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昔迷 7.6
书名:无解之逐阳 作者:佚鸣 本章字数:7700字 发布时间:2023-03-29

冰冷的寒夜逐渐夺走了一切的声音与光亮,无论营地之中的众人是在沉睡还是警惕,黄沙之中的蜥蜴也再听不到任何声响。寂静是夜的基调,魔剑裂缝的这一头是这样,那一头也是这样。

光族远征队的营地之中,名为孔怖的囚徒正在远远地眺望那被无数火烛环绕着的圣邦,那是他的家乡,他的征程开始的地方。

木邪石轻轻踱到了他的身侧,周围的守卫早已自觉地退到了远方。两个饱经沧桑的阴谋家默默看了看彼此的形貌,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阵苦笑。他们静静地眺望着此刻那个宁静素雅的圣邦,不约而同地开始追悼过去,追忆过往。

十五年前,帝都圣光。

礼部侍郎木哀缓缓打开了一封信封,一双渴望着机遇的双眼微微一亮。那是一封关于北丘州暴乱的简报,待到漫长的岁月冲刷过后,那一片土地即将被众人称作圣邦。

木哀年轻而桀骜的双眼快速扫了扫眼前的简报,快速地提炼着这场闹剧揭幕和发展的情况。自一开始,这也不过是一个年老体衰又无任何家室所累的老刺史在他生命最后时刻的狂妄。老者曾一直梦想着能够生活在一个万民自治的,充满了自由的城市之中,却总碍于仕途与前程,不得不一次次地搁置这一妄想。直到他垂垂老矣,直到他的家人纷纷先他离去,他才终于变得无牵无挂,而唯有执拗而无后顾之忧的人,才能不暇思索地创造一场疯狂。

年迈的刺史将领民召集到了城市中央的神塔之中,诚恳却又愚昧地向那些懵懂的人民宣扬了自己崇高的理想。可无论他怎么鼓励众人追求自治的自由,习惯了官府安排的民众又怎么可能熟悉那些政策性的讨论与协商?众人仍旧安分地进行着自己的劳动,仿佛刺史大人不过是因为年老昏庸,发表了一个荒谬的玩笑。

居民的麻木进一步地助长了刺史的疯狂。为了催促众人采取行动,令他们不再沉溺于麻木的服从之中,年老的狂人竟开放了粮仓,要众人自行安排今后的存粮。世上从来不乏满心妄想之人创造的失败,可那般莽撞的年轻人往往却都没有足够的权柄与力量,无法创造真正的混乱与疯狂。可叹这刺史本是一个习惯了苟且与勤勉的老人,却在岁月的腐蚀之下逐渐丧失了谨慎,竟然想要重新追逐少年时期的妄想。

拥有了权力的人往往总能引发更大的骚乱,狂热而焦躁的刺史静静等待了几日,却发现那些市民依旧畏缩不前,不敢去触碰仓库之中的官粮。

市民的异样引起了刺史的疑虑,经过仔细的观察之后,他竟将原因归结为了市民对于巡逻军兵的恐惧。狂热的老人竟也还能清楚理解,帝都绝不会纵容他实施此类疯狂的妄想,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终究会等来一份文书,勒令他停止他的尝试,除非他能够在那之前及时“证明”自己的理想。时间的一天天流逝让他变得愈发焦躁,愈发疯狂。习惯了策谋的老人竟通过命令与诱骗缴械了城内的守军,又将仓库里的刀剑与盔甲统统发放到了未来的暴民们的手上。

接下来的局势发展,便也不过是千万惨剧中的一例。擅长算计与钻营的几个世家从这些疯狂的举措中看到了机遇,悄然点燃了阴谋的火种。他们煽动了蒙昧而犹疑的民众,细数了城内官吏在任期间的罪孽,妄图操控这些廉价的棋子击垮自己的对手,进而夺取他们的权位,啃食他们那些富含权力腐臭的尸首。

又有哪种治理能够轻易收获追捧?由其在这衣难温饱,食难果腹的乱世之中。暴民们很快开始指责起官吏的贪污,阴谋的火焰成功燃起,却竟渐渐失去了控制,将那些送入干柴的阴谋家也卷入其中。愤怒渐渐变为了嫉妒,一切衣冠楚楚的人都成为了暴行的目标,城市中央的大神塔中充斥着尸骸与血污,衣衫褴褛的暴民们踹开了一扇扇门扉,进行着自己的搜刮与争抢。

驻守附近的一个狮军将领获悉了暴乱的情况,当即发兵围住了混乱的城镇,却竟按兵不动,不向城内通报任何情况。围城的将领仔细研读了己方那位传奇的刑力都督的过往,随即决定学习都督之前的手法,将这场暴乱变为一个功勋的养殖场。

阅读简报的木哀轻轻地冷笑了一声,轻易地看穿了那位将军的血腥盘算。既然是暴民袭击了官吏与财主,一切参与暴行的暴民便也都是镇压的对象。一旦军队进入了城市,那般乌合之众定会为求自保,将那些罪魁祸首亲手奉上。然而,如若城内的混乱能够进一步地扩大,当狂热蔓延,当所有人都成为了暴行的一部分,又有谁能独善其身,证明自己不是行走的功勋,卑劣的叛党?

