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什么意思?”
虞朝宗脸色不悦的低声说道。
单天雄脸色更难看,整个云清寨中脾气最急的便是他。
其次是程知节,可是自从宿城一行回到云清寨之后,因为和徐一舟一同被人猜忌,程知节变得有些少言寡语。
这次谈判本来虞朝宗是让他跟着一起的,可程知节却坚持要在外围率军戒备。
虞朝宗心想程知节统帅马军,在外面戒备倒也合适便没有强求。
此时见沈宁那副样子着实气人,单天雄拍案而起道:“对面哪个是燕宁寨大当家沈宁,难道没有听到我在说话?”
“人都说燕宁寨大当家沈宁谦逊客气,难道传闻有虚不成?”
秦若薇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家将军确实谦逊有礼,可那要看将军面前的人值不值得他尊敬了。”
“你是哪个?!”
单天雄横眉问道。
秦若薇也不站起来,理了理额前发丝缓缓道:“我是燕宁寨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将军派我来和云清寨的豪杰们谈谈,于是我便来了,你又是哪个?”
“嘿嘿!”
单天雄冷笑一声道:“难道燕宁寨中无人可用了?”
“竟然找一个娘们儿出来谈话,说出去也不嫌丢人,难不成燕宁寨连个能上台面的人都没有?”
秦若薇微笑道:“将军让我来,我便来了。”
“我也曾问过将军,我是不是不能但此重任?”
“将军告诉我,谈话行事要对等,既然是和云清寨的人谈,那我来就足够了。”
“至于我燕宁寨中有没有上得了台面的人,难道你们云清寨的人经此一战还不知道?”
单天雄为之一窒,冷笑道:“倒是个牙尖嘴利的妇人,你没资格和我说话,叫你后面的燕宁寨大当家上来说话!”
秦若薇缓缓摇了摇头道:“将军该听到的一个字也少不了,不该听的一个字也听不到。”
“你便是这么大吵大闹也毫无意义,反而有失礼仪。”
“将军让我来说,我便来说,你若是觉得和我无话好说,那你可以不说。”
徐一舟看了单天雄一眼低声道:“单二哥,她便是名动天下的江南草庐秦大家,也是极有名的人物,单二哥切不可太小瞧了她。”
“她便是草庐秦大家?”
单天雄脸上变色低声道:“怎么到了燕宁寨?”
徐一舟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我觉得,她是沈宁的女人。”
“啊?”
这句话一出口,云清寨这边十个人全都愣住。
只是很快,单天雄便哈哈大笑起来。
“自己藏在后面做缩头乌龟,倒是把女人推出来主事。”
“也不知道是惧内的厉害,还是觉得自己女人漂亮故意拿出来炫耀?”
徐一舟微微皱眉,忍了忍没有说话。
便是朝英登和张亮都觉得单天雄这话说的太刻薄了些,已经失了身份。
倒是人家秦大家一个女流之辈,说话不卑不亢显得极有风度。
朝英登看了一眼虞朝宗,却见大当家的眼睛一直盯着对面那女子一眨不眨,在心中叹了口气,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在心中升起。
张亮第一眼看到秦若薇的时候也是眼前一亮,只是听说此女子是燕宁寨大当家沈宁的女人之后便低下头。
看着手中酒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沉思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在燕宁寨来人的最后面那靠在椅子上安静看书的俊美青年,眼神中有一种犹豫一闪即逝。
秦若薇笑了笑,似乎并没有因为单天雄刻薄尖酸的话而恼火。
她笑容恬淡,面容精致如花,话语轻柔,却将那份尖酸刻薄如数返还了回去。
“怪不得我家将军说,我来和云清寨的人谈都有些委屈了。”
“将军说过,一个人站在多高的位置还是看其心怀气度,若是心中有天地便是真真大丈夫。”
“心怀坦荡容天纳地,即便是女人也可以称之为豪杰。”
“若是心胸狭隘肮脏丑陋,便是男人也不过是个匹夫罢了。”
“将军眼中,我有能力承担此事那便让我去做,心中并没有什么男女之别,这便是将军的坦荡胸怀。”
“而有些人呢,面对一个女子口出龌龊之言,也不知道是为了彰显自己是个大丈夫,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卑微可怜虫。”
“过分了!”
虞朝宗冷声打断秦若薇,冷冷的看着秦若薇说道:“我没空和你来回扯皮,也没兴趣看你一个女人家撒泼耍混。”
“若是沈宁要谈便自己来谈,若是他不亲自来谈,那我也没时间在这里等下去。”
单天雄一怔,心中不知道怎么生出一分不悦来。
仔细想了想,却发现原来虞朝宗这番训斥其实是连自己也捎带了进去。
虞朝宗说完了之后冷冷的看着秦若薇,于是惊讶的发现坐在秦若薇等人后面的沈宁忽然啪的一声将手中书卷合上,然后站起来负着手扭头走了。
秦若薇微笑着站了起来,一脸淡然的说道:“我家将军的意思,他更没有时间。”
虞朝宗看看单天雄,又看看徐一舟,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有心发怒也想转身就走,可却被单天雄拉住:“大哥,还没有试探出那沈宁到底有没有中毒。”
虞朝宗怒道:“你看他那个样子,哪里像是个挨了一刀还中了毒的人!”
徐一舟听到这话脸色一变,抬头看了虞朝宗一眼随即站起来抱拳朗声道:“沈将军请留步,不知道沈将军伤势好一些了没有。”
“若是身子坚持的住,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
听到徐一舟说话,沈宁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原来茂功兄也来了,既然茂功兄说话,沈某如何能驳了你的颜面?”
