几点下班?我想跟你聊聊。”
“我这几天休假,你说时间吧。”
“要不,就现在?”
“你今儿不抡勺了?”
“妈的,不干了。”
我简单说了说丢了工作的经过。
“嗨,连像你这样的人都不用,这他妈什么破公司?哎,老一拳——老林子,要不,你上我们这儿来?我休假前,听我们经理说,需要人手,要我找靠得住的弟兄,”老奇的声音有了精神气儿,把我的当年外号都叫出来了。
“我找你,就为工作的事儿。哎,老奇。咱给别人打工,还没打够啊?你不也早拿到居留权了吗?咱自己干。这样,”我说了个牛津街边小巷的著名酒吧,“一小时后,咱到那里碰头,好好喝喝,聊聊。”
两小时后,老奇的思想已经完全进入了我设想的境界。他手摸下巴,频频点头:“有点意思,有点意思。我看能成。哎,老林子,你是怎么想出这么个主意来的?”
我有些得意:“嗨,我被炒了鱿鱼,受了刺激,才想出来的。这世界发展到这会儿,信息特别重要,这应该是个生财之路。 咱成立个信息公司。我呢,离开厨房,你呢,离开货仓。老奇兄,孔子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个——”
“行行,”老奇挥挥手,打断我的话,“有日子不见,你变得能侃多了。咱公司的名字叫什么?”
老奇同意了!我高兴地握住他的手:“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讲究名正言顺。记得不?当年到通县偷枣,你都还给咱哥们儿一伙起个名,叫什么‘东郊枣林武工队’。这回咱公司的招牌,还是你拿主意。”
“我看,”老奇深思熟虑地说,“对外,咱们暂时先打出‘无名信息有限公司’,等以后有了合适的名字,再正式落实公司称号。对内,咱实际上是‘无名侦探公司’,是福尔摩斯华生老前辈们的事业,在新形势下的继续和发展。”
我和老奇用特大号的啤酒杯相碰,庆祝我们自己的信息公司成立。
老奇说,他第二天,就回老公司去办一个停薪留职,“咱无名侦探所业务不好,我再回去就是。老林子,要是咱这边儿不灵了,你跟我一道,到我那超级市场公司去打工啊。”
“一言为定。”我满有信心地回答。
我心里有数。无名侦探所,很快就会很有名。这年头,需要信息的人,太多了。英国的华人世界,我们选的这一行,还没人正经干过。
我和老奇又探讨了一番,然后坐地铁,到了贝克街。
在福尔摩斯和华生侦探住过的楼下,我们无限景仰地向上看,看那古色古香的窗子,想象着――――――福尔摩斯正端着他那名扬四海的烟斗,说:“华生,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我想,若干年后,会不会有两个年轻的同行,站在这楼下,向上望着,说,老前辈,我们来认祖师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