如若城内没有再生变数,这一份简报倒也不会引起木哀的注意。说到底,无论起因如何荒谬,既然暴民们公然挑战了现有的秩序,其余秩序的受益者便也只会严加惩治,杀鸡儆猴,以此避免同样的暴行将来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即便想要改变这一结局,他也不过会被众人当作另一个危险的妄想者,处处针对,直至灭亡。

然而,出乎木哀以及所有关注着此事的阴谋家的预料地,混乱的废墟中逐渐生长出了一朵不屈的小花。

孕育了这场暴乱的北丘城并未如众人预想的一般,逐渐被淹没于愚昧与狂热之中。在那愈演愈烈的混乱将城内的所有人拖入深渊之前,城内竟以圣教的名义形成了一股自发的力量,迅速而精准地扑灭了所有的疯狂。

北丘城虽被大批军队远远围住,城内与军队中却也不乏效忠于朝内各大势力的暗探。他们积极地搜集着那位围城不攻的将军的罪证,企图等他吞入了城市的财富,黄雀在后,对他勒索敲诈一番。也正因如此,城内的情报才会及时出现在木哀的手上。此刻,木哀正饶有兴致地分析着城内那个维持治安的势力的人员构成,企图设法加以利用。

新势力的领袖是一个名叫吴佗的青年,此人家境贫寒,却也虔诚至极,就连那些存心诽谤之人也都无法从他身上找出任何渎神的罪证。

木哀匆匆翻阅了一番各个密探写下的信件,当即认定了此人傀儡的身份——城市发生叛乱以来,此人一直只是在言语之上驳斥市民的暴行,如一般的狂信者一般,一面用神明降下的天罚警告世人莫要违背圣教的戒律,一面开始绝食祈祷,妄图通过自己的虔诚救赎世人的过错。如此空洞的警告与劝诫,纵然能够动摇那些虔心信仰圣教之人,可那城内尽是可供掠夺的地位与财富,利益驱使之下,又有多少人能被空洞的言语阻挠?

然而即便身为傀儡,这样一位“圣贤”受到追捧,背后也一定存在着相应的缘由。木哀继续翻阅其暗探的报道,随即找到了自己真正在意的情报。随着掠夺与杀戮的愈演愈烈,最初那些将高官与名流杀害于神塔之内的暴徒竟然纷纷遭到了“天罚”,或因轻轻一跌丧失了生命,或竟走在大路之上,都会被屋顶高悬的烛台砸中,一命呜呼。

暗探之中倒也不乏聪慧之人,随着这等离奇情形的愈演愈烈,他们也逐渐开始怀疑其背后可能存在的阴谋。可那藏匿于暗处的杀手行事竟是如此的隐秘,自始至终都没有暴露自己的行踪。不但如此,此人行凶的手法竟还变得愈发夸张,身首分离,七窍流血,一具具尸体纷纷成为了恐惧传播的最好媒介,竭力遏止着暴徒们的狂妄。

“……吴佗。”木哀轻轻抬起头来,向着身前的一名暗探轻轻一笑,“关键的突破口,正是吴佗。根据相关情报,一些实施了暴行,却又因为恐惧的缘故,开始与吴佗一道绝食祈祷的人,竟然奇迹般地逃过了那所谓的‘天罚’。这个杀手有意塑造一个能够稳定人心的形象,然而按照此人的谨慎,又怎么可能单单听信一个市井间传播的‘圣贤’的传闻?如若这位圣贤实则只是一个虚伪之人,竟号召众人替自己进行掠夺,他的一番盘算,岂不尽数化作了乌有?”

对侧那暗探双眼一亮,匆匆弓下了身子,恭维道,“大人明察!”

