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总要和蒋纯过不去呢，她到底哪里得罪你了？”穿过操场的途中，为了降低陈一佳的警惕，我像个朋友一样和她聊起了天。
“你的童年那么凄惨，应该也可以体会我从小没有爸爸疼爱的惨痛吧？”陈一佳说起她的过去是以玩笑般的口吻。
“我爸爸在我小时候跟一个外地女人跑了，我妈带我回娘家，被他们嫌丢人赶了出来，镇上那些人见我家没男人，个个都跑来笑话欺负我们，我妈性格比较懦弱，根本不会反击，有一次，她被男人骗了，那个男人的老婆找来了几个泼妇揪着她打，把她拖到大街上撕烂了衣服任人围观，当时周围那么多街坊，没一个站出来帮她，最后还是方叔叔来帮我把那些人赶走了。”
“镇上的小孩骂我妈是婊 子，也管我叫小婊 子，有次趁我妈不在，几个小孩在我家门口逼着我下跪，学狗爬，我不肯，他们用石头砸烂了我的头，最后也是方叔叔把我送去医院的。”
“他是这个镇上为数不多的好人，我以为他会永远对我好的，可惜有一天他却有了一个女儿，你说，蒋纯她凭什么？一个贼丫头，凭什么她随随便便便就可以捡一个这么好的爸爸？”
“第一次见她我就很讨厌她，明明那么胆小懦弱平平无奇，偏偏得到了我最想要的东西，你有过那种感觉吗，我们两家离得那么近，我和蒋纯却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在我被我妈 逼得都快死了的时候，他们家里却总是传出欢声笑语，每次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我都恨得牙痒，真的好想让蒋纯再也笑不出来。”
“那你预备怎么做呢？”我停下了脚步，静默地问了一句。
这里是学校的后山，四周山林茂密，风在树林间肆意穿梭，脚下草地绵软，而在我们前方几米的地方，是一片废弃的湖。
陈一佳环顾四周，未曾起疑，“想不到学校后面还有这么个地方，你倒是会找。”
“你喜欢这里吧？”
“还行。”
还行，那我就让你永远留在这里吧。我也抬头四下打量了会儿，确信这里再无旁人，便正视着她，扬声道：“说吧，你想对蒋纯怎么样。”
陈一佳被我质问的话语问的一愣，“怎么了，你还想替那个蠢货出气啊，你刚刚不是还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吗？”
我舒缓了口气，怒骂出了心里最真实的话：“刚刚是刚刚，陈一佳，我果然没看错，你这个人就是有神经病，你过得不好是你妈你爸一手造成的，和蒋纯有个屁关系，你凭什么这个作践她！”
“哟，原来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又是来威胁我的啊？”陈一佳哼笑两声，又说：“你想替她扛，我也不拦着，不妨告诉你，我找来那些人就是想让蒋纯尝尝我经受过的痛苦，你别以为你每天为她保驾护航我就没办法，只要一有机会，我会立刻让蒋纯被那些人毁得面目全非，到时候，一定让你亲眼看着。”
“你这个疯子，你就不怕坐牢吗！”
“怕？我为什么要怕？”陈一佳的笑变得无比阴森：“反正我就是个烂人，从小到大我什么没经历过，我的人生都被毁完了，还会在乎坐牢吗，不过蒋纯就一样了，一想到她也会被人弄脏我就很兴奋，到时候说不定都不用我做什么，她自己都会羞愤到自 杀，真是可惜。”
“再说了，我也不一定会坐牢，我还小，就算她死了，我最多也就是去少管所待几天，无所谓啊。”
我也快被这个疯子逼崩溃了，用尽一切力气朝她怒吼：“你敢动她一下试试！蒋纯要是有个闪失我不会放过你，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有能耐吗！我第一个找你算账！”
“算账？”陈一佳脸上挂满了嘲讽，猛然一脚朝着我踹了过来，“你他 妈以为你是谁！”
我跌坐在地，她轻蔑笑笑，嘴里再度淬出几个恶毒的字眼：“别忘了，你就是一个恶心的死变态！”
胸腔里腾起一股烈焰，我想也没想就冲上去给了她一巴掌。
陈一佳一怔，彻底疯狂了起来：“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啊，呵呵，这几天你装的倒是挺好，怎么，真喜欢那个蠢货？看不出来你还挺痴心的，我真想看看她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去告诉她，说你这个死变态对她一往情深，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事，都知道你李影有多恶心……”
