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翠园虽是宫内的园林,那已属于皇宫最北,并且夜黑,刘义为了保证皇上安全除多带了几个黄门外,又从离含章殿最近的西平门调来了几个侍卫。
人多口杂,也不知是从黄门口中传出来的,还是从侍卫口中传出来的,总之第二日凌晨,宫内上下将皇上在宫外对胡承华熙一见钟情之事传得传呼其神。
宣光殿内,一室的紫色纱幔, 百奈香从香炉中淡然飘出,云贵嫔斜倚在西暖阁的榻上,逗着她的爱宠雪团。这雪团是个猫的名字,因通体雪白,因此得名,此时云贵嫔正用那殷红的十指抚摸着雪团的脑袋。
那嫣红的如葱般的手指在一片雪白中尤其耀眼,云贵嫔一边摸着猫一边端详着指甲,言道:“芊琦,你瞧瞧本宫的指甲该修剪了?”
芊琦瞧了一眼,答了个是字,随即转身去檀木香盒里取出了金剪刀,跪于脚踏上为云贵嫔修剪。
而在室内的一角却投来了另一名唤芊芙的宫女嫉妒的目光。
芊琦是云贵嫔贴身婢女,是云贵嫔从云府带出来的人。
芊琦虽是云贵嫔多年的心腹,但只一心为主,心思单纯,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他一边尽心地伺候主子,一边将从外面听来的事说与了云贵嫔:“贵嫔,有件事宫里传得沸沸扬扬!”
“什么事?”云贵嫔眼都未抬一下,宫中混迹多年,一般事确实引不起她的好奇,她左手任由芊琦修剪,右手仍旧抚摸着雪团。
“听说胡承华入宫前就和陛下相识!”芊琦如实说道。
“怎么可能?”云贵嫔媚眼一斜,颇不相信。
“听人讲,皇上昨日为了消食带胡承华去了陇翠园,安全起见,没少带人,如此一来,便有了刚刚的传言。”
“呵......”云贵嫔扯了扯嘴角,全然不放在眼里的问道:“宫里人惯爱嚼舌根,即便是真的那又怎样?难道还能翻出天来不成?”
芊琦继续为云贵嫔修着指甲,未敢再出生。
只听云贵嫔自信地说道:“本宫是皇帝亲表妹,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都将是这皇宫中最得宠的一人。”
宣樱殿外,一片雪梅,宣樱殿内,白色帷幔中透出隐隐梅香。司马贵华身着一身素锦袍子,上面只绣了点点梅花,头上绾了个垂鬟分肖髻,只单侧别了只素银发簪。
她未披大氅只穿了见单袍站在廊下,望着满院的雪梅。只是如今已近三月,这梅花早就谢了,那光秃秃的枝干很显凄凉,她就这么静静站着,很是惹人怜爱。
“贵华!这还未立春,外面寒凉的很!你又刚小产,身子受不住的,咱们快回屋里吧!”贴身婢女担忧地说道。
“本宫在屋里待得太久了,想出来透透气。”司马贵华声色波澜不起,眼中亦没有悲喜。
贴身侍女芊露看司马贵华这个模样,实在心疼,便又劝道:“娘娘,奴婢知您失了孩子伤心,可皇上一直心中有您,只要有皇上宠幸在,您不怕没有孩子。”
司马贵华以手抚摸光秃的梅树枝干,没有说话。
芊露见司马贵华未理会自己,便又急着说道:“眼见宫里一下进了这么多新人,听说皇上很喜欢那个李充华和胡承华。贵华,您不能自暴自弃,该为自己筹谋筹谋了!”
司马贵华回望了一眼芊露,冷然一笑,问道:“筹谋些什么?”