“不仅如此,此人虽将罪行最为恶劣的,那些在神塔之中进行杀戮的暴徒作为了最先的目标,其开始行动的时间距离这些官吏被害的时间却也有着一定的间隔。结合吴佗寒门人士的身份,此人极有可能是与他熟识的出身寒门之人。或许,他真正的动机,只是家庭被疯狂的暴动所波及,因此开始了恼怒的复仇。”

既能在各方密探的监视之下隐匿行踪,又极善于操纵世人心底的恐惧情绪,如此的人才若能为自己所用,便正好可以在木空的监视之下创造极大的真空。想到此处,木哀的嘴角不由微微上扬,“仔细调查一下死状最惨的那几个暴徒掠夺和杀戮的经历。此人行事多有克制,一般的暴徒不值得他大费周折,安排一些骇人的死法。根据我的推测,那般死相其惨的暴徒很有可能便是真正对他有所伤害之人。”

“不愧是木大人!”暗探再度深深弓下了腰身,由衷地发表着自己的敬佩与仰慕。

“那个老东西几乎把所有心思都花到了试探雨林之中的死叶之上了,那家伙也实在厉害,竟已击退了好几轮的袭击。”初出茅庐的阴谋家微微一笑,由衷地感激着这个盟友的强大与谨慎,“这等小事,那老家伙恐怕也不屑去管,这也正是我等壮大自己党羽的时机!”

木哀快步走到了自己的书桌之前,亲手撰写起一封信件,“你要尽快找到此人,将这封信交到他的手上。若他不收便告诉他,城内大局已定,可都城内部的大人物依然可能各怀鬼胎。对于那般窥窃着北丘城内职位的人而言,城内平叛势力过高的威望定然会成为他们的阻碍,他们也会想方设法针对这场绝境之中真正的英雄。”木哀快速写完了信件,将它递到了身前密探的手上,“告诉他,真正能够帮他的,唯我一人。”

年轻的阴谋家送走了自己培植的密探,抬起头,独自仰望着漫天的星辰。为了实现那逝去之人留下的理想,为了摆脱盘踞于自己头顶的,名为木空的阴霾,他知道,他已不得不走上一条残酷的路途。

深邃的黑夜从不顾及世人的慨叹与踌躇,数日之后,同一个房间之中,木哀终于等到了他所迫切需要联合的人,那也是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在不久的将来,他即将被世人称作孔怖。

“我看了您的信,侍郎大人。”那青年故意为自己装扮了一圈黑眼圈,时刻扬起着一侧的嘴角,似乎总想要竭尽全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更为恐怖。见到木哀之后,他也并未拘泥于世俗的礼仪,径直将话题引到了最为核心之处,“我承认,在当下的体制之中,门第与家族至关重要,关于您所提到的,以您知晓的某一把柄为威胁,胁迫老来无子的一个大世家收我为养子的提议,我也感激不尽。”

“听起来,先生似乎还想要说一个‘但是’?”木哀的双瞳微微收缩,微笑着引导着此人落座。

“侍郎大人明察。”那青年冷冷一笑,继续说道,“孔家养子这个身份很合我意,我喜欢这个姓氏,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未来的名字。但是,侍郎大人,宰相大人有多么厉害,就连我们这些小城市里的人也经常能够听到传闻。您想对付他,还主动对我这种不名一文的小角色开出了这么大的价码?”故意将自己装扮得丑陋而可怖的青年特意露出了一个狰狞的表情,“这样的话,我又为何不能转投于那位宰相大人的麾下?他能给出的价码较您而言,恐怕会高出不少吧?”

“可你还是来了。”木哀不由轻轻一笑,心中再度上调了对于此人的期许与认同,“因为我找到了你,所以你对我产生了忌惮,因为不清楚我的价值,不清楚你自己的价值,你冒着风险出现在我的面前,前来试探。”

“您所谓的唯您一人能够给我帮助一事,自始至终,我都保持着怀疑。不过,关于您在信中告诉我的人性本恶的真相,我仍希望能够有所了解。”故作恐怖的青年微微扬起头来,纵使他生来便精于给人带来恐惧,纵使他在乱世之中迅速成长,快速地学会了算计与提防,面对一个自幼便在权力场中挣扎的掌权者,他终究还是因为缺乏经验,轻易暴露了眼底的期待与渴望。

“看来,我们志同道合。”木哀露出了一个虚伪的微笑,故作激动地牵起了那人的右手。当他在信中写下根源会的情报之时,他也不过是在猜测,猜测此人果决行事的背后或许也隐藏着一份愤世嫉俗。如同一个广布陷阱的猎手,他布下了众多此类的诱饵,通过巧妙的言辞令它们看上去毫不冲突。这份手腕,实则也是之前他为木空办事之时,由那老人亲自传授。

即便你真正将我击败,那也不过意味着,你也早已变得和我一样……

老人恶毒的话语再度回响在木哀的脑畔,他重重地摇了摇头,仿佛在驱赶这份恶毒。这一切只是为了击败那个老迈的混蛋,他在心中安慰自己,待他夺取了老人的权柄之后,他的举动定然会有所不同!