我忍无可忍，霎时大力扯住了她的头发，掐住她脖子的那刻，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在不住的盘旋。
去死……
“你以为我把你带到这里来，还会给你回去乱说的机会吗？”
话音落定，我直接将满面惊惧的她推进了那片湖里。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一声尖叫还未出口，她的身上和脸上就已被湖面的淤草糊得看不清了，这一下呛得她大声哭喊了起来：“啊……救命啊！”
我冷眼看着她在湖里挣扎，脚尖轻轻点着地上的草，冰冷道：“你真不该惹我的，你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人，不知道我经历的不比你少，更不知道蒋纯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不该拿她来威胁我，为了不让她离开我，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的。”
“包括，除掉你。”
“救我，救救我……”陈一佳听清了我的话，依旧在痛苦的嘶喊着，可是她已经快没力气了，整个人即将没入水里，我接着如着魔了一般对她碎碎念：“所以你快去死吧，你死了，蒋纯就不会再有危险，我也不用担心那件事会被她知道了，你的死对我们都有好处。”
我们都是疯子，恍惚间，我感觉自己也陷进了眼前这看不见底的湖里，被黑沉沉的湖水吞噬，撕裂。
等到湖面彻底没了挣扎的动静，我才徐徐睁开了眼睛。
结束了，李影，剧烈跳动的心脏不知何时已恢复了平静，我又盯着湖面看了一会儿，生怕陈一佳会趁我走了再从水里爬出来。
回头四下望了望，此刻天光渐暗，远处阴翳的树林里传出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像极了有人在窃窃私语，你们都看到了，可千万别说出去，乖。我的眸光在那山林里逡巡，隐约间，好像有双淡淡的视线在什么地方注视着我。
幻觉？
我蹙眉细看周边，倒也没发现有人，便没有多想，转身瞥了平静的湖面一眼，又看了看脚下就赶紧逃离了。
一路上，我的步子由急促变得越来越轻缓，心里出奇的冷寂。
没人猜的到路边那个一言不发独自行走的女孩在几分钟之前都经历着什么惊心动魄的事。
我穿梭在人群里，面带微笑。
唯独踏进家门那一刻被张姨吓了一跳，“哎呀，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我刚放下书包，本以为家里没人的，身后乍然出现这个声音令我浑身一颤，转而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是不是又和你那个好姐妹出去玩了？”
她突然提起蒋纯这个举动倒是很反常，我认真道：“你想干什么？”
她没说话，却比说什么都厉害，我激愤喊道：“你最好安分点，逼急了我不会让你好过。”
“瞧把你给吓的，我能对那小妮子干什么，对你我还什么办法都没有呢。”
“哼，最好是这样！”
这一夜和往常没有区别，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我对自己的演技还是有信心的，但还是担心会有所疏漏，万一事情败露我该怎么办呢，还是要想一套说辞，如果陈一佳的尸体被发现后警察查到了我头上，坐牢我是不怕的，唯一担心的就是蒋纯，不过陈一佳也替我想好了借口，我可以说我是怕她会利用那些人伤害蒋纯所以才一时冲动推了她。按照蒋纯的性格，她一定不会和我决裂的。
好，就这么办。
次日，我还是像往常一样去上学了，上早读时，班里进来了个年轻的女人，一出口就让我眉心一跳：“老师你好，我是陈一佳的妈妈。”
今天语文老师不在，碰巧是班主任带班上早读，我也得以了解事情的进度，班主任扶了扶眼镜，不大热情的道：“哦，之前还从没见过你呢，有什么事吗。”
渐渐地，班里的读书声小了下来。
我把目光锁定在课本上，却绷紧了弦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我来是想问问您知不知道陈一佳昨天放学后去了哪里，她昨晚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
班主任这才看向我们：“她今天没来上课吗？”
大家都不说话，只有几个女生小声嘀咕：“这不是很常见吗。”
看来没人知道她昨天最后见的人是我，我的心定了下来，却感觉身旁的蒋纯一直在看我，等班主任走了，班里闹成了一团，没办法，陈一佳向来是我们班的话题担当，只是我和蒋纯之间却伴随着一阵诡异的沉默，过了会儿，我放下书抬眼看她。
