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貅弹棋子的速度愈发的快,且口中念念有词,“围攻、退敌、进击……”梅鸽先出了三掌,打散棋子,每颗棋子飞向别处,都打断一枝梨花;跟着又换兰鸽出了三掌,虽将棋子打散,却也被棋子所携的内劲震的两掌泛疼,他问道:“竹鸽兰鸽,抓够了没有?”
竹鸽虽是着急,却也叫苦不迭,道:“这白蛾触手极痒,我这笼子里只抓了四只。”不单是他,菊鸽的左手也通红肿胀,奇痒难受,虽极力忍耐,但已难抓到白蛾。
菊鸽追着一只白蛾,自东向西,扑抓几番,因手痒不灵活,终究抓不住。菊鸽怒火窜上心头,哼了一声,转回长剑,划过左掌,“滋啦”一声,鲜血飞溅,染红了手掌。
树下的令狐峥大吃一惊,书画两位小君亦是震惊不已,书狴语带三分钦佩,说道:“这位小鸽倒是个性情中人,竟能想出割血止痒这样的法子,好好好!”
鲜血流满手掌,奇痒便即消失得无影无踪,菊鸽心中欢喜,举掌拍向竹鸽,喊道:“竹鸽,出掌。”竹鸽转身,见了那鲜血淋漓的手掌,震惊之余皆是疑惑,但他想也不想便即出手,左掌对上菊鸽的手掌,也染了一掌的血,手上的奇痒也随即消退。
竹鸽欣喜又满意,哈哈大笑,扬起宝剑,割下一块衣角,替菊鸽包了手掌,止了血势,跟着又割下一角衣物,将自己的左掌也包起来。
菊鸽不解,问道:“你包了手掌,如何捕白蛾?”竹鸽道:“山人自有妙计,你瞧好了。”他长剑随意挥出,扫过梨花枝头,惊的四只小白蛾排翅飞起。
菊鸽双眼一亮,正要出手去擒,奈何手掌被包缠得结实,舒展不得,但见竹鸽使一招“乳鸽翻飞”,长剑翻转,来回挥削。
那四只小白蛾便轻飘飘地跌落下来,竹鸽纵身上前,伸出左手,接入掌中。手中四只白蛾,被长剑所伤,或削去了半边翅膀,或斩去了脑袋,亦或被砍去了脚。
竹鸽转身,将白蛾扔进小笼子里,说道:“抓活的难,抓死的却是不难的。”菊鸽恍然大悟,道:“哈哈哈,棋貅小君要我们抓白蛾,却没说要死的活的。”
如此一来,抓白蛾就十分容易了。菊鸽在梨花枝头踏走一番,惊出数只白蛾,他使一招“虚窗鸽影”,剑影迎风一扫,斩落三只白蛾,菊鸽哈哈大笑,直呼痛快。
棋貅目光一掠,察觉了竹菊二鸽捕蛾的顺畅,当即弹出手中的一颗黑子,“咻”一声打向竹鸽。那棋子携着一股劲风,去势凌厉霸道,梅鸽方接下一子,手臂被震得酸痛,仍飞身上前,使一招“白鸽翻身”,左脚横出,踢向那黑子。
黑子的劲道打在脚心上,梅鸽左腿一抽,向后跌去,他一手抓住梨枝,翻身一转,靠着右脚立在枝头,左脚心隐隐作痛。梅鸽心道:“这位小君的内力,比方才那位琴小君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下去,不知如何应对下面两关?”