“侍郎大人?”身前那人的呼喊将他从雄心与壮志之中唤醒,木哀轻轻苦笑了一声,再度编织起虚伪的话语,妄图将眼前这可塑之才彻底收服,“……抱歉,我又不由地想起了我那些被愚钝的世人所害的朋友。正因了解了嗜血因子的存在,了解了世人都是只知杀戮的愚者的真相,我才会对你的处境感同身受!因为我相信,我们都一样,厌恶着这些愚民,却又仍然希望摆脱他们的愚钝与残酷!”

木哀做出了一副愤慨的表情,悄悄打量着面前那人的反应,果然看见那人攥紧了双拳,牙齿咬得吱呀作响,“……是啊!世人都只是些只知杀戮的愚者!我的家庭在北丘城中的生活还算富足,可我们却也从未因此嚣张跋扈,始终接济着困难的乡邻,毕竟……我们都曾是虔诚的信徒。”

“……可当那些人冲进我家掠夺之时,可曾有一人伸出援手?是啊……我早就发现了!当我转头看向那些围观的乡邻,我轻易便能从那些只知瞪视银币的眼睛之中感受到他们的贪婪!”

北丘城中赶来的青年的面色逐渐变得愈发狰狞,愈发恐怖,“当我得知了嗜血因子的存在,我才知道,这令人作呕的现实竟然完全吻合了我心底最坏的猜想!无论与人如何交好,无论如何向邻人宣扬圣教的美德与戒律,都无法赶走他们心底的那只豺狼!只要有人轻轻一引,那些该死的混蛋便会毫无顾忌地开始他们的暴行!唯有恐惧……唯有当看见暴徒杀害我家人之时,担心拥有财富之后可能遭到同样的迫害,就此打消了掠夺意愿的那种恐惧!唯有恐惧才能拴住他们心底的豺狼!唯有恐惧才能让这些该死的家伙屈服!唯有恐惧,才能还我应有的安宁,才能给这世间带来救赎!”

“可世人却也会逐渐习惯恐惧。”木哀冷冷打断了那人的慷慨激昂,既然了解了他的心结,了解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求,想要操纵此人为自己所用,便已变得轻松得多,“也许,在你运用恐惧遏止众人恶念的同时,我们还需要采取其他的,更加一劳永逸的举措。”

“没错!”面色狰狞的青年猛地抬起了头,死死攥住了木哀的双手,“没错!在你的信件之中,正是这点打动了我!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只豺狼,就连我自己,竟都开始有些沉溺于那名为复仇的杀戮!在这样的世界中生活,与一群不知何时会背叛你的疯子早晚相处,这简直是令人作呕!要想让这世界变得勉强能够生存下去,唯有一途!唯有弑神一途!”

木哀轻轻蹙起了眉头,有些惊讶于此人的愤世嫉俗。对于一个刚刚失去了至亲的人而言,因为热血上头导致的愤恨与冒进往往也在情理之中,然而归根结底,此时的木哀却因对于父亲的叛逆,坚定地拒绝着弑神这一狂妄的选项。可如若规劝此人放弃弑神,此人也很有可能转而投向木空。

到头来,他终究也只剩下了欺骗此人一途……

“是啊!”木哀紧紧握住了那人伸出的双手,故作坚定地点了点头,“时至今日,我终于又找到了一个真正志同道合的同胞!我的父亲,木空,虽然口头上同意弑神,可却因为年老的缘故,逐渐被权力的欲望冲昏了头脑,如你们那城市的刺史一样,做出了很多昏庸的行动!他竟因为害怕自己的权柄受到挑战,自顾自地给组织之中最强的,最有弑神可能的人注射了大量嗜血因子,将她逼成了一个……一个疯子!”

木哀的声音依然情不自禁地产生了哽咽,即使时间过去了很久,即使他已逐渐变得更加残忍,更加冷酷,心中的这一软肋,他却始终无法轻描淡写地略过,“……总之,你若不信,你竟可以去查!他的确这么做了,让一个疯狂的,只知杀戮的人杀了神,又能有什么意义?陷入疯狂的人,又如何可能知晓消除世人体内嗜血因子的必要?”

