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世事无常
书名:大象不哭 作者:小蒋 本章字数:6261字 发布时间:2023-03-29

一只成年雄性黑熊重达一百千克以上,花宾是肯定搬不动他的,而他也雇不起马车。花宾没办法,他只好问林氏借来一个木笼子和一架小车,将熊赶进去,把缰绳套在自己瘦弱的小肩膀上,拉不动半分,无计可施,万般无奈下,他只能求助于他最喜爱的两只动物——被他精心养大的“猪伢子”和收留的“狗娃子”,在一猪一狗的协作下,沉重的笼子才开始动弹。


平心而论,熊身上的原罪并不比老虎轻多少。在受害者眼里,一头公然展现暴力的狗熊,或许是要比悄悄使用利爪的老虎要坦荡一些,但是结局有什么不同呢?被老虎干净利索地一口拧断脖颈,被狗熊扑倒按实撕成碎片,后者听上去还更痛苦。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熊的食谱更宽广,五谷杂粮也可以让熊满意,吃饱了的食人兽(man-eater)作恶的几率要小很多。


花宾本意是只带走他豢养的那些猪,可那些野狗腆着脸跟上来,花宾又不忍心驱走;羊群却也不声不响一并同行——狗娃似乎对驱赶牛羊极有天赋;花宾无奈,也就只好顺水推舟如此了。


他带走这些猪也有私心一份。一旦他离开了,这些猪必然逃不过进汤锅的命运——它们生下来就是为了给人吃,多么悲哀。即便他们不吃,很难讲怀揣报复之心的猎人和无物果腹的饥民会放过这些无主的动物。牧师不可能永远守在他家。


野猪拉着车,狗娃赶着羊,黑猪白猪一齐簇拥着花宾,一支奇异的队伍就这样上路了。


到了寒夜,无所依靠的花宾冻得瑟瑟发抖,他从没有出过远门,竟没有记得带一床被子。毫无毅力的他马上打起了退堂鼓,思念起家中柔软温暖的被褥,猪和羊将其挤在中间,用体温给予其暖意,软和的羊毛和肉乎乎的猪肚子把他挤在中间。而当太阳升起,他又感到腹中饥饿难耐,生命的本能驱使他竭力想回到父母的怀抱,身边可怜巴巴望着他摇尾乞怜的野狗们却又让他腿如灌铅寸步难行。


虽然随身携带了一些米,但他没有一口锅,连生火做饭也成了难题。生米咀嚼起来过于干涩,无法下咽,为了果腹,他只能去往四周干瘪的灌木丛中寻觅,找到一些野果,还要优先喂给笼中的黑熊;偶尔找到一两株尚还温润的植物粘连着几颗浆果,被他如获至宝般塞进已干枯发白的双唇中,轻轻一泯就化为了浆水,尝不到一点滋味。偶见一两个浑浊的水塘,他顾不得肮脏,扑进水里去捞鱼,一无所获,还在河中尖锐的石头上磕了一道,痛地大哭大闹,无人理睬。突然发现一抹灯芯草,他立即像羊那样捧起来嚼咬起来,吃的满嘴苦涩。


一条最瘦弱的狗在每日的行程中愈发虚弱,举步维艰,立即招来许多双眼睛的虎视眈眈。而如果公平比较,它的身体状况要远好于养尊处优的花宾。但是,又有哪条狗敢对主子露出牙齿呢。


这条可怜的牲口在睡梦中迎来了它的末日宣判。被花宾救下的“狗娃子”——它是一条非常大的狼狗,在花宾的照顾下它已经重新健壮起来,它眼中透露出万种柔和,投向因无物果腹而万般痛苦的主人;又把恶毒的目光压向那羸弱的同胞。