四目相对，空气静止，我们彼此只能听见对方深浅不一的呼吸声，蒋纯忙朝我微微一笑，我看的真切，她的眼里分明就带有掩饰不了的闪避和异样。
这就暴露了？没理由啊。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一定在怀疑陈一佳的失踪和我有关。
我只能装作没看见，在陈一佳的尸体没被发现之前一切都没有定论，我没法戳破她。
当晚回家，我正在吃饭，张姨气呼呼地进来哗啦一下掀翻了整个鞋架。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又在发什么疯？”
她倒是很坦白，直接冲上来指着我的脸：“没想到你这个小贱 货还挺会收买人心，我费了半天劲倒没一个人相信我儿子是被你害死的，那个小丫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她早晚会被你带坏的。”
什么？我嘭一声放下了筷子：“你去找蒋纯了！”
“对啊，我找了又怎么样，我就是见不得你好，巴不得你跟在南城一样被你们学校所有人唾弃！谁知道那死丫头倒也是个没长眼的，居然还向着你。”
“我警告过你不要去骚扰蒋纯！”
喊出这句话，我上去就和张姨扭打到了一起，这个女人真是欺人太盛了，我忍了她这么久，倒让她越来越肆无忌惮，还敢去骚扰蒋纯，既然都不想活了，那就都别活了吧。
我们毫无形象地在家里恣意对打，争吵，这场久违的架打了十分钟，最终被赶来的邻居劝住了，我的手臂被张姨用凳子砸出了一大片淤青，她的脸也被我挠花了，算是打了个平手。
如果不是我忘了第二天爸爸会回来的话。
这是张姨惯用的伎俩，她在脸上那几道伤口上撒上了辣椒面，又把眼睛弄得异常红肿，在家里哭天抢地寻死觅活的，吓得爸爸还以为我在家里多么横行霸道，当即上楼一脚踹开了我反锁起来的房门。
这次我们父女间的争吵持续了大半天，要不是我据理力争声泪俱下，细数这么多年他对我这个亲生女儿的种种伤害，爸爸原本都是想替张姨打我一顿出出气的，我给他看了我身上的伤口，自然，有几道也是我见势不妙自己掐的，他也从邻居口中听到了一些话，知道错不在我，总算没在追究此事，耽误了一天，我精力消耗过大，也没去上学。
再去学校的时候，陈一佳的尸体就被发现了。
一连几天，喧闹的学校里都有警察的身影，事情暂时还没有线索，我保持冷静旁观着所有人的举动，不久后，警察来到我们班上，班里的人都兴奋不已，蒋纯一直低着头在纸上写写画画，颤抖的笔尖出卖了她，但她全程都没有站起来说过一句话。
我看在眼里，心里越发欣喜了，如果现在她没有向警察提起对我的怀疑，就代表她心里还是在乎我的，这样的话，即便这之后真相暴露了，她也有很大的可能会站在我这边。
好在他们什么也没有查出来，陈一佳的葬礼上，我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就跑去了现场，却意外看到张姨这个疯子又在当街纠缠蒋纯，她嘴里说的那些话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就是我害死了梁超云云的，只是我看着蒋纯闪躲的眼神，心里却有些担忧，蒋纯本就对我抱有怀疑，如果加上张姨的刺激，我在她心里的形象会成什么样？
疑似一个心狠手辣的杀人犯？
不，看来张姨也留不得了，我不能让她再去接近蒋纯，虽然平时她在外面传我害了梁超也没什么，可蒋纯现在怀疑我害死了陈一佳，这两件事若是被她联系起来，我不信她还会义无反顾的相信我。
张姨的把柄，经过了这么多天的探查我早就找到了。
那晚，等张姨出门后，我去了麻将馆里找到了原本要玩个通宵的爸爸，因为上次的吵架，爸爸对我还有些愧疚，见我来找他，也熄了烟听我说话。
“爸，我刚才看到张姨和一个男的进了宾馆，那个男的好像是她前夫。”
张姨应该记住她自己的话，我比她想象的要可怕的多，她不该拿我当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不该对我不设防，不屑一顾。
我早就暗地里跟踪她，摸清了她和前夫那些不清不楚的勾当。
爸爸去宾馆的时候，正好撞见他们躺在一张床上，两个人在密谋要偷走我家的钱，顺带弄死我给他们的儿子报仇，张姨还怒骂爸爸没良心，一味偏袒我。
爸爸黑着脸进去后，场面一度十分精彩。
成年人打架，要比我们更加暴虐和血腥，等一切吵闹结束，我像个胜利者一样大踏步回到家里安然入睡，准备迎接一个全新的清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