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不是不让你出来吗？”
看着捂得严严实实的小鬼头，气的他一把抓下他蒙在脸上的布条。
“别乱动，抓紧我，小心掉下去。”
他不知道，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小白背着他，承受了这么多的压力。他还一直觉得，他没有真心的对他，原来，他实际上比他想象的，更相信他。
“好好好，我不动，你不是想吃荷叶糕吗，我们去买好不好？”
看着还在惦记着荷叶糕的小白，黑无常无奈的笑了笑。
“我其实没那么想吃，就是看你出门不带我，我想让你一直记挂着我。怎么，头还痛吗？”
黑无常找到一个空旷的地方，将小白放了下来。
“我可是医师，怎么也能治好了，放心吧。”
看着他憨憨的摸着自己的头，黑无常把他身上的背篓接到自己的手里。
“我问你的是，你疼么。”
看着拿出自己白衣服的小鬼头，他居然感觉到了委屈。
“疼，可疼了。”
他忍着眼眶中的泪水，他怎么可能不委屈，明明他一直在救人，明明他们什么错都没有做过，为什么会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揉揉，揉揉就不疼了，换上衣服，买荷叶糕去。”
看着小鬼头从背篓里拿出自己的衣服，他连忙摇摇头，说道：“不要，不能穿这一身，会脏。”
看着他孩子般的神情，黑无常笑了笑说道：“有我在，不会脏的。”
“可，他们要是看见你了，肯定会说你，保不齐，还要打你，你要不先回家，我去买好不好？”
看着他一脸挣扎的样子，黑无常将衣服递给他。
“小白听话，我说不沾染，就是不沾染。他们不是害怕我吗，那就让他们看看，我到底是人是鬼。”
“好，小鬼头长大了，可以保护我了。”
看着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小鬼头，好像这些年，身边有个孩子的感觉，还真是挺不错。
“你换衣服吧，我等你。”
“就这么换？你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我，我不好意思。”
衣服都解开到一半了，他才反应过来黑无常一直在盯着自己。
他老脸一红，虽然都是男的，但是这感觉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
“你刚刚换衣服的时候我都看一遍了，小时候又不是没在一起洗过澡，怎么，你还害怕我对你做什么啊？”
没想到他说的这么直白，他一愣，“好像，你说的也挺对，就是你那个眼珠，快掉出来了。”
“小白，我是你养大的，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我？”
黑无常背过身去，听着身后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他还是问了。
“你是我养大的，我又不傻，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出乎意料，原来，小白他，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害怕，没把我赶走？”
黑无常不是没想过他早就发现了，只不过他想不通，世人不都害怕他们这样的人吗。
“你可是我的小鬼头，是人是鬼，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回答，让黑无常属实没想到，毕竟世人对他们的偏见太深，他以为，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黑无常小心翼翼的回过头，他原本以为，他会害怕他，会生疏他。
“什么时候发现的？我想想，好像是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乱葬岗里坐着一个小娃娃，怎么看怎么可疑好不好。”
他已经换好了衣服，一身白衣，犹如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许多年过去，他的容颜分毫未变，犹如初见。
“那你既然心生疑虑，为什么，还要，带我回家。”
黑无常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他不懂，他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那种地方，无论是人是鬼，都会很孤独吧——”
“仅此而已？”
“嗯，仅此而已。”
看着面前笑颜如花的小白，黑无常感觉，自己的世界，好像都被一下子点亮了。
“所以，小鬼头，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吗？”
看着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他问道，之前他不敢问，现在都坦白了，他要好好和他聊聊。
“无常，我依稀记得，总有人叫我，无常。”
他稍加思索，一个名字便从口中说了出来。
“无常？这名字好像听起来还不错，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姓什么，姓无吗？”
“无姓，就像你，没有名字一样。”
“我确实没有名字，之前师父叫我小白，后来村里人都叫我白医师，我居然也没给自己取个名字，真是白活了这么长时间了。”
“那你喜不喜欢我这个名字，你也叫无常好不好？”
“那我叫无常，你叫什么啊，两人重名哎，这怎么分。”
“那你姓白，你就叫白无常怎么样。我喜欢黑，我叫黑无常，黑白无常，是好听的。”
看着小鬼头一脸期待着看着自己，他点了点头，说道：“好，我以后，就叫白无常。”
凤倾看到这里，算是明白了黑白无常这两个名字的由来。
“这两个人看起来，不像是传说中那么穷凶恶极的样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两个这么单纯的人走上了这么一条不归路？”
看着两人兴高采烈的离开这里，凤倾紧皱着眉头，便也跟在他们的身后，之后他们发生了什么，她更加的好奇了。
“小白，我没有杀过人，我——”
看着黑无常支支吾吾的样子，白无常笑了，说道：“不必说了，我相信你。”
“相信我？可我是鬼，不是完全意义上的人，你又怎会相信我。况且，你应该知道，我修炼，离不开死气，难道你就从来没有疑心过，为什么我境界提升这么快吗？”
两个人一黑一白，回村里的路上，黑无常还是将压在心里的疑问全数问了出来。
“小鬼头，如果我没有遇见你，我可能和这世间所有的人都一样，狭隘的认为，人鬼殊途。不过，我看见了，我看见你懵懵懂懂的时候，头一次看见蓝天的欣喜，我看见你闻到花香的惊讶，我看见你第一次见溪水的不可思议。我到现在还记得，你跟着我上山采药，看见潺潺小溪，你问我，你问我为什么这不是红色的，问我，为什么这没有味道。我以前不懂，可我现在懂了，你见过血流成河，但是你却没见过可以倒映出天空颜色的溪水。你是一个好孩子，我知道你需要死气，但是你却违背你的本能，没有去害过任何一个人，没有去害过任何一条生命，你只不过去乱葬岗而已，你只不过在床下藏了几具尸体而已。这样善良的小鬼头，我为什么不可以去相信？”
看着白无常露出满意的表情，好像回忆起了他小时候的样子。
“小白，谢谢你。”
原来，被人信任的感觉这么美好啊。
黑无常看着身边的小白，心里暗暗地发誓：小白，无论如何，我都要对你好好地。
哪怕，魂飞魄散，我也不会让你先我一步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