作为人类狩猎的好伙伴,猎犬有为主人打食儿的义务。这些由丧家之犬组成的二流狩猎团体自然也不例外。但它们三流的捕猎技艺对这些山野中的大猎物没辙:晨曦时分,经常有从财主家逃逸出来的马匹,扬蹄飘鬃踏着溪水奔过,啃食青苔和树皮。群犬才有点不怀好意的意思,刚露出点苗头,摆出捕猎的架势,一匹颈鬣飘逸直达胸腔的公马就喷着鼻响护到马驹身前,严阵以待。狗娃子悻悻地退到一旁,有几匹年轻气盛的公犬,不晓得天高地厚,一门心思要替花宾搞顿马肉,从四个方向东南西北扑上前,马蹄子咚咚三响,一副尥蹶子踹倒两匹,前蹄踩着一匹,最可怜的那匹瘦狗——被公马一口叼住,重重摔在河滩的鹅卵石上。


瘦狗的肩膀被马牙撕下一块带毛的肉,脑袋磕在鹅卵石上砸出了血,本就虚弱的生命更加风雨飘摇。花宾现在无暇去照顾它了。


早间时候,那只孤豺又衔着一只三黄鸡偷偷跟在花宾身后,花宾猛一回头,它放下公鸡,抬起头张大了眼睛看着花宾,半伸着舌头,侧歪着脑袋。狗娃儿吠叫一声,孤豺闷头要往花宾怀里钻——花宾本无意阻拦,但其他动物却不乐意了,公猪们吭哧一声露出獠牙来拦住孤豺,雌猪臃肿的身躯各自拥簇到花宾身前形成一堵墙,张开长嘴发出刺耳的嚎叫——母猪没有外露的獠牙,不能像公猪一样摇动头颅左右挥砍,面对危险时它们会用门牙凶猛地咬敌人;小豺没有勇气面对这一阵势,可怜的小家伙只好垂头丧气地逃开,消失在夜色中。那只豺狗送来的公鸡——还不够狗群和猪群塞牙缝的。


无处觅食的花宾万般无奈之下,跑去浑浊的水中捞起一片水草,生吞下去许多嫩生生的水草根,不到晚间便上吐下泻,吐出许多如墨汁般黏稠的黑色汁液,腹中翻江倒海,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他只能拼命给自己灌凉水,用修长的手指抠自己的舌根,无数次干呕最终将那恶心的东西排出体外。


随着食物的短缺,山羊似乎成了最适合的储备粮:猪是花宾一手养大的苗苗,舍不得下手也在情理之中,这些羊同他的感情就要生分许多了。瘦狗一再不怀好意得把目光转向山羊们,那只淡金色胡须的小公羊便要撒娇似的钻进花宾颔下,瘦狗总是因此迎来狗娃的厉声吠叫呵斥。


狗娃子最终猛扑上去,不给予对手丝毫喘息的机会,一口就含住了瘦狗的咽喉。大概是畏惧主人呵斥,一开始还不敢下嘴狠咬,但这点仁慈之心转瞬即逝,随即咬紧了牙关。才朦胧睡去的花宾被自家奴才的争斗声响惊醒,本想一声呵斥让它住手,却好像如鲠在喉,发不出声来。


他最终在饥饿面前妥协。直到狗娃将同胞咬地一缕香魂随风去,花宾也没有出手制止。


在黯淡的星光下,花宾烤了两斤狗肉,也不管熟了没熟,囫囵咽下,胃部的抽搐痉挛终于逐渐停止。然而吃得越饱,他就越是怀念茴香、八角、盐巴、辣椒的滋味,更怀念窝窝头、白面馒头和多汁的水蜜 桃。待到晨曦微照,瘦狗已是皮骨不存。意犹未尽的花宾把一根狗肋骨丢给黑熊,看着熊把它含在 嘴里嚼咬,吮 吸着最后那部分残余的生命,泛起点点光辉的红色附着在骨头上,宣告着这曾经是个生龙活虎的生命。


假如没有林氏到来,花宾可能要成为路上的一具饿殍。在花宾离开的第三天,林氏赶上了他——他二弟的病已加重到不能耽搁的地步,他希望花宾能将卖熊所得的钱借给他——林氏的面貌坚毅英武,留着极短的黑发,露出额头敞亮饱满,模样朝气蓬勃,两眼炯炯有神,而他在说出借钱请求时嗫嚅乖巧,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林完全不必有这样的担忧——对他的一切请求,花宾都会答应,甚至是没有原则的答应。