他担忧之际,竹鸽菊鸽的小笼中已各抓了十二只白蛾,见到梅鸽忽然摔落到树上,两鸽当即说道:“梅鸽、兰鸽,换你二人上来。”
兰鸽才以大鹏八裔掌接下一颗棋子,手掌微微酸麻,听着这话,便双足一点,拎着小笼子,飞身上树。
竹菊二鸽足踏梨枝,飘飘然向地上落回。竹鸽与梅鸽擦肩而过时,特意将笼子举高,梅鸽定睛一看,见那笼中的白蛾,只有四只翩飞,其余皆静静躺着。梅鸽心头一抖,目光向下一扫,见了竹菊二鸽的左掌,心中当即如明镜一般,成竹在胸。
棋貅见到四小鸽两两相换,十分默契,真如四只白鸽在梨花枝头翩飞一般,他心中颇是欣赏,手中的两颗棋子却依次弹出,黑子打竹鸽,白子袭菊鸽。
竹鸽、兰鸽双脚尚未着地,见了棋子打来,急忙挥剑格挡。两人颇是默契,皆使“野鸽收翅”一招,长剑挥横,自身前扫过,真如白鸽收翅。只听得叮叮两声,棋子先后打在剑身之上,发出“嗡嗡”声响。
竹鸽、菊鸽手臂一颤,泛起酸疼,两人心道:“这人内力竟如此厉害,方才真是苦了梅鸽、兰鸽阻拦这般久。”竹鸽左手有伤,使大鹏八裔掌自是不便的,菊鸽收了长剑,拦在他前面,道:“竹鸽,你退到一旁,我若接不住了,你再出剑助我。”
棋貅哈哈笑道:“此刻黑子退却,白子进攻,只你一人,恐怕拦我不住。”他大手一挥,甩出两颗棋子,黑子向右,白子向左。
菊鸽为之一凛,当即凝神聚气,左掌斜推,右掌随之而出,正是大鹏八裔掌的第一掌——同风过海,一股凌厉的掌风打向黑子,却被黑子携来的内劲逼退三分。菊鸽心头一惊,当即暗运内力,从丹田传之掌中,勉强将那黑子拍了出去,他接下一子已是吃力,更无暇去顾及白子。
竹鸽挥剑上前,拦截白子,一招“白鸽排云”,剑锋横扫而出,叮的一声,白子打在剑上,嗡然作响。竹鸽握剑的右手,虎口几欲被震的裂开,他低头一看,不觉大惊,宝剑上已出现三道裂痕。
竹鸽心惊,暗道:“这剑已接下二子,若再接一子,恐怕要断。”他收剑回鞘,不顾左手有伤,要以大鹏八裔掌迎敌。
梅鸽、兰鸽落在梨花枝头,两人一心求快求胜,梅鸽挥剑探入花枝,惊扰白蛾,白蛾惊飞,他便挥剑斩杀;兰鸽则举着小笼,上前将白蛾接入笼中。
两鸽似是心灵相通,配合得当,且行速极快,片刻功夫,一个小笼中已装了十只白蛾。兰鸽喜道:“真是活的难,死的易啊。”两人在枝头捕蛾,两鸽在树下接棋子。
书画两位小君一旁观看,津津有味,书狴问道:“棋貅,如今黑子占上风还是白子占上风?”棋貅弹出一颗黑子,答道:“黑子落后一步。”
那黑子却忽然打向竹鸽,竹鸽猝不及防,急忙打出“同风过海”一招,但他左掌受伤,力劲不足。黑子竟直直打来,将要打到掌心,竹鸽右掌猛地发力,掌力后发后至,却止了黑子的来势。
竹鸽左掌顺势一挥,将黑子打了出去,掌心却被棋子挟来的内劲所震,登时鲜血直流。见状,菊鸽忙欺身上前,回护竹鸽,棋貅手中的白子却破风打来。
菊鸽急忙推出“同风过海”一招,左右两掌同时打出,掌中内力与棋子力劲一撞,波的一声,棋子折向一旁,菊鸽后退三步,胸口气血上涌。
棋貅哈哈大笑,两手又捏了两子,先弹黑子,后掷白子,黑子打向梅鸽,白子袭兰鸽。竹菊二鸽飞身一跃,抢将上前;竹鸽左掌斜出,右掌后至,打出一招“同风过海”,掌中内力与棋子力劲两两抵消,勉强将棋子推了出去。
菊鸽虽也打出“同风过海”一招,但他手伤力不足,竟接不住白子的力劲,被震得后退两步,喷出一口鲜血。
竹鸽大步抢上前,但两颗棋子又先后而至,他把心一横,欲一人接下两子,便将菊鸽推向一旁。黑白两子打向一个方向,两股力劲一前一后,强劲刚硬。令狐峥心下担忧,丹田中的真气一下子涌至掌中,他脚下一动,踏出了两步,正欲出手,却听得竹鸽大声制止,“师父不要过来。”
只见竹鸽大掌推出,依旧是“同风过海”一招,但他掌中打出的内力根本不足对抗棋子挟来的力劲,只第一颗棋子打来,他便被力劲所震,后退三步,右臂微微发抖,左臂酸麻。
眼看第二颗棋子接踵而至,竹鸽已是无力抗衡,他咬牙暗道:“哼,我挨他一颗棋子,又能如何?”身后却忽然打来一股劲风,竹鸽心下欢喜,猜是梅鸽或兰鸽来助,他身子微微一偏,向旁边让出。