“……他已经太老了,老到本末倒置,老到丧心病狂!自始至终,我都和你一样,只想一劳永逸地清除世人体内的嗜血因子,改变人性本恶的事实,其他的,我别无所求!我找到了另一个强者,他仍保持着理性,而且非常强大,强大到具有弑神的潜能!可那老东西似乎因为怕我窥觊他的权柄,竟然三番五次地派出刺客,妄图干扰那人的正常修炼,干扰弑神的正常进程!”木邪石故作愤恨地喊道,“如果再放任他身居高位,胡作非为下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关于他逼疯那个强者,还有打扰另一个强者的事实,你也随时可以去查。”木哀故作诚恳地说道,“我会通过威胁让那孔家的老人收你为养子,我与此事的联系不会有任何人知晓。事成之后,你完全可以主动投奔木空,毫不提及我与你的关联,只当是因为仰慕他那强大的手腕,自愿为他效劳。如此一来,我与他两人便都只会认为你是自己的心腹,你将有权知晓我们双方的说辞,至于你最终与谁共事,我相信,你我的理想必定会将我们指向同一条道路。”

听到了这番诚恳的发言,外貌狰狞的青年由衷地感到心悦诚服。伴随着一阵感激与恭维,尚未经历权力场中骗局的青年心满意足地离去,全然没有注意到木哀眼底的冷光。

木哀知道木空的习惯,相处了那么久,他们二人都太了解彼此了。一个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权力场中的养子,为了站稳脚跟请求效忠,面对如此卑贱的存在,木空定然会不屑一顾。

信奉恐惧的青年不会从木空嘴里听到任何有关根源的情报,说到底,唯有处处受到着掣肘的木哀才会需要这样的同谋。对于早已稳固了自己权柄的木空而言,密探的人手早已足够,核心的机密又何须去向一个徒有些许潜力的新人泄露?他的弑神大计所需要的,唯有死叶那样的强者,唯有足以击败神明的强大力量。

木空不需要此人加入根源,而且由于方才培育了信任的缘故,从木哀这里打听到情报的经历,谨慎如此人也断然不会主动说出,一旦说了,便会彻底中断与木哀合作的可能,如若木空将他抛弃,他便等同于自行切断了自己的退路。

就这样,作为老牌世家忽然接收的养子,孔怖这一名字忽然出现在了圣光皇朝的官场之中。正如木哀预料的一般,木空愿意在明面上接纳孔怖的效忠,根源相关的情报却从来没有向他透露,木哀也因此得以肆意曲解木空的举动。于木空而言,这个从暴乱中迅速成长的,信奉恐惧的青年虽无任何知晓根源情报的价值,但是作为官场之中的一枚棋子,此人的价值倒也足够。

孔怖被推举为了刑部的一名主事,或许,光凭能够通过名为吴佗的,不通世事的圣贤从那座发生过暴乱的城市之中收取资源与财富这一点,这一项权柄的许诺便已物超所值。有了这个主动送上门来的代理人的帮助,木空轻而易举地运用着自己的算计与策谋,借用礼部与圣教的鼎力举荐,将那名为吴佗的傀儡推举为了那座城市的刺史,那座城市也因那接连产生的“神迹”被赐名为了圣邦。

至于吴佗,他竟仍旧认为孔怖只是一个在乱局之中最先支持他的祈祷与规劝的虔诚信徒,一个经常提出虔诚而有利的建议的忠诚朋友,至于向礼部与圣教上贡,更是他求之不得的修行,势必会为他带来神明的恩宠。

自此以后,孔怖的恐吓技巧愈发成熟,能够最有效地利用高官重臣们的把柄,这一点也给木空对他事业的投资带来了很多明面上的回报。至于在暗地里,那些把柄纷纷落到了谁的手上,又是谁真正得到了那些官员许诺了的效忠?

阅览着密信的木哀抬头望了望高悬于夜空之上的明月,轻轻一笑,眼底之中沉淀了越来越多的残酷。彼时的木哀仍旧只是在利用孔怖的职位与手腕,一步步地扩充着自己的权柄与力量,为了迁就这位受他欺骗的盟友,他倒也进行了些许有利于弑神的布置与行动。

而后时过境迁,孔怖却依然不改自己的愤世嫉俗。他始终坚信着世人本心的邪恶,坚信着恐惧对于维系人性的意义,坚信着弑神的终局。朝堂之上,他甘愿沦为木邪石的走卒,朝堂之外,他醉心于那些推进试炼寻找神使的任务,那是为了取得足以弑神的力量的必然举措,自始至终,在他的眼里,唯有弑神值得遵从。

至于木邪石,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关于弑神,他从厌恶逐渐转为了认同,他对孔怖的一切欺骗也纷纷化作了真实。事到如今,在这弑神的路途之上,两人早已切断了自己的一切后路,同心协力,破釜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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