林或许不清楚花对他的情感,花自己则心知肚明。林氏敬仰读书人,因此格外喜欢能读书识字的花宾——其余的读书人大多不屑与他交往,也不喜欢女生女气的花宾,不知不觉的,他俩倒成了受人排挤的难兄难弟。在交往的过程中,他很快发现了花宾是个颇有意思的人,“文人中的武人,武人中的文人”。尽管手无缚鸡之力,也喜欢装出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但花宾骨子里还是有着男孩子的好动天性,只是他不愿意显露出来。相处的久了,他便遮掩不住了,逐渐放开手脚。林氏喜欢带着他在山野溪水中奔跑,体质羸弱的花宾不能赶上,林氏发现了他逆来顺受的秉性,并不会被激将法所诱动,缺乏男孩子不服输的特点。因此,他有意无意地调 教着花宾。


两人是有说有笑的。本身有着极强控制欲的蒋花宾在林氏面前却表现出了极大的顺服,除了偶尔的开玩笑话以外,他是在用弟弟对兄长的谦恭来对待林氏,而林氏则回报他以父亲对儿子的宠溺。以花宾的野外生存能力,即便有猪、狗的庇护,充其量也是活成个野人,他又缺乏方向感,只会在山旮沓里转圈圈,最终难逃一死;还是林氏带着他沿溪水而下,才一天一天地距离目的地愈来愈近。谈到高兴处,两人常常相拥而坐。花宾像一个撒娇的小孩子那样躲在大哥哥坚实两臂的庇护下,他尤其享受这种感觉。花宾的父母曾有意要扳回儿子的这一品性。因为在大家看来,一个男孩这样柔弱,这样女性化,是不正常的。男生女相的确惹人怜爱,但花宾并没有女子的容颜,而女子的矫揉造作、装腔作势却一点不少,蒋父尤其担心。蒋母偶尔会袒护儿子,到后来,她也赞同了丈夫的做法。花宾在这一点上可谓孤立无援。


在溪水的发源处,林氏像往常一样带着那稚嫩的兄弟进入树丛中采摘树莓、浆果,收割灯芯草和画眉草,在浅水中摸鱼。平心而论,对他而言这是莫大的负担。他不仅要背着蒋花宾这个拖油瓶,还要替他想辙去养活这一大群牲口。水果要优先给黑熊吃,猪可以掘食植物块茎,羊可以咀嚼树皮草根,倒好养活;狗则不行,抓到的鱼还要匀出一部分来喂养这些犬科动物。


他们没有骡马,全凭两条腿赶路。苏北的多水环境迫使他们蹚水过河,厚重的苔藓像海绵吸足了水那样漂浮在水面上。


花宾每走一步,就有许多水分从他脚底溅射出去,苔藓像女郎抱着美男子那样吻着他的脚底,让他每抬起一次脚都步履维艰。林氏有着比花宾强得多的体力,在前行之余还能用目光巡视所及之处,捕捉食物的讯息。偶尔有一两条叫不上名字的鱼儿的身影显露在水中,让他略有几分兴奋,而这些鱼在水中的灵敏程度让他取之无望。久而久之,这点兴奋也消失了。


成群的江獭聚集在溪水中的乱石上驻足观看,它们咳嗽的模样让人好不心疼。鼠疫已经将它们折磨地奄奄一息了,那些大水獭瘦骨嶙峋的样子必然是久不果腹,一只浅褐色的小崽子更是双眼无神,争抢不到中间的区域,支撑着前半身扑在一块靠近湍急水流的顽石上,六神无主。它们再也捉不到鲇鱼,甚至追撵不上螃蟹;任何一具腐尸都成了它们的救急之物。眼前的两个直立行走的生物所表现出的虚弱似乎成了它们的关注点。


