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顾二人逃至赤龙山里,追兵的声音也越来越远,渐渐听不见了,他们才稍稍松了口气。
徐忆君道:“你没事吧?”
顾青荷摇摇头,道:“我没事。你……”
她忽然发现徐忆君手臂渗着血,想必是原伤口被撕扯开了,正要说话,徐忆君道:“没事,一点伤而已。我们赶快走吧。”
顾青荷知道他原来的伤有多重,说道:“他们可能想不到我们会往赤龙山来了,只怕一时半会儿难找到我们。这一带山高林密,我们找个隐蔽之处,先休息一下。”徐忆君点点头。
不久后,二人找到了一个山洞,生了一堆火,顾青荷帮徐忆君的伤重伤包扎了一下,说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来守着,如果有人追来了,我叫你。”
徐忆君却道:“我无妨。你休息,我来守着。”
顾青荷道:“你总是这样,我说过,我现在可以保护你。你相信我。”
徐忆君微微一笑,说道:“我相信你。不过我现在不困。”他顿了顿,又道,“下午你来看过我了。是吗?”
顾青荷轻轻点点头,拔了拔柴火,火苗忽然窜起,几点火星散落下来,煞是好看。
徐忆君心中一甜,说道:“我感觉到有人握着我的手,在和我说话,我想那人一定是你。可是我一睁开眼睛,人却不见了。青荷,你是在躲着我吗?”
“没,没有。我只是,只是……”
徐忆君等不急,追问道:“只是什么?”
“没什么。”她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和白姑娘的事了,恭喜你们。”
徐忆君愣了半晌才缓缓道:“啊,是啊。我也要恭喜你,不是吗?”
顾青荷听他声音悲苦,心中不忍,不住地拔弄柴火,火苗一窜一窜,映得她和徐忆君的脸仿佛有了一层血色。
“对了,你为何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在云阶月地?”顾青荷问道。
“是你告诉我的。”
“我何时告诉了你?”
“你在我昏迷的时候。”
顾青荷望着他,满脸不解。
徐忆君笑道:“你对我说了许多话,我都想起来了。”
“你都听见了?”
“你碎碎念的,我想不听都难。”
顾青荷笑道:“我不知道为何说那么多话。啊,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我真该死。说着说着,就越说越多。”
“不,没有,我喜欢听。”
顾青荷低头接着拔弄火苗。徐忆君见她脸颊菲红,也垂下头,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顾青荷又道:“那你又怎知我会有危险?”
徐忆君道:“我听你说到朵恪和他的母后,而他的母亲就是王后娘娘,便知道你有危险。我在这花落城待了多日,知道云阶月地在哪里,就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顾青荷奇道:“为何你知道他母亲是王后,便知道我有危险?”
徐忆君便将白首山对他说的话,原原本本对顾青荷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那些不堪的男女之间的私话密语。
顾青荷越听越是震惊。
徐忆君说完之后,见她不言不语,神情却复杂古怪,忍不住问道:“青荷,你怎么了?”
顾青荷抬起头,徐忆君吃了一惊,只见她脸色苍白,眼中泪光盈盈,紧咬着唇,似是有极痛苦之事。
他连忙上前,握着她的手,紧张道:“你怎么了?”
两颗眼泪蓦地从她眼中滑落下来,顾青荷哭道:“忆君哥哥……”
徐忆君许久没有听她如此亲切温柔地呼唤自己,顿时柔情百转,轻轻拍着她的手,细语道:“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
眼泪扑簌扑簌地从她眼中滑落,她说道:“你知道我今天见到谁了吗?”徐忆君摇摇头。
顾青荷抽噎道:“我看到了一个黑衣人,身穿黑色斗篷。”
徐忆君道:“那他会不会是白帮主说的那人?”
“我确定是他。我在万象山见过他,当时我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耳熟,只是一时没想起来他是谁。”
她的神色越来越悲切,继续道:“直到今日我掀开他斗篷上的帷帽,才知道,才知道,为何我觉得,他的声音耳熟。”
徐忆君见顾青荷泪流满面,哽咽不成声,望着自己的眼神,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痛又怜,伸手擦了擦她脸颊上的泪珠,静静地听她说下去。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慢慢睁开眼睛,说道:“忆君哥哥,那人不是别人,就是我的父亲。”说罢她扑倒在徐忆君身上,已泣不成声。
徐忆君惊得目瞪口呆。
“我的父亲,他,他要杀我。”说罢顾青荷放声大哭起来。
徐忆君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感觉怀中的人在不住颤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也不知哭了多久,顾青荷渐渐平复下来,徐忆君这才问道:“青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便将虎头崖遇袭,神仙谷求生,万象山遇到黑衣人的事情说了一遍,又将自己发现博格有一条与自己一样的吊坠,这才来到了南姜;又将她如何发现朵恪竟也有一条同样的吊坠,心生怀疑,决定去云阶月地查探一翻,又是如何发现那人是自己父亲的事,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顾青荷道:“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当我发现他时,他头也不回地跑了,院中竟还埋伏着杀手,如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只怕我非死即伤。”说罢,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青荷,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顾青荷摇摇头,“那人一定是他。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惊慌。如若不是他,他为何会这样?”