“你我兄弟情投意合,坐下来说说话倒也是一件畅快事。”
说完,他竟然真的走回来。
秦若薇起身让出自己的位子,沈宁撩袍坐下来笑道:“茂功兄回云清寨之后过的可还舒心快活?”
“你离开的时候我便说过,你虽然刺了我一刀但我并不记恨你,若是你想来我燕宁寨的话,我随时为你敞开大门。”
“住口!”
单天雄怒道:“茂功乃是我云清寨的军师,是我们的兄弟,你当着我们的面说这些话,难道不觉得太可笑了些,太小人了些?”
沈宁却不理他,依然看着徐一舟说道:“茂功兄,无论任何人,在一生之中都会面临无数次选择。”
“而往往其中一个就会起到影响整个人生的作用,往左走,往右走,一念之差,或许有天地之别。”
徐一舟道:“沈将军,今日你是来和我家虞大哥谈判的,还是来说这些毫无意义的无聊话?”
“若是后者,那咱们真的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沈宁点了点头认真道:“本来就没什么可谈,若不是你在云清寨,我又岂会浪费这个时间跑到这里来?”
“在我看来,谈判什么的才是世间第一等无聊事。”
“谈判,是弱者才会提出的要求,强者何须坐下来谈?即便坐下来,在他面前的人也没有坐着说话的资格。”
“所以,我来,仅仅是看看你有没有回心转意。”
他微微笑了笑道:“既然你心坚如铁,我也不再说什么。他日战场相见我再见你一刀杀了就是,也全了你求忠义的气节。”
“好狂妄的口气!”
虞朝宗寒着脸说道:“你莫不是以为如今你们燕宁寨占尽优势?”
“我看你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真要是打起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我肯坐下来和你谈,是看在你不过是个江湖晚辈,不想被人说我欺负你这娃娃。”
“若不是给你义父林小松的面子,难道你以为我手下英豪不能斩你于马下!?”
沈宁淡淡的看了虞朝宗一眼,叹了口气轻声道:“人果然如树。”
说完,遥遥对徐一舟抱了抱拳然后起身走了。
燕宁寨的人除了秦若薇和沈宁之外其他人竟然一言未发,只是见云清寨的人吃瘪,倒是乐坏了裴廷玉。
不过他父亲裴怀英却是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
起身跟在沈宁后面,忍不住低声道:“将军,如此逼迫虞朝宗,会不会适得其反?若是他觉得脸上挂不住的话并不退兵……。”
沈宁笑了笑说道:“裴将军,你才到军营还不知情,元庆昨日在军帐中议事,你让他说给你听。”
裴廷玉嘿嘿笑了笑道:“将军本来就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云清寨!”
“我若不斩此小贼,誓不罢休!”
虞朝宗猛的起身,转身就往回走去。
徐一舟等人跟在他后面,众人看着虞朝宗忍不住微微颤抖的肩膀都不敢说话。
单天雄也知道这次虞朝宗是动了真怒,跟在他后面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
“大哥!”
单天雄说道:“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虞朝宗没好气的说道。
单天雄道:“我看,是那沈宁故意要激怒咱们!”
“诚如大哥所说,他这是在虚张声势!”
朝英登点头道:“刚才我便觉着有些不对,此人表现的如此强势,分明就是在故意激怒咱们,越是这样,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心虚!”
虞朝宗愣住,仔细想了想后看向徐一舟,张了张嘴却没问出来,而是转头看向张亮问道:“你觉得如何?”
张亮犹豫了一下,垂头掩饰住微微变化的脸色,装作想了想说道:“我也觉得单二哥说的有理。”
“他其实不敢打!”
单天雄笃定说道:“他不敢打,而且他不是也承认了自己被茂功刺伤了吗。”
“我特意观察了一下,他行走间步伐缓慢看似从容,实则是在掩饰其伤势,他连走路都有些困难!”
“他之所以装作满不在乎的坐在后面,并不是其傲慢,而是他伤重!”
虞朝宗脸色变得缓和起来,嘴角挑了挑笑问:“你们的意思是,他其实怕咱们打下去,只不过装出一副不怕打仗的意思来,故弄玄虚?”
“必当是如此!”
单天雄点了点头道。
朝英登想了想说道:“咱们倒是也不必心急,我看他若是不敢打,今日如此装腔作势必然会因为咱们已经上当,如果他真的心虚,只怕回去之后立刻就会有所动作!”
“对!”
单天雄道:“咱们只需仔细盯着!”
虞朝宗看着徐一舟,似乎是在等他说话。
可是等了一会儿之后,虞朝宗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转身往前走去。
单天雄和朝英登二人紧随其后,脸色都带着几分兴奋。
倒是张亮故意落后几步,和徐一舟并肩而行。
“你为何说谎?”
徐一舟忽然问道:“你应该看的出来,沈宁就是在故意引咱们云清寨去攻的。”
张亮叹了口气反问:“军师为何也不说?”
徐一舟苦笑一声不再说话,张亮笑了笑道:“我何必要说?”
“说了,虞大哥单二哥也不会信,若是真被说中了咱们云清寨惨败的话,说不得日后反倒是被人记恨!”
“人家都说能打,我说不能打,结果还真是不能打,难道我以后还有好日子过?”
“大家都说能打,我便也说能打,最后败了,反正怪不得我头上。”
说完,他微微一笑,往前大步走去。
徐一舟看着张亮的背影,一声长叹。刚往前走了一步,忽然见张亮有停下来不解的问道:“军师……沈宁说那句人果然如树是什么意思?”
徐一舟微微一怔,用极低的声音说道:“越老……皮越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