林氏是矫健强壮的,大自然暂时还不能摧垮他;花宾却是非同常人的羸弱和多愁善感。叫他狠下心来,再杀一条狗或一头猪,既做不到也狠不下心肠。不光是水獭们不怀好意地走水路紧紧跟随,从树丛中跑出许多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许多色彩多样化的老鼠,或灰或白,或黄或黑,拖家带口,七窝八代,不远不近地跟着。花宾实在没法把这些恶毒的小东西跟童话故事中那些偷吃奶酪的小可爱联系到一块儿。它们也许不是始作俑者,也属于这场疾病的受害者,但它们在挣扎求生的过程中将这一灾难传播广泛,这些经受过疾病清洗后尚且顽强活着的,都是极顽强、极凶悍的个体。大者过斤,小者不足百克,有病弱的成员已经被它们蜂拥而上撕食干净,层层筛选抽丝剥茧留下这一群茹毛饮血的恶棍。


当夜幕降临,花宾在昏沉中恍惚睡去。他在一片迷糊中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摩擦他的脸颊,像沾了水的砂纸,磨得他生疼。他陡然睁开眼,发现那条大狗正伸长了舌头舔 舐他的两腮,发觉他惊醒后,大狗像个憨直的小伙子那样后退,一面舔着黑色的鼻头一面发出惹人发笑的咕噜声。被花宾收留的野狗横七竖八躺在他周围,猪睡在最外围,形成一个以花宾为核心、猪在外、犬在内的圆圈。花宾想观望下林氏的睡眠状况,但他没有夜视的能耐,本就模糊的夜景又被成群的猪占去了大部分画面,花宾只感到上下眼皮正对他拳脚相加,撑不住片刻又睡下了。


夜里,成群的鼠辈顺着温软的河滩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了上来。它们快速游过温缓的溪水,那些病恹恹的江獭被疾病折磨地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更无力来猎食这些机灵、凶猛的小东西,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安然渡水。有些胆大的公鼠甚至泅至那些乱石旁,照着漂浮在水上的獭尾恶狠狠咬一口,江獭惊声尖叫也徒呼奈何。


它们的浮水技艺是相当娴熟的——裸露的尾巴伸在水外保持平衡,短小的四肢划起水来比鸭蹼更有力,精干的小脑袋昂在水面上一往无前,一对几近透明的粉红色小耳朵充满了血丝显示出这是一架遭病魔驱使的躯壳;然而就像开玩笑那样,这些老鼠似乎已有了对抗疾病的经验,有了罕见的抗药性。病菌使它们痛苦不堪,驱使着它们撕咬其它事物,令其暴躁易怒,却无法夺去它们的生命。在痛苦的生命无法结束的前提下,它们又肆意挥发着得不到宣泄的欲 望——鼠类本就是繁殖力极强的生物,是支撑起整个食物链金字塔底端的劳苦大众,在几近破罐破摔的冲动下它们更加不会抑制其繁衍的本能。老鼠的数量几乎呈几何倍数增长,而生态系统中原先的掠食者们,如江獭和狸猫,已遭病魔抽去了灵魂,苍白无力,不能积极捕食。


猪和狗组成的铜墙铁壁也许能对张牙舞爪的豺狼虎豹起到一定的吓阻作用,但无孔不入的老鼠并不特别畏惧这堵墙——尤其是在患病的老鼠面前。它们已是抱着减轻痛苦的目的前来撕咬活物,并不担心被猪、狗吞进肚子里去,这是其一;第二,它们不像老虎,其细小的身躯完全能不动声色地走进去,从这些熟睡的牲口中间穿过,直抵京畿之地——蒋花宾柔嫩、白皙的躯体。这具极度柔软的胴 体是最适宜磨牙的,但犹如血色狂飙般的鼠群都在这具病躯前收敛了门齿——它们在穿梭于溪水中时便急不可耐地咬合上下门齿令其磨砺地尖锐锋利,不异于人类的磨刀霍霍。好像有什么事物禁止它们攻击花宾一样。