她抬头望着徐忆君,哭道:“忆君哥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不要我?我知道从小他就与我不亲近。可是他,他为什么不要我?又为什么要杀我?”
徐忆君从白首山口中所说和顾青荷口中所说,心中已明白七八分,暗想:“只怕他是为了这南姜王后。好狠毒的女人,竟让父亲杀女儿,只为了从她身上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好狠毒的父亲,为了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女人,竟做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可是这些话他怎么能告诉她。他知道顾青荷苦寻自己父亲多年,心中一直思念着他,如今却发现事实竟是这样,如何能承受得了,见她不住的悲泣,心也是和她一般的痛,不由得又将她轻轻抱在怀中,柔声道:“青荷,你还有我,我……”
他本想说自己会永远陪伴着她,可是他忽然想起那个能永远陪在她身边的人是元修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却听顾青荷又道:“上次我和你一起夜探溪云山庄,我们在山顶上发现有人在监视溪云山庄时,当时我便觉得奇怪,可是一时却不知究竟是哪里奇怪。现在我明白了,那里那么多山头,一般人又怎么会想到那个不高又极普通的山头是绝佳的监视溪云山庄地方。我也是和弟弟玩耍时无意间发现的。此人必定对溪云山庄周围环境极为熟悉,现在想想此人必定是他。”
她又道:“忆君哥哥,听你所说,他都是为了那个王后?”
徐忆君虽不忍伤她心,却也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明日就回花落城,我要看看这个王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要找到爹爹,问清楚当年溪云山庄之事。”
“我们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等过些时日,风头过了,我陪你一起去。”徐忆君说道。
顾青荷摇摇头,抬头看着他。
徐忆君道:“你又要让我不要管这件事了?”
顾青荷道:“这件事牵扯越来越多的人和事,也越来越危险,我更不能让你再卷进来。”
她不等徐忆君说话,又道:“如若在以前,我可能不会说又跟你说这种话。可现在不一样了,你身边已有了白云心,我不能再那么自私地将你留在身边,你不为自己考虑,你也要为她考虑。”
她顿了顿,接着道,“我想过了,你我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
徐忆君紧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脸色苍白,全身轻轻发抖。顾青荷望了一眼,心中大骇,正要说话,他忽然一头栽倒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忆君慢慢睁开眼睛,顾青荷紧紧地抱着自己,满脸关切,一双眼睛泪光莹莹,正看着自己,心中一甜,轻声唤道:“青荷。”
顾青荷见他转醒,心中大喜,又听他柔声唤着自己的名字,微微一笑,也柔声唤道:“忆君哥哥……”
“你实话告诉我,你的身体如此,到底是什么原因?”
徐忆君轻轻一笑,慢慢坐起来,说道:“没什么,只是受了点伤而已,休息一下便好。”
“当真?”
徐忆君拔弄着柴火,点点头。
“我听梅大哥说你昨日昏迷不醒,为何会这样?”
徐忆君道:“我也不知道。我这不是醒了过来吗?”
顾青荷抓着他的手,迫他看着自己,又问道:“忆君哥哥,你不要骗我,如若你骗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你听到了吗?我只再问你一次,是不是你的暗影浮香之毒未解?”
顾青荷看着他,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他方才的样子和在凤梧山洞中暗影浮香发作时的情形一模一样。她怎能不怀疑?
徐忆君见状,眉头皱起,静静地望着顾青荷,良久,又低下头,拔弄着火苗,却不说话。
顾青荷内心一阵悲鸣,眼泪涌出,痛苦地闭上眼睛,无声地哭泣着。
徐忆君顿时慌乱起来,一边擦着她脸上的眼泪,一边道:“青荷,你不要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见顾青荷仍是泪流不止,又道:“你放心,家师已给我药缓解,而且沧澜真人答应了要替我向药机老人求解药。这药机老人是马道长的师叔,相信他一定能制出解药。”
顾青荷这才停止哭泣,问道:“真的?”徐忆君认真地点点头。
顾青荷擦着眼泪,说道:“那你师父给你的药呢?”徐忆君低头不答,原来他知道顾青荷和元修明已是夫妻时,竟心灰意冷到只求速死,恩师东方太白给的药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吃了。
这也是他为何昏迷不醒的原因,如若不是博格府比武之前他服用过一颗血灵丹,如若不是他感受到顾青荷在身边,只怕也不会那么快醒来。
顾青荷不管他的反对,伸手在他怀中一阵摸索,摸到一瓶白色瓷瓶子,只见里面两颗血色药丸,问道:“是这个吗?”
徐忆君神色黯然,点点头。
“你为何不吃药?”
徐忆君抬起头,望着她,虽不说话,眼中却在无声地诉说着一切,他问道:
“青荷,如果没有元修明,你会爱上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