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半月的休养,燕青山不仅伤势恢复大半,寒冰内力也随着大涨,虽然他并未问李四海为何要给他冰心诀,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该走了,他出门站在后山,静静看着空中的雪落,任由寒风吹起他的衣袖,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秘密呢,他也猜不到,只是觉着地下似乎沉睡着一头猛兽,总有一天会张开血盆大口。
“燕兄,要走了吗?”许铭走过来,今日他没有提篮子。
燕青山笑道:“许兄弟,多谢这半个月来的照料,他日有缘再见!”
许铭笑道:“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你师父想必已经知道我要离开,应该无需跟他道别吧!”
许铭一摊手:“他虽是这样说,但我感觉师父他老人家在撒谎。”
“老人家吗..”燕青山喃喃一句,接着道:“他在哪儿,我想跟他道别!”
“随我来!”许铭转了身。
跟着许铭来到一间冰室,燕青山看到了空中悬着的寒冰剑,蓝灿灿像是剑中美玉,许铭行礼退下,只剩他们两人。
李四海头上的白发更多了,背对着他,悠悠地说:“天涯,无论报仇与否,回去后做个平凡的人吧,能力太大,未必见得是好事。”
“我要走了,或许,没机会见面了!”燕青山道。
李四海身体明显一僵,随后转过身,脸上的皱纹也多了,燕青山觉着他的突然变老与自己有关,不由心中一痛。
“好,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不来也好。”李四海苍白的嘴唇勾勒出淡淡的笑,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充满了苍凉和孤独。
燕青山凝视着他,眼中似有水雾将要生成,他极力克制泪水涌出,于是转过身,背对着,“李叔,告辞!往事已矣,我...不恨你了!”话落,燕青山逃也似的离开。
李四海看着他仓皇逃走,下意识将右臂伸至半空,那是想要抓住某件珍贵物件的动作,等那身影彻底消失,他将手臂放下,轻叹,“天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燕青山走了,李清月从角落探出头,走进冰室,扶着那个苍老的身影,“爹,燕大哥已经放下了!”
李四海点头,“若是爹的命可以让他放下,爹是不在乎的。”
“爹,你别乱说,燕大哥只是想知道真相罢了。”
李四海抚着李清月头发,心疼地说:“就是苦了你啊。”
李清月低下头。
出了绝寒宫,燕青山一路南下,酷暑已经渐渐消散,吹起秋日凉风,燕青山走入一间客栈,来来往往都是些风尘仆仆的商人和侠士,他叫了一碗面和清茶,边吃边听着他们闲聊。
“听说咱们皇帝已经快到了,说实话,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皇帝长啥样呢?”
“还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有什么可看的,这皇帝是来体恤民情的,办正事,你们这些浑人可别去给人添麻烦!”
“要说咱们这皇帝真不错,这几年为百姓做了不少事,尤其是地方的贪官奸商,打起来那是毫不手软,比咱们都狠。”
“反正我准备去看看,万一有哪些人不长眼要刺杀皇帝,还能上去帮忙抓刺客。”
“没错,让皇上也瞅瞅,咱们江湖人虽然读书不多,却是恩怨分明的!”
“这皇帝是好皇帝,俺就一个字,服!”
“咔嚓!”茶杯破碎,燕青山冷眼看着前方,任由鲜血顺着被划伤的手心流下,小二见状,匆忙跑来,用布将他手心包住,“客官,怎如此不小心呢?”
燕青山从怀里拿出铜钱放在桌上,“谢了!”接着起身离去。
西河乡是个命途多舛的地方,燕青山对那里有着莫名的恐惧,那是他们烈火山庄噩梦的开端,或许也将由他在那里结束这荒唐的一切。
他没见过皇帝,但是他听过很多次关于皇帝的事,在安宁县,他听过宋石对皇上的推崇和敬重,也亲眼见到张文忠是如何铲除这些贪官和奸商的,若是这位皇帝没设计屠灭山庄,那他一定是极其敬重这位年轻皇帝的。
可命运就是这般捉弄人,善的对立面就是恶,因为这位善良的皇帝,他们烈火山庄被屠杀殆尽,还因此永远背负着洗不掉骂名。
他不能说这皇帝是恶的,但是至少在处理烈说山庄的事情上,在他的眼中,这位皇帝是恶的。
他换上了一副破旧的衣衫,将自己打扮的灰头土脸,又购置一把小刀藏在腰间,只要那皇帝在他十丈之内,他有信心一击必杀,谁也救不了,哪怕是上次那个王爷身旁的公公,也拦不住。
什么国家动乱,什么深明大义,又与他何干?
一切准备妥当,他成了一名灾民混在人群中。
九月的天气,正值夏秋交接,冰凉的秋风已经吹满大地,路上落叶簌簌,难民们衣衫褴褛,风吹起头上干枯的头发,露出一张张又黑又脏的脸,眼中无光,像是末日来临的绝望。
始料未及的干旱过去后,他们还不知道希望何时到来,只能等待,冷漠与悲凉充斥在整个逃难的路上。
燕青山随着难民来到一处空旷的原野,大风吹起一阵阵黄沙,人们都不自觉地用袖子遮住了眼,燕青山面前的是一老人,一手拿着碗,一手持着木杖,步履艰难,因为冷,他不停地发抖,风顺利将他吹倒,燕青山扶起他,老人笑了笑:“谢谢!”
燕青山点点头,继续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