多年后花宾曾为这次劫后余生作出了如下见解:他是个体弱多病又极好与牲口厮混的人。也许那时的他身上已沾染了杂七杂八的疾病,已致使他少年长出少量白发、不能剧烈运动、一旦快跑便胸闷肾疼,诸多不适。大概是这份病痛叫老鼠也心生怜惜——这是极具浪漫主义色彩的说法——或是老鼠们也不愿沾染他这具病体,唯恐病上加病。他还有一份更具浪漫主义色彩的说法:因为他虔诚地信仰上帝,所以老鼠不敢触碰他。他说这话时,的确是一个忠心不二的基 督教徒;可当时他绝没有这份觉悟。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像小恶魔一样的老鼠最终没有将身体羸弱的花宾作为目标,而是转向了身体强健的林氏。次日,当花宾听见笼中的黑熊发出焦躁的咆哮声,把笼子撞得吱呀作响,他缓缓睁开眼,看见遍体鲜血的林氏已置身群魔乱舞之中。那些患病的老鼠,已将林氏的身体整个儿吞没,密密麻麻把他包裹在无数张嘴中,说不清有多少双门牙噬咬在这尊犹如古希腊雕像般漂亮的健硕躯体上。林氏的面颊赤红燥热,好像置身蒸房。他发不出一声呻 吟,大概是疾病已通过伤口侵入到他体内,害人的鼠疫病菌让他高烧不退、失去知觉,无数的噬咬也令他麻木,或许他一开始还呼唤过花宾的名字,但熟睡中的伙伴不能入耳。


林氏昨日在水边饱饮了一肚肠的清凉溪水,但现在的他即便隔着皮肉都有一种皮肤干燥龟裂的感觉,他的双唇不断懿动,发白发灰。老鼠噬咬留下的伤口从脖颈到脚丫无一幸免,殷红的血丝像鲫鱼从渔网缝隙中逃脱那样溢出来。


最让花宾感到自责至深的是,自己豢养的野猪和野狗,像麻木不仁的东亚病夫那样,聚拢成一圈,没有一只有上前救人的举动,也没有追击的欲 望,任由鼠群穿过溪水奔入黑暗的丛林。“这些猪猡和狗崽子,该杀!白长着那么大的身体,挡都不能挡几口吗?”花宾破口大骂。


水中的獭群,则拖着病躯来到岸上,饶有兴致观赏着这场异样的搏斗。它们极有耐心地等待鼠群散去,好上前大快朵颐林氏的血肉。


花宾对鼠群无计可施,他也没有魄力投身到鼠群中去与林氏共存亡。他扯下围巾来去摔打密集的鼠群,自然是徒劳无功。他又用笨拙的手法升起一堆火来,火光惊得群獭拖着残躯又逃入水中,群鼠却不为所动。


“与其让大哥被这些耗子你一口我一口地咬干净,倒不如让他走得痛快些、安详些、体面些,”花宾将燃烧着的树枝用力抛去,这抖动如绸的红色精灵所经之处显示出了文明对野蛮的压倒性优势——老鼠脸上的毛发、胡须被它舔 舐地干干净净,红与黑不断交融,火苗燎动鲜红的鼠肉。吃痛的老鼠哀嚎着躲避,像胶水一样黏在猎物身上的鼠群立即退散开来,就像开水浇灌洁白的雪地,刹那间就显露出大地原本的尊荣。林氏惨不忍睹的身体重见天日,身上的衣物如今只是一些随风飘扬的布条。花宾冲过去扑灭火焰,却根本不敢睁眼去看——伤口的触目惊心笔不能言。他身上纨绔子弟的特点显露无疑,他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去做,怎样挽救林氏的生命。他只能去溪水边掬其些凉水,一路滴洒着跑到林氏身边,把剩下的浇灌下去,让他炽热的身躯变得凉爽些。


草丛沙沙响动,一条被嘈杂声响惊动的蛇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景象,困倦地舔着嘴唇。突然,蛇头就像被抛出去一般,它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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