梅鸽从身后冲了出来,双掌先后推出,一招“同风过海”,内力自掌中源源而出,他这一掌拼尽了全力,终将棋子打了出去。
棋貅正好奇他为何忽然落回树下,却见兰鸽手提两个小笼,踏着梨树花枝,飘然而下。那笼子的白蛾,无一是活的,棋貅心头一颤,暗叫不好,自己百密一疏,竟忘了交代要活的白蛾。
兰鸽笑嘻嘻地道:“白蛾已抓好,请棋貅小君验收。”棋貅扫了一眼四个小笼,懒得清点,便道:“恭喜四位小鸽过关。”他侧身一让,请出书狴小君。
书狴道:“在下书狴,喜书法,有一副字帖尚未完成,请四位小鸽协助一番。”他拱手行了礼,君子一笑,谦逊有礼,温润如玉。
四小鸽心中疑惑,皆暗暗寻思:“这位小君竟如此客气,想来不会像前头两位小君那般为难我们。”令狐峥箭步而来,查看菊鸽手上伤势,菊鸽浑不在意,说道:“浅浅划了一剑,小伤,病不碍事,师父不必担忧。”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往伤口处随意一抹,便即了事。
棋书画三位小君携了令狐峥师徒五人离开梨花坡,折回到青弋江畔,沿溪前行,来到一处地方,面前是一面山壁,约莫十丈高。
书狴小君着着山壁,高声吟咏道:“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嘱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
四小鸽好奇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又听书狴小君说道:“此处临江,有山壁一面,宜书苏子之《赤壁赋》于其上。此乃吾之心愿,奈何缺了几个轻功极好的捧墨书童,故迟迟不能成。四位小鸽若愿意委屈一番,替我捧墨,助我将《赤壁赋》书于山壁之上,我就放四位过关。”
竟有如此轻松之事,惊喜落满眼角眉梢,四小鸽几欲哈哈大笑,心中暗暗叫好:“前头两关过得极为艰难,不想这关竟如此容易。”竹鸽朗声道:“愿意效劳。”
书狴小君亦是一喜,当即吹响竹箫,不过片刻功夫,便有四名褐衣奴仆捧着大墨盂,依次走出,瞧这架势,恐怕等候已久。
“见过三位小君。”四个奴仆朝三位小君躬身行礼,江风拂过墨盂,捎来墨香淡淡。书狴小君指着墨汁,问道:“四位小鸽可乐意?”仅是举墨罢了,何乐而不为?四小鸽心中窃喜,欣然答应。
书狴小君伸手指向山壁,从右至左,从高到低,依次点出四处地方,道:“每处站一人,捧一盂墨汁,而后听我的命令,调换位置。四位助我写完《赤壁赋》,便算过关,若中途弃墨离去,即是失败。”言罢,他解下身后的一个布袋,取出一支大毛笔。
那毛笔有手臂般大小,笔杆晶莹翠绿,阳光下泛着莹光。兰鸽一见便十分喜爱,想上前摸一摸;竹鸽心想:“这是他的武器罢,琴棋书画,以瑶琴、棋子、画笔为武器,这四位小君真是奇人,不知最后那位画犴小君的武器是什么,画卷么?”
梅鸽率先从仆人手中接过一盂墨汁,足尖往石块上一点,踏着山壁,飞身而上,右手攀附在石壁上,左手圈着墨盂,抱在怀中。见状,兰鸽也接了一个墨盂,展开轻功,化作白鸽冲天,踏壁而上,找了个舒坦的地方落脚稳住。
竹鸽随后而上,怀抱墨盂,贴在山壁上;菊鸽左手受伤,捧着墨盂,站在山壁之下。四小鸽准备就绪,书狴小君满脸笑意,握了碧竹毛笔,足踏青石,飘然而上。
令狐峥在底下观望,心中叹道:“好轻功,身法之捷,如御风,若仙人踏祥云。烟迟林里的四位小君各个卓尔不凡,藏了一身好本事。”
书狴小君顺着山壁,一直向上,经过梅鸽身旁时,碧竹大笔向右一挥,扎入墨盂当中,用力一蘸,登时墨汁飞溅,泼向梅鸽。那墨汁溅到脸上,携来一股疾风,似一巴掌重重打来。
梅鸽脸上火辣辣生疼,心头咯噔一下,满目的惊讶与愕然,那墨汁顺着他的脸颊向下流去,染黑了脖子与衣襟。其余三鸽乍然一见,噗嗤笑出声来,自他四人拜师令狐峥之后,梅鸽从未如此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