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回答：“我想找你聊天，但我觉得，我不该找你聊天。”
月芳菲的眼眸先是闪过一丝欣慰的光，旋即被疑惑与失望代替，哽咽地问：“为什么不该？”
“你记得小谭姐姐吗？”
“记得。”
“她曾经是我的未婚妻。两年多前，在我们即将成婚前一天，各路出外巡查的师弟回来报告，说有兽潮快速往北而来，是好几个妖王，带领着妖怪、妖兽，指挥着野兽大军向大雍朝攻来。儿女私情要服从抗妖大局，我们就把婚礼延后，参加了大雍皇帝指挥的抵抗兽群的战役。
“最后的决战是在云霄山这里进行的。小谭姐姐是高级降妖师，她得到父母的遗传，她修炼出的内丹，虽是一个内丹，但却含有水、木、火三种属性，这样的多属性，特别之处在于，她内丹凝炼和输出的灵力，是同级降妖师的一点四倍。
“当时妖族都准备攻破我们的山门了，小谭姐姐很勇敢地战斗着，我跟她并排战斗。我们俩都是高级降妖师。她的利剑弥漫着三种属性的高级纹路，剑雨翻飞，她的剑下，妖兽死的死，妖怪伤的伤。
“谭师父是四属性金丹地仙，师母是两属性金丹地仙，他们两个在跟四只妖王战斗着。妖王们带领着妖怪重点进攻谭师父一家三口，因为他们三个的内丹特别，是双属性、多属性内丹修炼者。其他九大宗门也没法支援我们，因为也有数量不少的妖王带着妖类、兽类大军进攻他们。妖类是全面进攻我们人类，重点进攻我们云霄山。”
“那些妖怪很多，像浪潮一样不断涌来。不管我们怎么杀，都杀不完。终于，妖军来了个大杀招，成百妖怪集体涌来进攻小谭姐姐，成千的妖怪去协助四大妖王进攻谭师父两人。我和小谭姐姐被妖怪冲散了。当我战斗到精疲力尽，丹田受了重伤，才与小谭姐姐汇合时，她已经重伤流血不止，死在了我怀里。
“谭师父、师母看到他们的独女战死，看着宗门的山门已被妖军攻破，不忍看到云霄门被妖类大军消灭，本着绝不放弃云霄山的誓言，两人发起最后一搏，每边手抓着一名妖王，冲到妖怪最密集的地方，同时引爆丹田内的金丹！
“剧烈的大爆炸响起，师父、师母、妖王都炸没了，还有几百妖怪被炸得粉身碎骨。在其余降妖师悲愤地发起复仇反攻时，不知是哪只妖怪先胆怯，喊了撤退，很快地，妖类大军逐渐全撤了。我们就是这样才保住了云霄山。
“小谭姐姐的死，对我的打击很大，我很伤心，我很难过，难过得想自杀。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我的悲伤逐渐减退的过程中，我曾发誓，这辈子不想再主动去喜欢，去追求一个人了。因为，即使最后能彼此深爱，可一旦失去，我会很痛苦，恨伤心。
“前几天那次与猿类妖怪的遭遇战，我们五个人战斗到最后一丝灵力，最后一丝力气，才把最后一只猿怪杀死。如果当时还有一只猿妖能战斗，我们都没力气再迎战了，死的会是我们五个。回来之后，我每想起来，都觉得后怕。死固然可怕，可如果我继续跟你往喜欢的方面交往，你也喜欢我的话，一旦我战死，我担心你会很难受，所以，前几天我就在想，如果我就这样独自一人继续生活下去，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你会快乐地继续生活，丝毫不用承受一旦失去我的悲伤。”
明远说完，低着头，不再说话。
月芳菲在听的时候，是不断地流泪，不停地抹眼睛。此时，她更是泪如泉涌，不断地抽泣。
明远掏出手帕，递给她。月芳菲不接，掏出自己的手帕擦眼睛。
明远递着手帕的手，僵硬地缩了回来。
过了半刻钟左右的时间，月芳菲慢慢地止住了抽泣，带着哭腔问道：“师兄，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明天你战死了，我会很伤心，非常地伤心，比这几天要伤心一百倍。你知道为什么吗？”
“知道。”
“如果，我现在已经是一名合格的降妖师，我明天战死了，你会伤心吗？”
“会的。我会比现在还要难受一千倍。”
“既然你知道我对你的情感，你也知道你对我的感情。那你认为这是一件错误的事情，不应该继续下去吗？”月芳菲说完，又开始抽泣起来，不停地用手帕擦眼泪。
明远一时语塞，脑里一团浆糊。
耳边继续传来月师妹的抽泣声，他想起了六年多前，他跟谭师妹下山去玩，在山下见到两只妖兽袭击百姓，他让师妹护住月芳菲和她母亲等人，他一个人就把两只妖兽杀了；接着，他想起了一个多月前，本门招新弟子那天，自己刚见到她时的心海情动，还有在饭堂吃饭聊天的情形；然后，他还想起了自己前段时间找借口追求她的种种举动......
想到最后，看着月芳菲抽泣的样子，明远心里骂自己：“相遇也许是偶然，但我对她产生了情愫，我之前的追求之举也使她对我产生了感情。我现在怎么能因为以后也许会战死的顾虑，而放下对她的感情，让她伤心难过呢？不应该！”
明远移动了一下，坐得贴近月芳菲，右手搭上她的右肩，左手的手帕想替她擦眼泪，嘴上说：“对不起，我错了。”
月芳菲两手往外一拨，推开明远的双手，然后她“嗖”地站起，往前走几步，离开龙眼树下，来到草坪上，在月光下继续抽泣。
明远急忙跟上，向她递手帕过去。
月芳菲看到了，没接，小声地，不满地说：“你是错了，不应该认识我。以后你别来找我。”
明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堆起笑脸，凑近她，说道：“对，我是错了，我真不该喜欢你的。这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却又是最美丽的错误，所以，我想将错就错，继续错下去，继续喜欢你，呵呵！”
月芳菲破涕为笑，腰身一转，背对明远，脸上一边笑，右手一边用自己的手帕擦眼泪。
明远靠近她，右手想牵她的左手。
刚刚牵上，却被月师妹一甩手甩开。
她说：“男女授受不亲！”然后十指交叉，垂在身前。
明远继续耍无赖，左手抓着月芳菲的左前臂，右手从她的肘弯穿过去，说：“对，可以授受不亲，但现在我们的手臂隔着衣服，只是臂弯相扣，不伤风化。”
月芳菲左手摆了几下，无法摆脱明远的双手，就放弃抵抗了。
明远也十指交叉，垂在身前。两个人就这样臂弯相扣，一起欣赏夜空中的月半弯。