“自然是筹谋皇上的宠爱啊!”芊露一份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表情。
司马贵华瞥了眼芊露,没说打算争宠也没说不打算争宠,只道了句:“本宫乏了!”便进了殿。
秀女未入宫前,邺北皇宫中,便只有五位嫔妃,这五位有四位皆是皇帝做王爷时王府中的旧人。
这几人便是皇后许宝嬛、贵嫔云浅月、贵华司马倾城、婕妤温莲雨和婕妤崔影丹。
这几人中,皇上最宠的便是云浅月和司马倾城,两者一个妖魅炽烈、一个清冷高洁,皇帝对二人之宠难分伯仲。
若从表面看,自是去云浅月房里的次数多些,但内里皇上却更疼司马贵华。她是前朝公主,如今父母兄弟皆亡,世间再无任何亲人。况且司马贵华能隐忍、知进退、不粘人,这些都是自小被捧于手心中长大的云贵嫔所不具备的。
崔婕妤父亲及外祖一家也在朝为官,自己也长了一双摄人心魂的狐媚眼,颇具美色。
温婕妤则是皇上还是王爷时身边的伺候婢女,是最先教给皇上男女之事的人,最初时皇上待其也算好,但自从娶了王妃及众妾室,便渐渐冷了下来。
众妃知晓元熙和皇上早就相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总之,这一日含章殿热闹极了。
品阶低些的世妇三俩结伴,都前来请安,想与之交往。
往日午间小憩醒来后陈淑凌都会前往正和殿去李充华那坐会,可自打传出皇上与胡承华在宫外就相识的传闻后,这一日陈淑凌却来了含章殿。
这一日含章殿门庭若市,常永崔更站于门口迎来送往虽很高兴但却又疲惫。
二人便蹲在地上,想靠在门侧休息片刻,谁知常永才一闭眼,崔更便影影绰绰见陈承华携着一个个宫女款款而来,紧忙踢了一脚常永道:“快起来,陈承华来了。”
常永被吓得一个激灵,以为崔更在捉弄自己,刚要开口破口大骂,回首之间却见陈承华正朝含章殿走来,于是忙扑干净身上的灰尘,模样肃然恭敬地站在了那里。
待陈承华走进,两人忙俯身做礼道:“奴才见过陈承华,承华万福金安。”
陈承华笑了笑问道:“胡姐姐可在?”
常永嘿嘿一笑,言道:“在,承华快请进。”
陈承华携着芊蕊的手向内走去,进入含章殿正殿,见一婢女正站外殿门之内,见陈承华进来,俯身言道:“奴婢给承华请安。”
此婢女便是芊荷,她虽未见过陈承华,但从她的穿着上便知道了她的身份。邺宫之中,嫔妃身份从穿戴发饰中一看便知。大邺以黑为尊,以紫为贵,其次红、黄。
黑色只有帝后才能着之;紫色只有位于三夫人之列才能着之,并且依据位分依次浅淡,也就是说云贵嫔能身着正紫色,而司马贵华则只能偏紫;王贵人再次之;九嫔可着红、黄,其中依旧是依据位分的差别颜色逐渐变浅,比如胡承华,虽也能着红色、黄色但比起温婕妤和崔婕可穿的正红,只能穿樱红、枚红等。
其次发饰之中以凤尾的数量和步摇中流苏的数量予以区分:“嫔位以上可戴金钗。以佩戴凤钗为例:皇后可戴九尾凤钗,步摇的流苏数目为九;三夫人可佩戴六尾凤钗,流苏数目为六;九嫔可佩戴三尾凤钗,流苏数目为三;世妇不可佩戴凤钗,步摇流苏只有一条;御女则不可佩戴步摇。”
这一日陈承华穿的便是一身樱桃红色的宫服,那锦缎上绣了一排排一列列的朱丹花,开得娇艳欲滴,正如陈承华正当青春的脸庞。她梳了一个流云髻,带了一对红琉璃水滴耳环,那三尾凤钗口中吐出的红蕊与那耳上的红色互相辉映。
闻芊荷给人请安,西暖阁的门帘已被芊蓝打开,露出一铺暖炕,炕上摆了一张炕桌,上面摆了一紫砂壶和一些瓜果;炕上的多宝阁中摆了几个白瓷瓶,看不出年份,但从那精致程度亦知是稀罕之物。
陈承华笑靥如花地走了进去,向胡承华俯了俯身,言道:“给姐姐请安,妹妹今日无事便来叨扰姐姐。”
“不必如此客气!”元熙也从榻上下来,回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